第29章 自卑
第29章自卑
洗衣機裏的水排完了,仲清南還在地上蹲着哭,上高中之後她只因為仲武哭過,現在又因為別人掉眼淚了,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這世上又多了個重要的人,還是該悲傷她命太薄,配不上好的。
剛剛聽見陸青北離開的聲音,仲武又喊了她好幾次,她都沒理,現在把活都幹完了,才洗了把臉去了仲武的房間。
“爸,怎麽了?”
仲武能聽出來她鼻音很重,臉上立馬有了擔心的意味。
“你怎麽哭了,誰剛跟你喊呢?是那個大學生嗎?你們倆吵架了?”
一下問了這麽多問題,仲清南也不想一一回答,就随便說了一個。
“沒吵架,他就是要回去呢,來收拾行李的。”
“怎麽要回去,你不是跟我說他們來十天嗎,還沒到日子吧,他嫌你先回來找你來了?”
“沒有。”
“爸剛才聽他說喜歡你還是什麽事,是不是真的啊,他真的喜歡你啊?”
“你又偷聽我說話。”仲清南嗔怪道。
仲武:“不小心聽到的,你快跟爸說說是不是真的,他要喜歡你你就跟他處呗。”
仲清南在他身邊坐下,笑道:“處什麽處啊,沒有,他喜歡我幹什麽啊,大城市女孩兒那麽多,他們學校到處都是好姑娘,跑這兒來喜歡我,有病啊。”
“怎麽就不能喜歡你了,你比誰差哪兒了?你去追他去,你把他找來我跟他說。”
“你不是不讓人進你這屋嘛,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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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武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你喜歡他就跟他說明白啊,別在意我或者是別的什麽,清清啊,有些東西你得自己抓住啊。”
“我抓什麽,誰說我喜歡他了。”
“你就嘴硬,你快去追去,等人走遠了可來不及了,你去你去...”仲武不停地推她。
仲清南被迫站起身來,“我追什麽啊,他說他永遠也不會來這地方了,我去哪兒追啊。”她說着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怎麽都為難起她了。
“去北京追去,你說過他學校在北京,你去找姜雯,讓姜雯帶你去找他,找到了他不願意來這兒也行,你就跟他在北京住着,也別回來了。”
“你說什麽啊?”仲清南吼出了聲,“你又趕我走是不是?”
“是,我是趕你走,我就是趕你走,你走了我就去養老院住去,我一個人樂得清閑,省的一天天被誰嫌棄,省得給我閨女丢人,”仲武說着也掩面哭了起來,“我怎麽不死啊,我怎麽不死...”
仲清南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沖出門跑了出去。
她沒想出來找人的,可她真的實實在在地站在了村口。
東邊路,沒有人;
西邊路,也沒有人;
直視的南邊路同樣沒有人,她去哪裏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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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都是小沙粒,行李箱的小轱辘滾過的噪音很刺耳,陸青北面無表情又痛心疾首地在沙漠中形單影只着。
沙漠風很大,他行走于其間,被扇了無數個巴掌,
臉上沒有戴任何護具,手上也是,他拉着行李箱的那只手早已經沒了知覺,可這些完全比不上梗在心尖尖上瀉不出來的那股氣來的痛苦。
溫柔刀真是刀刀割人性命啊,他竟然想不到那人會如此狠心。但轉念一想,好像所有的事情又怪不得別人。
其實剛才他看那人的最後一眼是看到洛川說的那個眼神了的,只不過又不是,因為那眼神是他記憶裏一年前的仲清南的眼神,所以他終究還是遲了。
眼看天就要黑下來,他也走出村子數千米遠了,總不能晚上在沙漠裏過活,于是迫不得已他又給下午送他來的那個司機打去了電話。
兩人又是來回掰扯,司機說了自己是多麽的為難,最後在陸青北“加錢”兩個字的誘惑下,放下了麻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車開了來,原來那個司機在附近別的村裏還有親戚。
“去機場。”他坐上車淡淡道,凍了這麽長時間,聲音都是抖的,不過他沒在意。
“呦,那可遠。”
“辛苦了。”
車上煙味很重,陸青北把兩邊的窗戶都打開散了散,司機見了也把副駕駛那邊的窗戶開開了。
“不辛苦,那咱們走了。”
“嗯。”
車子開着遠光燈在沙漠裏疾馳近一個小時的時候,天完全黑了下來,陸青北靠在窗戶上假寐着,像是疲累到了極點。
“小夥子,你先坐着啊,我下去上個廁所去,剛剛茶喝多了。”
陸青北沒應,司機只當他是睡着了也沒再喊,摘了安全帶就拿了煙自己打開車門下車去了。
差不多五分鐘,車門被打開,陸青北再次被一股難聞的煙味嗆得皺了皺眉,他坐起身又把窗戶摁了下來。
司機見狀回過頭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煙瘾有點重。”
陸青北沒什麽感情道:“沒事,換點好煙抽吧。”
“會的,你這單幹完我就去買好煙。”
車子又開了起來,因為荒郊野嶺沒什麽人,也沒有紅路燈或者其他路障,司機一路飚的飛快。
除了早上那碗馄饨,一直到現在陸青北都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也沒有喝過一口水,這會兒倒有些難受起來了。他往前移了移拍了下司機的肩,還不小心把人吓着。
司機驚吓過後撫着心髒問道:“咋啦?”
