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第1章 Chapter.01
◎香車和美酒一個都不能少◎
她喜歡面前這臺車。
線條圓潤,曲率優雅,側身硬朗,前臉鮮活。
即便它只是一輛用兩百多萬日元就能買到的Mazda5,在她心中也有着不輸給其他任何名牌跑車的地位。
“亞樹,快上車啊。”
可惜,只可惜。
這臺車并不屬于她。
而是屬于她的「父親」,雨音宏人。
她現在的身份是雨音亞樹,十六歲,未成年,不能開車也不準飲酒。
這種限制對她來說,根本就是特大的慘劇。
所以,對于這等強加的命運,她下定決心,要去反抗。
Chapter.01 香車和美酒一個都不能少
“亞樹?”
“是。”
她應一聲,拉開楓紅色的車門。
車內由淺至深的內飾是她所熟悉的,經典的三幅式方向盤也是她喜愛的。
盡管她和父親都有着偏胖的體型,不過前車廂的獨立椅設計完全能夠令他們兩人舒适乘坐。尤其是父親,他持續挂着一臉爽朗的笑容,和她的冷淡形成鮮明對比。
“亞樹啊,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就由爸爸來送你上學。不過以後爸爸可能會經常沒有時間哦,你只能乘電車啰——”
“恩,我知道。”
這話他說了不下十遍,她便聽着,并沒露出多少不耐煩。
“亞樹真是的,這兩天是怎麽了啊,連最愛的蛋糕都不吃了,整天呆在房間裏不覺得悶嗎?”
“我……”
想吃蛋糕才有鬼了,難道還嫌這個身體不夠胖麽?
至于呆在房間裏不出門,那是因為她必須要借用網絡來先了解一下這個世界。因為這裏和曾經生活的地方有太多的不同。
即使還是東京,即使行政區域劃分仍用的是都道府縣制。即使鐵道線路和她的記憶中一樣紛繁複雜。
但,一些原本熟悉的地名,場所,人物,都通通的不見了。
“我在預習功課。”對于父親的唠叨,她想了想說,“有很多書要看。”
“哦哦,是這樣啊!”剛滿四十的男人,在發動汽車的同時露出和這個年齡不太相符的熱血表情,“爸爸真是太驚訝了!亞樹也會預習功課啊!”
“為什麽驚訝?”她盯着旁側的排擋杆發問,心中湧起一股按捺不住的酥癢。
“因為亞樹沒有在周五定期去做頭發護理真的很奇怪嘛!”
“呃。”她擡起頭,驀地想起昨天下午的确接到過一個電話,聽筒那頭是一個甜甜的女聲:“亞樹今天怎麽沒來?是不舒服嗎?我一個人在這邊很寂寞啦——”
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小澄。」大概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的「志同道合」的朋友。
“頭發護理什麽的……”她頓了頓說,“很貴。”
“貴!?”又是一臉的驚訝,“亞樹你……你是怎麽了……”
“沒什麽。”她的視線移向父親手中的方向盤,胸口泛起的感覺由酥癢變成酥麻。
好想開車。好想好想。
簡直想的,快要死掉了。
“不過亞樹這樣想也好啊。”雨音宏人有些感嘆道,“畢竟小澄她家和我們家的環境很不一樣,你也不能什麽事都跟着她,學着她,雖然爸爸還是想盡量滿足你的要求,但總是要考慮到現實不是嘛?”
現實麽。
她一邊聽父親的說教一邊眯起眼睛想,看來這個叫「雨音亞樹」的女生以前的生活很沒意思。
明明胖卻愛吃甜食,頭發燙的如此沒品竟然還要去每周做護理。不僅如此,從她貼滿了水鑽和各種裝飾物的手機,以及百分之八十的私服都是粉紅色系可以看出,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熱衷于甜美事物的十六歲少女。
倘若年齡許可的話,也許那些水鑽就會在下一刻移步到她的指甲上,也許還會挂滿閃閃發亮的吊環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她睜開眼睛,伸出手,目光定在那十根又白又粗的手指上。
皮膚還算細膩,但指骨已然被肥肉掩蓋,沒有讨厭的指毛,不過也不指望它因此就能撐起好看的戒指。
再往下,肉肉的手掌上掌紋繁複,生命線長的延伸至手腕,愛情線卻剛到手心便突然斷掉了。最奇怪的是事業線,竟然從中分了三道岔,簡直像在說身體的主人其實是人格分裂症患者。
本來是不相信手相的,但既然連穿越這種事都能發生,迷信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了。
“亞樹!亞樹!”
