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虛妄之都
虛妄之都
“想吃這個?”
沈書言沒發現她的異常,把餅幹從貨架上拿下來:“這是壓縮餅幹,不好吃的。”
他還認真看了看生産日期:“快過期了,再看看別的。”
像是怕寧昭不信,他還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她看。
身後的溫度稍縱即逝,鼻尖的荷爾蒙氣息也逐漸變淡。見他死不開竅的樣子,寧昭揮了揮手:“那算了。”
“好。”
沈書言依言把盒子放回去,順手拿了一個手推車:“剛好家裏也需要補點生活用品。”
“你怎麽不趕我回我自己的主神空間去了?”
看到手邊的貨架上有薯片,寧昭順手拿了一包:“我還沒建設我的小家呢,要不這個星期我回去住吧,剛好添置些新的家具。”
聽到她這樣說,沈書言睨她一眼:“這是打算在虛妄之都長住下來,不想回你原本的世界去了?”
“總不能一直蹭你的房子住吧……”
沒名沒份的,長時間住下去像什麽。
後半句她沒說,因為她內心裏還是期待着沈書言能夠讀懂她的暗示。
結果并沒有。
“你的主神空間等級太低,住的話會很難受。你要是實在想去,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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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沈書言想了想:“好像在貧民窟那裏,離我家大概30公裏左右,我得給你拿張地圖,來回更方便些。”
“……”
她不是真的想去啊!
見他如此孺子不可教也,寧昭選擇繳械投降。
她不愛吃零食,沈書言看着也不像是會吃這些的人,于是他們逛了一圈下來,購物車裏就只有一些生活必備品。
結賬時,剛好碰上滿載而歸的蕭朔和時也,他們買了不少食材,種類很多,但大部分是綠色的蔬菜,寧昭對此表示很滿意。
只不過在結賬時,排隊的人略微有些多,寧昭嫌隊伍長,便一個人去超市門口等。
不知為何,一靠近門口,那股不安的感覺就再次湧上心頭。她朝後看了看,發現沈書言就在不遠處,心稍稍放下,又往裏站了站。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拎着好幾個購物袋從人群中擠出來,微胖的身體晃晃悠悠,好像下一秒就要站不穩摔倒,邊走邊朝寧昭說道:“姑娘啊,麻煩讓一下。”
見自己擋了人家的路,寧昭趕忙側開身。但女人手中東西的體積實在太大,就算她已經讓出路,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撞了一下。
腰不小心磕碰到門把手,尖銳的疼痛感随即傳來,寧昭皺眉揉了揉後腰,往人群更遠處走了些。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人不多的地方,寧昭在原地站定,轉頭再往沈書言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不僅僅是沈書言,連時也和蕭朔也沒有了蹤跡。
她立馬四處逡巡找他們的蹤跡,然而無果。不管她怎麽找,視線裏都沒了他們的身影。
意識到他們走散了,寧昭拿出手機,試圖利用手機上新解鎖的隊內聯系功能給他們打電話。
但是,當手機屏幕也按不開時,她的心裏這時才滋生出一股壓抑在心頭許久的恐懼。
就是這時,她感覺頭變得有些昏沉,鼻尖也湧入濃郁的男士古龍水的香味。
意識到情況不對,寧昭立刻開始翻背包找道具,但是藥效太猛,還未等她有所動作,她就已經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地暈了過去。
*
在沒來到虛妄之都前,寧昭一直有失眠的毛病。做明星這一行,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上的壓力,即便順風順水如寧昭,有時也受不了那些惡毒冰冷的謾罵。
于是,在每個失眠的夜晚,她都會去思考一個問題。
死亡會是什麽感覺?
即便這個問題沒什麽意義,她也還是會去想。直到有一次她做了個闌尾炎手術,經歷一次全麻之後,她好像得到了答案。
将陷入麻醉後那段完全無意識的時間拉到永久,那就是死亡。
所以,在寧昭從昏迷中醒來時,她的腦海裏就只有一個想法:如果剛才就是死亡,那也挺好的。起碼不疼。
入目是陰冷黑暗的地下室,空氣裏到處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她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貼着她裸露的大腿,刺骨的冷意透過肌膚融入骨血,她凍得難受,下意識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背後,根本起不了身。
“還不招?”
