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伯府
景伯府
二月清晨,休沐,天氣尚未回暖,空氣中仍彌漫着一絲未散的寒氣。
陸淮早早起身,在侯府花園裏忙碌起來,去年種下的甘棠,于今年枝頭上已冒出了小芽,他正細心地為小芽灑下滋養的水。
卓祁一早醒來未見陸淮身影,便披上挂在衣架上的裘皮,手裏另拿一件,踏着晨露去尋他,果不其然,在花園中瞧見了陸淮,他輕輕走近,将裘皮披在他身上,觀察片刻說道:“敬辭還會種樹?”
“往昔在軍營閑暇之時,拿了幾本書翻閱,書中所講不是農耕便是花樹之事,我既非農夫,便學起了種樹養花。”
話落陸淮站起身,轉頭望向他,頓然生出一股邪念:“當時種樹養花,可是為了讨好未來夫人的,不知大人是否喜歡本将軍種的花呢?”
卓祁深知他毛病又犯了,也願意陪着他玩,學着他的語氣道:“本官是很喜歡,但将軍可否告知這花在何處?這裏只有嫩芽,本官可沒見到花。”
“大人雖未見到花,還感受不到嗎,這花,早已在此處綻放。”陸淮勾了勾唇角,搓掉手上泥土,走上前去,他聲音低沉,抓起卓祁的手往心口貼,“真心做的花。”
卓祁認真感受着他的心跳,挑了挑眉:“既然花在這裏,那将軍是否願意将這真心做的花贈予本官呢?”他邊說邊在心口處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似要将陸淮的真心握在手心裏一般。
“既然大人喜歡,在下豈有不送的道理。”陸淮佯裝吃痛,将卓祁握緊的手往他的心口推去,“在下已将自己的真心奉上,大人不打算回贈在下一個禮物嗎?”
“禮物啊。”卓祁将握緊的手貼在心口,張開,握緊,最後攤開在陸淮面前,“本官沒有贈人禮物的習慣,既然将軍有此意,那本官也将自己的真心,贈予将軍。”
陸淮緊握着卓祁的手:“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兩人相視一笑,本該到此為止的話語并沒有結束,陸淮繼續說道:“得到了大人的心,那在下就不會輕易放開,大人可想好了?”
“當然。”卓祁轉過身去,微風輕輕拂過他的發絲,“如果哪天将軍不喜歡了,扔了便是。”
“扔了被人撿了怎麽辦?”陸淮笑着搖了搖頭,從背後抱住他,那溫暖的懷抱讓卓祁感到無比安心:“我要把大人的心放在最裏頭,就連大人自己也難以取出。”
卓祁心中一暖,在這有時還飄雪的季節卻感到無比溫暖:“将軍可要記得今日之言。”
“那大人呢?”
“早就藏好了。”卓祁轉過身來回抱他,臉埋在陸淮肩膀處。
寂靜的花園中兩人相擁而立,晨光透過樹梢,灑落在他們身上,在這個寒冷的二月,兩顆真心于此綻放,溫暖了彼此,也溫暖了整個春天。
次日早朝,朝堂之上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似有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着整個宮殿。
了解情況才明白事情原委。
近日來,商州暴雨連連,引發了嚴重的水災,百姓們流離失所,生活陷入了困境,饑荒亦随之而來,衆多百姓面臨着饑餓與貧困的雙重折磨。
李晟坐在龍椅上,目光緩緩掃過群臣,朝堂上一片寂靜,衆人皆低頭不語。
“商州水災,百姓流離,此事緊急,諸位有何高見?”李晟的聲音在朝堂上回響,打破了沉默。
他掃視着衆人,目光落在一個個大臣身上,此時,朝堂之上,衆臣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
有人愁眉苦臉,有人沉思不語,還有人面露憂慮之色,但無人主動站出來說話,誰都不想擔這個擔子。
李晟手指在龍椅上輕敲,心中有些不滿,這些大臣們平日裏能言善辯,折子上的是一個比一個快,話是張口就來,到了關鍵時刻卻毫無用處。
李晟正要發火時,陸淮步出行列,恭敬地行禮後說道:“陛下,臣認為當務之急乃是派遣官員前往災區了解情況,并救助災民,還需盡快籌集物資,以滿足災民的需求,此外,應該加強堤壩建設,防止類似的水災再次發生。”
“沒錯。”卓祁也步出行列:“陛下,臣贊同陸将軍的觀點,除此之外,還要考慮減輕災民的賦稅負擔,給予一定的經濟援助。”
李晟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他又掃視了一遍底下大臣,最終将視線落到陸淮和卓祁身上。
“陸淮、卓祁聽命!”
