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許
不許
莘聿并沒有說錯, 那苋菜鲫魚湯，真的真的超級好喝。
用鮮掉眉毛來形容也不為過，魚湯又白又濃, 苋菜翠綠, 因為只稍微撒了一點鹽，所以味道清淡鮮美, 喝多少都不會覺得齁得慌。
莘聿另外還用全麥面做了些酥酥脆脆的烤餅，用這餅皮子卷着土豆絲和清炒豆芽, 同樣好吃到起飛。
奚暖和奚小冉配着湯，一人吃了個卷餅, 兩個人都還有些意猶未盡，躍躍欲試捧着碗，等着男人繼續投喂。
結果莘聿卻只撕了小半張餅，卷了一丁點兒菜之後，給她倆一人吃了一小口，就再不給吃了, 剩下的他自己吃掉。
真的是很小氣的一個人。
母女兩個齊齊嘆了口氣，專心致志喝起湯來。
其實一般的魚湯，精華都在湯裏，魚肉算是渣渣，因為寡淡無味，所以大多數都會被丢棄掉, 但莘聿做得這個卻并不是這樣。
為了定型, 他一開始就把魚兩面用油煎了, 那魚肉外皮焦了一些, 到最後也沒破，用筷子夾開後, 裏面的魚肉又非常嫩。
奚暖怕小孩子被刺卡到了，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給她挑刺，結果自己倒沒怎麽注意，稀裏糊塗吃了一塊帶刺的肉下去。
嗓子一痛，她就知道出了大事，這地方又離醫院非常遠，去一趟興師動衆的，實在太麻煩。
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她又不敢說，只好悄悄喝了一大口水，感覺沒順下去，又埋着頭用手從盤子裏偷餅吃。
一家三口在一起，氛圍本來就是輕松的，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這會兒忽然有一個人不說話了，就顯得有些蹊跷。
先是奚小冉眨巴着眼睛問：“媽媽你怎麽啦！”
然後莘聿就離開座位向她走來，低頭仔細觀察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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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暖手裏還攥着半塊烤餅呢，就被男人捏着下巴揚起頭來，嘴巴還張得大大的，跟着傻子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莘聿拿了個手電仔細照她嗓子的位置，片刻後，皺着眉頭取來個鑷子：“你先別動啊，可能有點疼，把刺拔了就好了。”
奚暖‘嗚嗚’了兩聲，頓時就緊張起來了。
他又不是醫生，用那麽大個鑷子，萬一夾到她的肉怎麽辦！那可是嗓子，毛細血管豐富，破了的話，肯定是要吐血的！
左右搖着頭，她就很抗拒他的‘治療’。
腦袋頂卻被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莘聿聲音嚴肅：“別動，小暖。”
他平時對她可溫柔了，破天荒這麽嚴肅起來，奚暖還真有些怵他，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嗓子裏的刺卻已經被夾了出來。
将那尖尖的小刺扔在垃圾桶裏，莘聿又低頭檢查了一下，看她并無大礙之後，臉才徹底沉了下來。
他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在她對面：“小暖，知道錯了沒有？”
“…什麽錯？”奚暖都懵了。
男人面沉似水的樣子，讓她又委屈又無措。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低聲詢問：“你是不是怪我，嗓子卡到刺，沒有及時跟你說？”
她這明明已經主動求和了，莘聿卻還是不罷休。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對她剛剛答案的一個肯定。
繼續又問：“然後呢？還有什麽錯？”
他就跟教育奚小冉似的，非得讓她親自把自己的錯處都說出來，而且不依不饒，态度越來越嚴厲。
奚暖坐在那兒低着個頭，感覺自己像個小孩子似的。
她臉上挂不住，索性便嚷嚷起來：“我吃飯卡到刺，這本身就是很倒黴的事情了！我都夠難受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問了！”
奚小冉晃蕩着短腿正在旁邊看熱鬧呢。
這會兒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擔憂地說道：“媽媽媽媽，你剛剛是在回避問題，你知道嗎？這樣是改正不了錯誤的！”
又被女兒給教育了，奚暖的臉頓時紅了，有些難堪。
眼看她這個樣子，莘聿到底還是心疼。
随手抱起奚小冉，他帶着孩子去衛生間洗淨了小手，就直接送到樓上卧室去了，然後才獨自一人走下來。
“冉冉幹什麽呢？”奚暖無精打采趴在飯桌邊。
“跟貓玩兒呢。”莘聿走過來，稍稍整理了一下桌子。
盆裏的魚湯內，還剩下一條魚，他又端去熱了熱，回來後仔細地挑去魚刺，把熱乎乎的鮮嫩魚肉碼在盤子裏，推到她面前。
“現在沒有魚刺了，但你要小心燙。”
他不這樣做還好，越這樣奚暖就越委屈，想起剛剛男人嚴肅的樣子，她禁不住掉了幾滴淚，轉過頭去。
果然沉浸在關愛中的人，是一丁點兒委屈都受不得的。
跟他談戀愛後，她都被他慣得嬌氣起來了。
她心裏雖然覺得自己很矯情，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舉動，反倒一張臉越來越紅，一邊忍着抽泣，一邊低下頭，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片刻之後，就被男人抱過去，像抱小孩兒似的放在膝頭上。