“師傅,您開慢點吧,我有點難受。”
“暈車啊,早說啊,我有暈車糖。”
司機說着就從雜物盒裏摸出來幾顆糖拿給他,陸青北伸手接過一看眉頭皺得更深了,又是薄荷。
“還有別的嗎?我不喜歡薄荷。”
“別的沒有了。”
“這樣啊,那您有什麽吃的嗎?我可以買。”
司機又打開雜物盒掏出來幾個零食,有小面包,有薯片。
“有點零食,我閨女的,你吃吧,不用給錢,吃完這兒還有水啊,管我要就行。”
“謝謝。”
“嗯。”
陸青北拆開那袋千層面包咬了幾口,嘴裏實在幹澀,沒一會兒就噎住了,司機看他掐着脖子難受,就踩了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
“給,喝口水。”
陸青北接過已經擰開了的水灌了幾口,冰感一下侵襲全身。
司機調笑道:“有點冰是吧,忘給你說了。”
“沒關系,”陸青北把瓶蓋拿過來蓋上,面包也攥在手裏不想吃了,“還有多久啊?”
“差不多再一個小時吧。”
“你不累嗎?今天光帶我都開了快六個小時了吧。”
司機笑了笑,“還行吧,你着急我就開快點。”
“我不急,我還沒買機票呢。”
“啊,那你還不趕快買?”
“這兒沒信號。”
“哦,忘了這茬了,那咱歇會兒吧,反正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坐上飛機。”
“嗯。”
兩人商量好了之後,司機就把火滅了,陸青北自覺坐到了副駕駛後面,讓司機把自己的座位降了下去。
“你要不也睡前頭來?”
“不用了,我就在這兒坐着就行。”
“好,”司機打了個哈欠,把外套脫下來蓋上,枕着手道:“你看你啥時候想走了叫我就成啊。門也給你開開了,你要是想方便就自己下車去昂。”
“嗯。”
司機的睡眠質量也是讓大學生羨慕的,說睡就睡了,沒一會兒就呼嚕聲震天響。陸青北剛眯着就被吵醒,于是“唉”了一聲想把耳機戴上,卻突然收到了洛川打來的電話。他一直摁着減音量瞅了一眼前面的司機然後打開車門下了車去。
車外的溫度還是不能跟車內比,怪不得那司機剛抽煙上來好一會兒還抖呢。
摁下接聽,他把手機置于耳邊,迎聲而來的就是洛川的“草”。
“你死哪兒去了?給你打那麽多電話不回?”
他把手機稍微拿遠了一點,回答道:“機場,一直沒信號,我沒收到你電話。”
“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說走就走?”
他沒說話,那邊又問,“我跟你說的事兒你做了沒?”
陸青北蹲下來,用手指舀着沙子玩兒,“做了。”
“小清沒答應?”
“...嗯。”
“想想也是,要不然你怎麽能連夜走呢。”洛川說着又炸毛,“但你也太不仗義了吧,光管自己走,把我倆扔這兒?”
“我可以到時候幫你們叫車,車費我來付。”
“去你的,老子就窮成那樣了。”
“......”
“那怎麽辦啊?還追不追了?”
陸青北想了想,擡起頭呼出一口氣來,天上的毛月亮暗暗的,雲看着還挺厚,不知道會不會出意外給這裏下一場雨。許久他才開口,卻沒回答洛川的問題。
“你說她為什麽不承認喜歡我啊?”
這話問出口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自戀了,但洛川卻罕見的沒有罵他。
“可能自卑吧。”
“什麽意思?”他不懂。
洛川:“小清家境不好,你家境又太好,她可能是覺得你們不合适吧。”
“為什麽?我不在意這些啊。”
“你不在意是你心大,小清心思那麽重的人,肯定想的多。就像我們第一次去民勤那會兒她跟我說讓我不要去她爸那間房一樣。”洛川說着撇着嘴,“你還不嫌棄,你那潔癖就算是去了我家我都會有點自卑的好不好,小清那種心思敏感的人肯定不想你看見她狼狽的一面。”
陸青北聽着想到了下午在院兒裏仲清南用力扣住洗衣機的聲響,還有她把自己推開不讓他碰洗衣機裏的東西的時候,那是她在自卑嗎?
“是這樣嗎?”
“我覺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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