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蘭陵君被點燃的激情持續升溫。
“羽兄今日論壇論點頗多,我知你一向不喜參與,曰辯論誤國。但今日有一辯題,羽兄肯定有興趣。”
“說來聽聽?”桃鳶倒是挺感興趣,了解各國學子的所思所想很有必要。
“‘中都一國焉?六國焉?’這和羽兄《六理》上所說‘大而不同,和而不同’頗有相似之處。”
“下午開辯,當此危妙時節,各國學子必當到場,正好可以窺視各國學子得心境,羽兄可不要錯過這個良機。”
桃鳶在論壇轉了一圈,總計三個論題。
一是:中都一國焉,六國焉
二是:野驢非驢
三是:胡女有毛
***
‘野驢非驢’這個命題也太老套了把,這和白馬非馬,野雞非雞,金魚非魚有甚區別。桃鳶聽了稍許覺得沒什麽新意,東拉西扯而已。
她貼近羽初耳邊。
“掃地僧,看你的了,背上一段,把這個無聊的話題終結!”
羽初不情願的上臺。
“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詞以相悖,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争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不為也。”
Advertisement
“是以,我等學子不能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一句話終結者!
***
胡女有毛,女人也?男人也?
“胡人男子皆毛發濃密,腹毛腿毛如猴子一般,胡女雖不及男子多,卻如中原男子一般,多毛,這還算甚女子,女子應是皮膚光潔柔軟,胡女面龐确如沙礫一般,比中原男子還不如。”
看來哪裏的讀書人都有下品,都有一些無聊的惡趣味。
桃鳶推了一下羽初,羽初躲得遠遠的。看來只能她自己上了。
“男就是男,女就是女,男人多種,女人亦多姿。黑豬是豬,白豬也是豬,黑貓白貓都是貓。”
“男子主陽,女子主陰。一陰一陽謂之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故陽不離陰,陰不離陽,陽中有陰,陰中有陽。損則俱損,強則共強,同氣連枝,齊消共長。”
“女子乃男子附屬,如物飾,如衣服,有陽才有陰,陰附着于陽而生。”
“女子亦有讀書識字的權力,現在是男人在參與社稷,試想一下,如果女子也參與其中,勞動生産力将會增加一倍,那社會效率會增加一倍。”
“女子怎麽能讀書?女子無才便是德。”
“放屁!世上之事,男子所做之事,女子皆可,而女子所做之事,男子未必可以做到。”
“甚事是女子可做而男子不能的?”
“生子!”臺下一片漠然。
“試想哪天女子皆覺醒了,都不生孩子了,你們可傳承什麽祖宗。女子嫁于男子,并不是為了做保姆,侍從,毫無意義的過完一生,女子的生命亦有意義。”
“男婚女嫁,應互相扶持,互相鼓勵,互相進步,互相學習,這才是良好的夫妻關系。古人雲:陰陽和合,龍飛鳳舞,雙宿雙飛,皆是指兩人一起。”
本是論胡女,說着說着竟成了男女?跑題了!
***
中都一國焉,六國焉’圍攏之人最多。
“中都一國焉!”有學子觀點鮮明。“你我皆禦國子民,槐、羽、蓿、桑、藻皆禦之封地,各封地除無兵權外,各享自由,是以存世五百餘年皆各自安好,若各自為戰,各自傭兵,擁兵則自重,自重則心欲膨脹,心欲膨脹則亂象橫生,必起刀兵之禍。”
“中都六國也,雖五百年前冷氏統一中都,然五百年已去,時移事易,滄海桑田,早已不同往昔,況六國山川地貌,風土人情各不相同,若同一而論,未免牽強,各國應因地制宜,各自發展自己的特色方為上策。譬如藻國靠海,當以魚鮮制鹽為主,羽國處草原,當以圈養牛羊為主,而桑國又善采桑養蠶,如此種種,不可足一而論。”
“祖宗制度不可忘,禮樂不可費。五國自古皆封地,猶如五子,自家孩子高矮胖瘦,脾□□好尚且不同,況中都大陸乎,山川地貌不同,所産不同,上繳貢品于大都,大都可把桑之蠶絲給槐,把槐之獸皮給藻,把羽初幹果給桑......,各國亦可以物易物,相互流通,相互需要,如一家五子,各自幫忙分享,豈不樂哉。但一家之中父與子,長與幼,綱常輩分不可亂,父之為大,子之為小,豈有颠倒綱常,以小壓大之理。子聽父話,父護子,此乃一家人,何來六家之說。”
“父雖為長,子為末,但難保父之決策總是對的,五子不同,教說方式自是不同,父不可能知所有孩子之特長特點。是以誰說的對聽誰的,子有好意見,父可采之,而非一味聽父言。父責子,子亦可責父,上書言表,中都之廣,王身不可能每每皆到,靠子遍布各地,觀之,查之,告知父。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互相尊重,平等互利才是長久之策。”
羽初緩緩走上辯臺,激昂的學子一下冷靜下來。懷信君甚少參與辯論,他看似一無所有,卻在學子中有很高威望。究其原因,也許就兩個字:共情。
他天賦極高,過目不忘,悟性極強,一點就透,家世極盛,羽國大家,卻從不揶揄他人,扁踩他人,廚房的廚子出言他亦會靜心聆聽,雖很少言。但學子都知只要說與他聽的事,事事有回應。
就如上次一學子蹲舍下哭泣,老母沒了,棺材板置辦不起,學業也要廢了。大家都為他惋惜,誰知守喪完畢,他競又回來了。說是回家後在包袱裏發現了銀子。這一路追尋之下才知是懷信君給的。學子自是感激涕零,每見他一次都要跪拜,害的羽初不敢出門。
又一次,大雪天,只因一小侍女端上的炭火冒了一縷黑煙,一學子便将她打的半死,那小侍女衣着單薄,爬伏在雪窩裏,四周已有星星點點的血跡。那學子是槐王槐巍之十七子槐翼,很多人路過卻不敢言語,再說主人打自己的侍女乃天經地義。只羽初上前,抓住他的鞭子,呵斥他若再打侍女便将他趕出學宮。槐翼自是不服,按理他的地位和羽初同等。
“羽初,手可真長,竟然管到別人家事。我乃槐王子。”
“學宮只有學子,無槐王子!都聖賢書,做牲畜事,污了學宮聖義。”
羽初絲毫不讓。再加上周圍人指指點點,槐翼只得作罷,還被趕出了學宮。
槐翼放言:“羽初小子,定當捉了喂狗熊!”