男人的身上還帶着沐浴露的香氣，有力的手臂擁着她，柔聲細語地哄着，過一會兒又吻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頭發。
見她的情緒終于平緩下來，莘聿才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小暖，你知道剛剛我有多緊張嗎？”
她就‘哼’了一聲：“你緊張什麽？我看你罵我罵得很起勁嘛。”
“我不是罵你。”莘聿有些無奈：“我只是太擔心了，又怕你冒冒失失，真的用水把魚刺給壓下去了，刺卡在氣管或腸道，到時候再造成出血窒息，這裏離醫院那麽遠，我沒辦法及時把你送到醫院。”
這個常識，奚暖其實也是知道的。
但她剛剛太心急，又存了僥幸心理，這才會用了錯誤的方法。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她終于誠心實意認錯。
莘聿‘嗯’了一聲：“沒事的，剛剛我也有錯，小暖，以後你再吃魚的話，我會幫你先去掉刺，咱們防患于未然，也省得我心驚膽戰。”
他這話就有些太誇張了。
奚暖‘啧’了一聲：“你至于嘛！我不就吃個魚…”
話音還未落呢，一口鮮嫩的魚肉就喂到了嘴巴邊。
剛剛只顧着注意嗓子裏的刺，她都沒怎麽認真吃飯，這會兒就又饞了起來，到底還是乖乖把一盤子魚肉都吃了。
飯後兩個人膩歪了一會兒，很快就和好如初。
…
奚暖上樓的時候，奚小冉正趴在地上，跟荷包蛋玩兒‘誰的手手在上’的游戲。
小貓瞪着雙刀刀眼，雖然表情嫌棄，但還是一次次将毛茸茸的前爪爪蓋在小孩兒的胖手上，場面看起來很和諧。
看到媽媽上來，小孩兒才急忙蹦起來，張着手讓媽媽抱抱。
又笑眯眯說道：“媽媽媽媽，爸爸剛剛說啦，讓冉冉乖乖的，他要下樓哄媽媽！”
奚暖臉上一紅，捏捏孩子的小臉：“媽媽沒有生氣，所以不用哄。”
小孩兒伶牙俐齒：“媽媽騙人，明明剛剛都快哭啦！”
什麽都瞞不了這孩子，奚暖就只好轉移孩子的注意力，跟她說起了第二天的安排，還說要帶着她去采花。
小孩子興高采烈，自然也就不提剛剛的事情了。
又過了一會兒，奚暖就帶着孩子去洗了澡，然後一家三口靠着床頭，開始了每晚例行的睡前故事環節。
小冉冉的繪本都放在行李箱裏拿了過來，奚暖随便選了本海的女兒，給小孩子講了幾句後，莘聿卻皺皺眉頭。
他拿過那繪本翻了翻，又問奚小冉：“告訴爸爸，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麽樣？”
小孩子聲音甜甜的：“很有意思呀。”
奚小冉這孩子戀舊，她喜歡聽得故事，就會一遍又一遍聽，‘海的女兒’這個故事，奚暖總共給她講了幾百遍，她都能背下來了。
這會兒又掰着手指頭，反過來講給爸爸聽：“這個人魚公主特別漂亮的，她在海底下有大大的宮殿，宮殿裏面有很多漂亮的珠寶，她的衣服也是寶石做噠！冉冉也想要一件那樣的衣服！”
莘聿給小孩兒捋捋頭發：“那這個故事後面的情節，你喜不喜歡？”
小孩兒這才用手背抹抹眼睛，‘嗚嗚’了兩聲說道：“人魚公主太可憐啦，那個王子好讨厭啊！”
奚暖從前只給小孩兒講故事，卻從沒讓孩子闡述過自己的觀點。
這會兒聽了之後，她便也贊同道：“這個思路倒是很獨特，但也不是不對，我小時候聽過這個故事後，也覺得這王子有些太蠢，救命恩人近在眼前，他都認不出來。”
莘聿點點頭：“是啊，這故事我從前就覺得，不太像是兒童讀物，因為一直在教孩子犧牲，對于人魚公主來說，聲音和生命是她最重要的東西，她随随便便就舍棄了，實在太可惜。”
修長的手指點點奚小冉的額頭，他又提議：“要不然咱們今天就抛開這繪本，從人魚公主救了王子開始，自由編撰故事之後的情節吧？”
小孩子就歡呼起來：“好呀！好呀！”
卧室內只開了盞小夜燈，柔光灑滿整個空間，一家三口蓋着被子，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重新給小人魚編寫了後來的故事。
救下王子後，小人魚一直看着王子被鄰國公主帶走，她在碧藍的海水中游啊游，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沉入了海底。
在自己的宮殿中，她悶悶不樂了三天，最終跟姐姐們傾訴了自己的故事，于是姐姐們帶她去岸邊遠遠地看了一眼王子。
王子正在船上和鄰國公主跳舞，看起來還是那麽的帥氣，只是他已經心有所屬，小人魚便不再留戀，只在甲板上留下一串珍珠，作為臨別的紀念。
最後的結局，由奚小冉來決定。
小孩子想了想，有模有樣講述道：“最後小人魚成了人魚帝國的女王啦！她和姐姐們一起治理國家，遇到了非常帥氣的人魚王子，兩個人結婚後，還生了漂亮的小寶寶，特別特別幸福！”
這麽講完後，小孩子就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攥着小拳頭睡着了。
奚暖倒感慨起來：“我以前怎麽就沒想到，還有這種育兒的方式呢？既鍛煉了小孩子的口才和思維能力，也能讓家長省力一些。”
莘聿笑了一聲：“只能說咱們家孩子太聰明，不然這種方式還不一定能成功，我剛剛也只是不滿這故事的結局，才會如此提議。”
小孩子已經睡熟了，莘聿俯身給她蓋好被子。
晚上吃太飽，奚暖縮在被子裏，也有些犯困了。
剛翻了個身，想抱着女兒一起睡覺，她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抱了起來，莘聿的腳步很穩，直接帶着她往樓下走。
“幹嘛呀！我要睡覺！”她就輕聲嗔着，用拳頭捶了下這人的肩膀。
“我給你沖杯咖啡。”男人低頭吻吻她，語氣有點兒霸道：“夜生活還很豐富，不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