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正版 就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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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布萊德利·萊特的手下意識地摩挲着挂在腰間雕刻着複雜花紋的劍柄，沉默地看着面前這個和穆莉爾長相相同卻有着完全不同內心的神明，心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感受到萊特騎士的拒絕, 神只是笑了, “無論如何, 值得高興的是，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話音剛落，萊特騎士突然擡起了頭, 雙眸緊緊地看着面前的祂，“您……”
神挑起眉頭, 看向聲音沙啞至極的萊特騎士, 他顯然對自己艱澀的聲音感到有些詫異，但他還是繼續說道，“您作為整個世界的主宰, 或許不能理解。”
他垂下眼眸，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 而後溫潤的棕色眼眸顯現出祂的倒影，好像是直直地看進了她的內心，“如果您真的将目光放在世界的萬物上的話, 就會發現沒有人是真正特殊的。平凡, 普通……生命本就是如此。”
“……”神皺起眉頭，對于布萊德利·萊特騎士的大放厥詞感到非常的生氣，像是對于祂的疏忽而表達不滿, 即便祂确實從未正眼看過這世間的每一種生物。可是祂作為世間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神明，怎麽可能認真地對待所有事物呢？
世界自有它的旨意，神也不可能幫助所有人。就像是一場戰争，總有被眷顧的一方。
但顯然, 萊特騎士想說的不止于此，他就像是诘問一般看着祂繼續說道，“平凡普通就是所有人類的常态，他們的一生都在被命運裹挾，碌碌無為直到生命的結束，即便是之前的我在遇見穆莉爾之前也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撫摸着劍柄的手緩緩地松開，向着面前的神走近了一步，“但我們感覺，我們熱愛，我們痛恨。如果您依舊如此認為，那麽您有沒有想過，作為神明的投射，她像人類一樣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之中掙紮尋找，最後在您的眼中，卻依舊只是‘恥辱’，這是不是代表，‘恥辱’的是您以及所創造的世界呢？”
“放肆！”神被惹怒了，怒火促使着祂對面前的男人做些什麽，好讓他臉上咄咄逼人的表情和如刀刃般鋒利的話語立刻消失在祂的面前。
讓他的存在徹底消失那該多好啊，這樣神就不會為自己內心的波動而恐慌，更不會漫長的歲月中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産生懷疑。
那一瞬間，好像叫做穆莉爾的情緒突然如潮水般湧了過來，要将坐在神座頂端的祂淹沒。
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樣的退後對于一向驕傲的神明來說，是一種難以被原諒的怯懦和恥辱。
“如果您真的很想知道我對于穆莉爾的情感的話，您大可以讀取我的記憶，感受我感受過的情緒。還是說，您是在害怕，害怕我的情緒會影響您自己嗎？”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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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快樂、害怕痛苦，害怕真實的情感，害怕追求的東西……那些所有人都擁有的東西你全部都沒有……”
布萊德利·萊特突然拉住了祂想要抽離的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間近在咫尺，但祂卻不知為何竟然完全無法動彈，掙脫開這個可笑人類的桎梏。
神應該是高大偉岸的，祂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個小小的人類而感到害怕？但事實上，祂突然難以面對這世界中的一切，好像被各種各樣的感情擊中，讓祂怔怔地感受着一切。
短暫地萬分之一秒，世界上所有或是光明、或是陰暗的情緒向祂紛至沓來，祂突然開始痛苦地嚎叫，時間仿佛都因此暫停了下來，唯有祂能看到，世界正在崩塌，弱小無知的人類正在因此恐慌逃竄，卻不知道主宰他們的神明此時更加害怕。
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如果用人類的話來說，或許是自慚形穢？
可是，那長久以來一直空洞的內心好像被那些或是甜蜜或是苦澀的情感填滿，像是憑空長出了什麽在跳動的東西，發出了熟悉的“噗通噗通”聲。
在哪裏，在哪裏聽到過呢？
祂突然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了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緊握着自己手腕的萊特騎士，他此時正擔憂地看着自己，而世界也與之前寧靜美好的模樣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崩塌的景象就好像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噗通噗通……”祂混亂的大腦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心跳聲，沉穩可靠，近在咫尺，正是來自面前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布萊德利·萊特。
天旋地轉，祂眼前的男人突然變了，變成了一個年幼的男孩，髒兮兮的臉上是一雙毫無波動的眼眸，稚嫩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劍柄，以弱小的身軀凝望着。t
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摔倒在地，他又艱難地從粗糙的地面上爬了起來，看不清又其他任何的情緒，好像除了戰鬥，只有戰鬥。
畫面切換，他畢恭畢敬地跪在阿斯林皇室的禮堂之中，接受繼承來得騎士稱號，他擡起英俊堅定的面容，看着面前的國王陛下，又看向身旁與他差不多年紀卻更為青澀的德裏克王子殿下，似乎是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直到他的世界中出現了一個美麗且善良的姑娘，她逆着光朝着男人伸出手，畫面停留在他的臉上震驚、動容和虔誠的表情，就好像對他來說，面前的那個姑娘對于他來說才是真正的神明一般。
暖流瞬間充滿了四肢，祂突然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發現原來早就有什麽東西正不知不覺地填滿祂內心的空洞，但祂卻不知為何完全沒有發現，沒有發現自己缺失的東西好像就在他的身上。
祂以為自己即便缺失了一部分，也無關緊要。即便祂曾經覺得“那人獨具不好”，為人類造了一個配偶幫助他。卻從未想過，神或許也需要。
與此同時，穆莉爾的記憶和情感終于掙破了層層禁锢，從最深處的地方呈現在祂的面前，痛苦、快樂和各種複雜的情感就好像是祂最最真實的感受一般在一瞬間快速上演着，真實地經歷了她短暫而可笑的一生。
站在她身前可靠忠誠的背影，朝着空中高高斬下枷鎖的劍，和始終被緊握住的手……不。就算她在不知不覺之中對他産生了依賴與仰慕，但那些情感絕不是祂的，絕不可能是。
可是，即便是驚恐和畏懼也無法掩蓋住此時在祂身上發生的變化。祂甚至懷疑這一開始就是來自騎士的陰謀，想要讓神堕落的陰謀。
“呼……”祂痛苦地喘息着，冷汗突然從額頭快速滴落，良久才将目光怔怔地放在面前用着憐憫目光看着自己的布萊德利·萊特身上，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猶如細細密密的螞蟻在脊背上啃食。
祂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戰栗爬山全身是這種感覺。第一次明白，除了觸感以外，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萊特說這才是祂害怕的真實情緒，那麽過去神所體會的……确實只能被稱之為虛假了。
……
但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因為當祂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冰涼冷漠的眼眸逐漸出現了不同的神采，令萊特熟悉至極的生動神采。
溫柔的海藍色眼眸仿佛海納百川，寬容地包容着世界的一切。金色的發絲随着微風微微擺動，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萊特騎士，看來您并沒遵循我的命令。”
命令？
神從未向他下達過什麽命令，因為祂不屑。穆莉爾也不喜歡對自己下令，但萊特騎士還記得，他最後一次見到穆莉爾時，她神情複雜地對自己說，‘你注定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做，所以我命令你離開我。’
想到這裏，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