後來,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小澄。
全名是大澤真澄。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是一個留着規矩的直發,不化妝(也許畫的是裸妝),皮膚白皙,身材瘦削,怎麽看都該是最受男生歡迎的女生類型之一。
這樣的女生竟然是她的朋友嗎?她有些難以置信。
“亞樹,你那天為什麽沒來呢?打你手機也一下子就挂掉。”小澄的聲音甜甜的,語氣明快猶如鋼琴小調,透着這個年紀的少女特有的清亮質感。
“我不舒服。”對于漂亮女生,她自是抱着欣賞的态度,眉毛微挑,憑借要優越一些的身高打量着小澄幾乎是毫無瑕疵的精致五官。
“诶?不舒服嗎?你怎麽不早說啦——”小澄睜大眼睛,長的吓人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扇動着,“嗚……真是的,害我好擔心诶!”
“哦。”她挺直背脊,試圖讓自己胖胖的身軀看起來瘦一點,“就是怕你擔心才不說的。”
“嗚……真的嗎?亞樹你以前明明是什麽都會告訴我的——”
“那是以前。”可惜即便讓背挺的再直,她的身材也和面前的少女差距明顯,索性別過頭,将雙手插進制服口袋裏,注視着不遠處正絢爛綻放的櫻花說,“現在是新學期,要有新氣象。”
“剛才亞樹的樣子好像老頭子!”
“這不是誇獎吧。”
“當然不是了!”
“那請講兩句誇獎的話好了。”
“哈?”
“請努力想想吧。”
“诶……”
說到底,還是對花季少女沒轍,即便她現今正披着十六歲的皮囊,也很難佯裝出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對命運決不妥協,要抗争到底——這是她一貫的生存方式。
擋住她前進道路的東西就要殲滅——這是她一貫的人生準則。
也許聽上去太過執拗也太過任性,但迄今為止,她都是這麽走過來的。
“唉唉,看吧,那天沒去護理的結果就是現在的頭發看上去好幹燥。”
“你在說我,還是你自己?”
“當然是亞樹你了!”
“哦,幹燥就幹燥吧。”
她撩了撩頭發,在迎來小澄詫異目光的同時,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尖叫聲。
“呀!是跡部大人!”
像用電腦特效制作的,漫天飛舞的玫瑰花瓣,就這麽宛如銳利的鮮紅光線般,突如其來的切過她的視界——
“跡部大人!今天也好帥啊!”
跡……部?
跡部……景……
腦海中不斷的閃過幾個單字,字體卻像被什麽攪拌過似的,連在一起的總是半成品的輪廓,她實在想不起全名是什麽,不過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為什麽會去想。
若說那耳熟的帥哥出現被衆人環繞尖叫四竄的場景是日本漫畫和狗血劇裏時常出現的橋段。
那麽……這總覺得在哪裏聽過的名字又算什麽?
“喂,小澄。”
她突然很想喝酒。
最好是「Vergel」的「Chablis CRU 2002」,濃郁果香令人心曠神怡。
要不然「櫻正宗」家的大吟醸也好,綿柔的口感猶如光滑的絲綢。
再或者,即便只是一罐麒麟啤酒都行,小麥的味道微冽又甘醇……總之,她此刻急需要用酒精來提神醒腦。
“小澄,你先去教室吧。”膨脹着這樣的想法,她轉過頭,目光鎖定校門口的方向,“我肚子痛,去下廁所。”
即使是身後立即傳來「诶?廁所不是在另一邊嗎」的疑問,她也懶得理會了。
只是自顧自的奔跑着——用她現在所擁有的,毫不輕盈的身體。
不得不說,這具身體确實非常的沒用,沒跑幾步就讓她喘的厲害。
可這也沒辦法,誰讓她酒瘾犯了。這不是生理上的渴求,而是屬于心理的。
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個禮拜,她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焦慮。并且想不通焦慮的源頭到底在哪裏——是為即将面對的陌生群體而煩躁?還是更大面積的排斥這個軀體所帶來的一切?