陸淮與卓祁同時出列,等待聽命。
“朕命你二人帶領一隊人馬和官兵,押送糧食前往商州,務必要把食物發放到每個災民手裏,同時協助當地官員治理水災,明日啓程,不得有誤。”李晟嚴肅說道。
“是!”兩人同聲應答。
朝堂上的氣氛稍微緩和,商州的災情嚴重,赈災和治理的任務艱巨,陸淮與卓祁肩上的擔子沉重。
侯府。
待兩人換下朝服,卓祁起身在陸淮旁坐下:“商州暴雨已連續下了一旬,我們路上還不知要耽誤多久,真不知道這些天百姓們是如何扛過去的。”
陸淮緊握卓祁的手:“一切都會好的。”
沈侍郎的事尚未調查清楚,又要前往商州處理水災,陸淮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早知道就不該在朝堂上出這個風頭。
“走吧,去景伯府。”卓祁站起身來撩了撩衣擺,側頭望向陸淮。
“去景伯府做什麽?”陸淮問。
“帶你去見我母親。”
卓祁剛住進侯府時,陸淮早已帶他見過他的長輩,論禮數,他早該帶陸淮去的。
陸淮心念一動,他知曉卓祁母親已故,父親和繼母也不是善茬,正好能去會會他們,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好啊。”
卓祁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勸說。
此時的莫忱正急匆匆趕路,途經一家客棧,決定稍作歇息。
他正端起茶水,無意間聽到旁邊一位滿臉胡須的男人正在與同伴議古陽縣的事。
他想了想,仰頭喝光盞了茶水,自來熟地湊過去,對着大胡子的男人搭話:“兩位大哥,方才聽聞你們在說古陽縣,那邊怎麽了?”
兩人看着突然冒出來的生人,頓時手握身邊金刀,警惕起來。
莫忱見狀,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理由:“是這樣的,我家小妹嫁去了古陽縣,前幾個月剛誕下一子,我這做大哥的也得去看看。”
他眼中亮晶晶的,不似在說謊。
聽到事由,兩人放下警惕,壓低聲音說道:“兄弟,我看你與我有些眼緣,這才告訴你,如今這古陽縣可不太平,你得叫你家妹子小心孩子。”
“不太平?怎麽個不太平?這跟我小妹又有什麽關系?可否詳細說說?”莫忱将手換了個位置,不解地問道。
那兩人見周圍沒什麽人,往莫忱旁邊靠了靠,聲音拔高一度:“這古陽縣邪乎得很,最近這幾月經常有孩子失蹤,大多數都是垂髫小兒,說不定年齡還要小些,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原來如此,發生如此大的事就沒有上報朝廷嗎?”莫忱又問。
“誰知道呢,那王縣令看着倒是不錯,體恤民情,挨個到百姓家了解情況,是個好官,可比之前的孫縣令好多了。”另一位男人道。
莫忱思考片刻,秉着多一刻鐘便多一分危險選擇告辭:“多謝兩位大哥提醒,那我就先去看我妹子了,告辭。”
話落,他在兩人的目光下走出客棧,快馬加鞭趕向古陽縣。
京城,景伯府。
卓祁緩步走到景伯府門前,腳步略微停頓,卻遲遲未敲響那扇門,陸淮跟在他身後,将一切盡收眼底,主動上前一步,擡起手輕輕叩響了門環。
不多時,婢子将門打開,看了看陸淮,又側頭看了看卓祁,道:“請問公子找誰?”
“找卓丞相卓祁。”陸淮笑眯眯的回道。
婢子又看了卓祁一眼:“卓丞相不就在公子你身旁嗎?”
“你還知道啊。”陸淮嗤笑一聲:“卓丞相回自己的家還需要理由啊。”
這分明是不把卓祁當作家裏人。
婢子自知說錯了話,低頭說道:“不敢,兩位請進。”
卓祁微微颔首,邁步走進景伯府,陸淮緊跟其後,兩人徑直朝着祠堂走去,他們穿過走廊時,迎面碰上了匆匆趕來的孫雲柔。
孫雲柔見到卓祁,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厭惡,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态,微笑着說:“知安來了啊,這次回來打算在伯府住幾天呢?”
盡管孫雲柔盡力掩飾,但方才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還是沒能逃過陸淮的目光。
卓祁正眼也不瞧她,也不打招呼,與陸淮一同繼續走向祠堂。
身後的孫雲柔見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她立刻放下了之前的掩飾,露出了真面目,只見她轉頭和身邊的婢子說了幾句話,又匆匆離去。
祠堂內,卓祁深吸一口氣,道:“這就是我母親的牌位。”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陸淮點頭,看向牌位,牌位上刻着的字有些模糊,顯然沒有仔細打理過,但也可清楚看見牌上的字:景伯爵卓明高之妻沈氏。
卓祁在一旁的香爐中取出三炷香,點燃後恭敬地插在香爐中:“母親,孩兒不孝,今日才來拜見您,請您寬恕,孩兒已找到了心中所愛,您可以放心了,願您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話落對着牌位叩了頭,擡眸之際見陸淮也跪倒在地,與他一起虔誠叩頭,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暖流,轉身抱住陸淮,陸淮也回抱卓祁,對着牌位在心中說道:
我陸淮一定會對知安好,我很愛他,他是我想相守一生的人,願您成全。
沒過多久,兩人一起走出祠堂,他們相視一笑,陸淮知道,卓祁跨越了心中的一道長坎。
正當兩人準備離開之際,卓明高的一聲怒吼率先傳來:“逆子,伯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