耳邊忽然傳來輕佻又嘲諷的男聲:“看來還是我照顧得不夠周到。”
這聲音很熟悉,熟悉到讓寧昭的大腦宕機。
她轉頭朝聲源處看去,直到看清說話男人的具體樣貌,她心猛然往下一沉。
他分明就是沈書言。
但他又不是沈書言。準确來說,他不是寧昭認識的那個沈書言。
雖然擁有一樣的臉,但他總覆在額前的黑發此刻已經梳成背頭,身上也不再是平日裏總穿的穩重的大衣,而是一件領口敞開大半的黑色襯衫,可以隐約瞧見他結實的胸肌。
他坐在一張沙發上,指間夾着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雙腿随意交疊在一起,此刻正用一種看狗的不屑神情睨着跪在他面前的瑟瑟發抖的男人。
鮮紅的血液沾染在沈書言的臉頰,為他本就恣意張揚的眉眼平添幾分野性。但他卻不以為意,側頭對等在一旁的男人送去了一個示意的眼神。
那男人點頭,戴上手套,從一旁接過一杯正在咕嘟咕嘟不停冒泡的滾燙液體。
“交代了,我還能留你一條生路。”
沈書言彎下腰,伸手将煙頭按在男人的臉上,引得男人立馬發出哀嚎,慘叫聲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刺耳又凄厲。
“不說的話。”
他将煙頭按滅,随手扔在一旁:“這杯熱油剛出鍋,不知道喝下去會有什麽感覺……”
頃刻間,男人的臉上已經出現了被煙頭灼燒的醜陋傷痕。
他瘋了?!
寧昭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她感覺他們之間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隔萬水千山。
這裏是哪裏?為什麽沈書言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自己會被綁起來,他面前的男人又是誰?
“求、求您了,老大,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眼見着熱油離他越來越近,男人吓得話都說不明白,跪在地上就瘋狂給沈書言磕頭:“我不是故意要殺他們的,我也是為了求財……”
“啧。”
就在杯子快靠到男人嘴邊時,沈書言發出一道不耐的聲音。接着,他狀似無意地伸了伸腳,端杯子的男人被絆得一個踉跄,杯中滾燙的液體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倒在了男人的背上。
“啊——”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熱油潑在身體上時烤肉般的滋滋聲。
這樣的疼痛,就算是放在一個身材壯碩的成年男性身上,也是萬萬承受不來的。
“沈書言!”
寧昭實在是看不下去,毫不猶豫地叫出了聲。
然而沈書言卻置若罔聞,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自顧自地用腳踢了踢男人半死不活的臉:“抱歉,剛剛腳滑了。小五,再去弄一杯來,記得要滾燙的,我們的客人看起來有些渴了。”
這聲音譏諷輕蔑,雖然嘴上說着抱歉,可他的臉上卻都是看好戲的神情。
這不是沈書言,沈書言不是這麽瘋狂的男人,
寧昭深呼吸一口氣,在內心拼命勸自己冷靜。
在這個游戲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這一定是幻境,她認識的沈書言不是這樣的。
然而不管她怎麽做,她都沒辦法改變現狀。
那個叫小五的男人很快又端了一杯熱油過來,而地上的男人此刻已經無力地趴在沈書言的腳邊,正奄奄一息地扒着他的褲腳:“老大,求您饒了我……”
沈書言依舊置若罔聞,任由小五走到男人身邊,用力将他拽起,伸手捏住他緊繃的下巴。
寧昭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這才是真正的沈書言。”
驀地,鼻尖的血腥味好像忽然消失了。
悠揚的男聲在耳邊響起,語氣裏含着一股憐憫:“你不會真以為和你在一起的他就是最真實的他吧?”