“哐當。”
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趁沒人經過的間隙,迅速在自動販售機上按下早看準的按鈕,等兩罐啤酒落下,塞進書包。除了感覺有點累,整套動作倒是一氣呵成。
回到學校,在找尋适合飲酒的場所這件事上花去了不少時間。因為各大社團在招募新成員的緣故,學校裏幾乎到處都是人。不過要慶幸這所學校真的太大了,所以總能找到不被人打攪的地方。在持續10分鐘的尋覓過後,她終于鎖定了目标——不遠處那棟正在翻修的建築的背後。
繞過外側支起的鐵架,視野中迎來一片碧綠的草地。
再往前走就是學園的圍牆了,不是特別高,但上面卻安着警報裝置。
這裏應該不會有人來了吧,她想。便随意的往地上一坐,順手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嘶」的一聲,啤酒特有的麥香撲面而來。
“呼……”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往嘴裏大口大口的灌酒。
一罐很快喝完,接着拉開第二罐。
有風拂過面頰,還捎帶着初春的寒意,她的襯衣扣子沒扣好,冷氣随着空隙竄進衣領裏,引來一陣不由自主的哆嗦。
看來身上這層脂肪還不夠保暖。理着領子,擡頭看見遠處的天空中有飛機飛過,留下的航跡雲像一大串省略號,仿佛在呼應着她此刻茫然的思緒。
不過也僅僅只是茫然,并不是無措,兩罐啤酒下肚,她的頭腦逐漸恢複清醒,面對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際關系,說「我要重頭開始」什麽的未免有些做作,真正最好的辦法是利用現有的資源加以改善,在命運這顆毛胚上雕出自己想要的花紋。
比如說她現在很胖,那麽就該減肥。怎麽減?當然要用最科學的方法,控制飲食加合理運動。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情好多了,仿佛已經拿出了各式的刻刀,随時準備着開工。
不過松懈只是暫時,因為下一刻,她驀地察覺到身後有人。反應極快的第一時間去遮掩那兩個空的啤酒罐。但身體的動作卻滞後,跟不上節奏的後果便是其中一只啤酒罐被她起身時一個無意的用力彈到了半米開外的地方。
她輕輕的嗤了一聲,緊咬着嘴唇,轉過頭。
希望別是老師或者風紀委員之類的——這麽祈禱着的同時,一個身材高挑的藍發少年映入她的眼中。
“……”愣了愣。
不是因為男生長的帥,也不是因為,他的表情有些冷漠。
而是……
“你……”
回過神來,她不偏不倚的注視着他,開口。
“你,不會是……”
他的面容再次被賦予「好眼熟」這種屬性,在她的記憶深處攪拌着。
一下子又聯想到之前所見的,飛舞的玫瑰花瓣,以及連綿不絕的尖叫聲中所指向的名字——跡部。
跡部……
跡部……景……
跡部景……景……
“啊,你是跡部景吾?”
并不是下意識的發問。
而是将所面臨的危機用所能抓住的熟悉的方式排列組合。這是她的自我防備措施。
“诶?”
不過可惜,他的名字并不是她想的那樣。
看來那些排列起來的試圖用來保護自己的屏障在他面前起不了作用了。
“我不是跡部。”
男生開口。音質低沉富有磁性,語氣則是似笑非笑,“你認錯人了。”
他的目光沿着地上的啤酒罐上移,最終定在她的臉上。
“我叫忍足,忍足侑士。”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