***
羽初似醒未醒。
“大而不同,和而不同方是中都之出路。中都如人體四肢百骸,互相配合,缺一不可。若殘肢斷臂,手腳不同,必被四面番邦蠶食殆盡,馭駛我們為奴為婢,刨我祖墳,辱我妻女,倒退到茹毛飲血,披獸皮的時代,禮教不分,廉恥不分。哭亦找不到墳頭!”
“好!好!”羽初粉絲在臺下為他呼叫。
人群忽一陣騷動。
“冰珀君來了!冰珀君來了!”槐夼急匆匆趕來,臉上帶着疲憊。他上臺拱手。
“諸位,槐夼給諸位行禮了,槐現在危在旦夕,胡狄已取大半國土,槐诩朝堂如傀儡一般,槐已名存實亡。夼懇請各位說服各王,派将領兵前往槐驅胡虜,救槐國。”
槐夼拳拳之意溢于言表,他雙眼濕潤,只強忍着。
“有掃北軍在,何須動用五國軍隊?掃北軍近在咫尺,何須舍近求遠。”臺下有學子發言。
“禦國正糾纏于內鬥,王庭不淨,陷于血統之争,真假王難辨,自顧不暇,掃北軍自當保禦王為先,怎會助槐驅胡狄。”
臺下陷入沉靜,這個槐國是自己引來胡狄,引火燒身,卻讓別人取水救火。他們財貨美女已被胡人虜去大半,即便幫他們趕走胡狄,能得什麽好處?無利可分,誰願出頭?槐真自作自受!
槐夼臉上汗珠滾落,焦急的望着臺下,渴望有人替槐說情,他又轉向羽初,渴望他出言,可他也知自己的王弟曾開罪于他。他深躬一禮。
“懷信君,夼替王弟向您賠罪。君剛才所言夼亦聽的一二,不知君之言......”他深知羽初脾性,非被脅迫屈服之人。
羽初掃了一眼立于人群中的桃鳶,見她朝自己點頭,他心裏有底了。
“冰珀君此言差矣,真假王已辨!血統已正!禦王在十偃處理全國政令,自有鎮西軍保護。掃北軍本就來防禦胡狄進犯,非為內鬥,傷自己人。只這次這個槐诩太過奸詐,巧使奸計騙過掃北軍,私自引胡狄進槐,猶如引狼入室。豈知他瞞天過海,害了自己和槐,如今悔之晚矣。”
“槐诩糊塗,那胡狄狼性難改,其實那麽好操控的,如今被反制!”槐夼涕淚橫流。
“你們可知,阿伊奴達取了他的小娘做妃子。簡直無倫理無綱常。蠻橫未開化!”
“初前幾日和夏苜君交談,他家國遠在千裏之外,尚知我華夏子民當團結一致,昨日冒着疾風勁雨速回國說服王和朝臣,摒棄司韶,抱團禦敵,方可保中原血脈”
“藻國乃中原腹地,周圍無外族,唯一東夷族遠在海上,交通不易。幾月前一幫夷族乘船而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丹方知其野性難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唯團結一心,方是出路。”
“異族統治我中原,并未為民生長久之際,教化極難。他們只想把我們當豬狗。人都是一樣得,雖然我們也要尊重胡狄生存,但我們文明發展程度不同,華夏子民處于高級階段,早已過了游牧和茹毛飲血得時代,我們統治他們不是為了奴役他們,是把他們往好的道路上引導。所以我們是先進文明引導落後文明,我們做他們得燈塔和方向,不是讓文明退步,老祖宗為我們辛辛苦苦創下得文明,不能毀于我們之手,若反之,胡狄統治中原,文明倒退,生活倒退,絕非好事。”羽初慷慨陳詞,把臺下學子說的群情激昂。
“胡狄兇殘,毫無人性,槐讓他們嘗到甜頭,他們欲望絕不會止步槐國,若槐完全被統治,那麽下一個有可能是藻,有可能是禦,也有可能是羽,接壤逐漸蠶食禦國。他們會欺辱我們的女人,把她們關在羊圈牛棚,當畜生一樣養着,晚上淩辱,白天烹制分享,他們會殺害我們的孩童,把他們架于火上烤,更有甚者把她們腌制成肉幹,試問在場皆為熱血男子,豈容自己的母親阿姊孩兒如此屈辱。”
一戴着紗帽的女子聲淚俱下,哽咽陳情,把臺下氛圍推向高/潮。
“驅胡狄,還中都!”
“驅胡狄,還中都!”
“初定會上表禦王,請求掃北軍出兵救槐!
冰魄君無比激動,他以前對羽初意見最大,但今日始知,他守大義,不拘小節。實乃中都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