寧昭驟然睜眼,卻發現面前的場景已經大有不同。
面前是一個極盡奢華的房間。雖然燈光很暗,但她仍能看到牆壁上繁複高級的歐式雕花,還有鋪在地上的天鵝絨地毯。
而她此刻正被綁在床上,雙手背在身後,依舊動彈不得。
忽然,一雙手環繞在她腰間,緊接着就是濃重的古龍水香氣。這香味太過刺鼻,幾乎立馬就打開了寧昭記憶的閘門,讓她意識到她曾在哪裏聞到過這樣的味道。
緊接着,身後傳來溫熱的觸感,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放開我,克洛斯。”
她終于知道自己在超市門外看到的那個熟悉的男人是誰了。
結果當然是無濟于事。克洛斯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男人,聽到寧昭這樣說,他反而變得興奮起來,甚至将下巴埋到她的頸肩,深深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氣:“你好香。”
“你好惡心。”
面對克洛斯,寧昭再次感覺自己的美貌成為了一種累贅:“放開我。”
她的臉色冷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冷厲。但克洛斯不吃她這一套,反而變本加厲地在她下巴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看了那樣的沈書言,還覺得我惡心嗎?”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寧昭,你之前說我草菅人命,我可是記你記到現在,也委屈到現在。”
就在這時,面前一直黑着屏的巨幕電視突然亮起,刺眼的光線讓寧昭一時有些睜不開眼睛。
“要是早知道裝聖母可憐就能得到你的心,我就不會讓你知道我的那些事了。”
好不容易适應了突如其來的亮光,寧昭發現面前的屏幕裏開始滾動播放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無一例外,都是血腥的畫面,而照片裏掌握着生殺大權的男人,都是沈書言。
仍然是剛才看到的背頭造型,他臉上的表情野性又變态,如果放到影視作品裏,寧昭一定會稱贊他帥得很無敵,但很可惜這不是。
所以寧昭笑不出來。
“你知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毀了多少個家庭?”
看到寧昭逐漸變白的臉色,克洛斯心底終于感受到暢快:“你知不知道,就連虛妄之都這個罪惡的國度,也都是他創造出來的?”
“……”
至此,寧昭已經無話可說。
顯然,她不應該相信克洛斯的話。這樣一個明明白白的反派人物,他說的任何話都應該是狗屁,她應該嗤之以鼻,不該對沈書言的為人抱有任何的懷疑。
這才是正常的走向。
但是不知為何,她這次卻想相信。這是一種莫名其妙、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指引着的第六感。
“讓我來看看,那個鼎鼎大名的沈書言在游戲裏替你惹了多少麻煩。”
克洛斯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大屏幕:“讓你陷在過去無法逃脫的幻境、開膛手傑克、懲罰副本、和你換魂的邪靈……”
此刻,屏幕上閃爍的已經變成了她和沈書言在各個副本裏一起過關的照片。
“你以為這些事情都是他幫你解決的嗎?”
說到這裏,克洛斯發出嗤之以鼻的嘲笑:“相反,這一切苦難都是他帶給你的。如果沒有他,你根本不用過刀尖舔血的生活,結果你現在卻愛上了讓你多次身陷險境的男人?”
“說夠了沒?”
不知為何,越到這個時候,寧昭越覺得平靜。她的內心出現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甚至,還有一絲愉悅。
大概是知道這樣說會激怒克洛斯,寧昭笑了笑:“我一直在想他為什麽總是不說話,為此我還擔心要怎麽和他拉近距離。看了這些,我覺得我對他的了解更深了些,所以,我要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件事。”
想過寧昭會有千萬種不同的反應,卻沒想過會是這一種。克洛斯的心頭斂起怒氣,表面卻依舊不顯山露水:“喜歡這樣一個嗜血成性,踐踏着那麽多條人命上位的男人?”
“究竟是不是你說的這樣不堪,我并不清楚。”
雙手被綁着,寧昭也不掙紮,依舊不遺餘力地用言語刺痛着克洛斯的心:“但不管怎樣,我會相信他說的話,而不是你。”
聽到這裏,克洛斯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你們還真是情比金堅。”
他手上的力度加大,食指和大拇指死死捏住寧昭的下巴,痛得她皺起了眉。
“不過,你們感情再怎麽穩固也無濟于事。”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克洛斯笑笑:“留下來當我的女人,他能給你的一切,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