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第27章 027
“傅瑜, 你為什麽總是能令我動搖?!”
傅瑜略微茫然無措地仰頭看顧驚野,張張嘴唇,複又緊閉, 顧驚野神情暴戾得好似要吞噬他。
可他反而不怕, 擡起手指,觸碰着顧驚野下颌上冒出的胡茬。
“動搖,說明你的本能已經向我屈服。”
顧驚野撥開傅瑜的手指, 壓低着嗓音反駁:“向本能屈服的都是弱者。”
“我不想。”
可話落, 顧驚野倏然之間極是粗暴而兇悍地朝着傅瑜侵掠而去。
傅瑜病倒後的身體, 還未痊愈,手腳綿軟, 呼吸不暢, 虛弱得不堪一擊。可任由顧驚野肆意擺弄, 他都擠不出拒絕的吶喊。
快被炙熱的溫度燙化了。
傅瑜一時間分不太清, 顧驚野施加予他的怒火與浴火, 孰更多一些, 但他可以清晰地刻畫并銘記此時此刻, 并可在餘生裏反複勾出來回味。
像陽光穿過樹冠而傾瀉的光斑, 影影綽綽地随風在牆面上搖晃。
枝幹無力地後仰,枝桠被緊緊合攏,光線在毫發般的縫隙裏粗粝地打磨, 一切都變得朦胧而虛無,前一秒仿若被抛上天空,後一秒卻徒勞墜入深海,快要溺斃在無邊無際的歡愉中。
“害怕,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顧驚野聲音因克制而沉啞:“你不是, 最會糾纏了?”
傅瑜拼命咬着下唇, 卻被顧驚野掰開,他哼吟道:“你太勞累……我不想你,因為我更,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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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聰明。”
顧驚野從身後死死攬住傅瑜的肩,狂暴而溫柔地吻住他的頸:“傅瑜,你怎麽這麽笨。”
傅瑜不服氣地掙紮,卻被縫隙間的陽光晃了眼,瑟縮地往後躲,殊不知是藏進更兇險的境地。
半晌,枝桠裏盛滿新鮮的朝露,但沒能久留,便被迅疾風幹。
“驚野哥哥,你還生氣嗎?”傅瑜低柔着聲問。
顧驚野避而不答,整理好着裝說道:“躺着好好休息,讓朱黎買的補品在車庫,我去拿上來,做給你吃。”
“營養師中午才到崗。”
“好。”傅瑜餍足地笑,眉飛色舞,煞是漂亮:“驚野哥哥,你的胃也要認真養護。”
顧驚野目光停頓須臾後,收回視線:“嗯。”
不知怎的,初見傅瑜時的記憶,驀然躍入顧驚野的腦海。
十一歲的傅瑜,個頭矮小得形同七八歲小孩兒,全身幹癟如柴,幾乎是皮包着骨頭,打眼一看,面黃肌瘦,眼窩臉頰一并凹陷,不過左臉淤青腫大,額角也歪斜地貼着創口貼,全然沒有半點富家小少爺的氣度,甚至混得不如福利院的孤寡兒童。
一對上他的眼睛,傅瑜又怯懦而戒備地低下頭,背着書包繞開他,往外跑。
只是,傅瑜嘴角殘餘的一抹譏笑,沒能逃過顧驚野毒辣的眼神。顧驚野莫名嗅到一股陰鸷、惡劣的同類氣息。
興許在那時,顧驚野便頭一遭滋生出古怪而詭異的同情心理——他活得比我還不像個人,真可憐啊,心裏肯定被陰暗的籌謀憋炸了吧。
于是,他亦瞬間明白,裴梁也不是個東西。
顧驚野想到此,突然折身回到床前,揉揉傅瑜的黑發。
“不算很笨。”
傅瑜頓時順杆子往上爬:“是很聰明!”
“沒有哪個笨蛋能設計軟件,修複服務器,還給服務器建立防護盾牌好吧!”
“好,你說的算。”顧驚野姑且贊同地點頭,然後下樓去拿東西。
此日起,家裏便多一位三餐按時來打卡的營養師。
營養餐配合着補品一起吃,傅瑜終于在臨近開學時,達到顧驚野的要求,恢複先前的體重。
傅瑜自然也沒有浪費掉這長達四十天的寒假,“心音”ap已初步成型,添加上靳初發來的頁面圖和logo,已然可讓人眼前一亮。
這天,乃是華大報到前夕。
傅瑜未跟顧驚野提前打招呼,自然睡醒後,吃完早餐便帶上電腦包,獨自打車去京禦找顧驚野。
前臺女生認得傅瑜,直接給他放行。
相較于傅瑜上次來這裏,京禦已有許多變化,他能明顯感受到它在“茁壯成長”。
而且他從顧驚野那兒得知,自打《無俠》正式步入正軌後,日常利潤流水持續呈井噴式增長,京禦規模也逐漸擴大,現今已往下占據寫字樓的兩個樓層,且目前辦理入職的員工已達四百位,而各個部門仍在廣泛擴招吸納人才中。
傅瑜環顧四周後,準備悄悄溜進顧驚野的辦公室。
可還未将門打開,就被回來拿文件的米數撞個正着。
米數笑道:“好久不見吶弟弟,顧總在開會呢,你得等等啦,姐姐送完文件就去給你去端點心哈。”
“謝謝。”
傅瑜徑直坐到顧驚野的辦公椅上,打開筆電,自動連接上WiFi。
少頃,PC端登錄的微信發出“噔噔——”提示音。
傅瑜點擊切入聊天框。
【驚野哥哥:傅瑜,過來會議室這邊的茶水間。】
傅瑜微愣,遲疑地發送一個問號。
對面随即甩來一條語音消息,聲音被刻意壓低:“看到你走過去的,笨蛋。會議室換到電梯旁邊了。”
傅瑜聽罷,讪讪地合上屏幕,原路返回。
京禦的每個茶水間裏,都會不間斷地供應花樣小零食和飲料,茶葉和花茶亦是多種多樣,是個午休的好去處。
此時,正處于工作繁忙時段,茶水間裏很少有人會出沒。
“驚野哥哥,會議不是還沒結束麽?”
傅瑜進去時,顧驚野正在糖果區挑三揀四,他湊上前道:“中途出來,不像你呀。”
“各部門總監在商議事情。”
顧驚野說着,手背朝上、拳頭虛握着伸至他面前:“手張開。”
“喔。”
傅瑜照做,拖長的尾音方落,三顆包裝閃亮的糖果,便已置于他掌心。
“我已經依照你的命令,帶了兩顆巧克力在身上。”傅瑜說。
“無妨。”顧驚野正色道:“這三種還可以,你嘗嘗看。”
“你吃過麽?”
傅瑜拆開其中一個,塞進嘴裏,含糊地問:“還是又聽朱黎說的。”
“看消耗量。”顧驚野理所當然道:“這三個盒子最容易空。”
傅瑜失笑:“有點道理。”
他轉念想到:“也可能是女員工覺得糖紙好看。”
“在理。”顧驚野戳下傅瑜鼓起的臉頰:“好吃的話,我讓人分外采買一些,送到家裏。”
“可我更想讓你……每天捎帶回來幾顆給我。”
傅瑜莞爾一笑,腳上跨一步,摟住顧驚野的腰身,滿是風情的眉眼,做作地朝對方抛送秋波:“驚野哥哥,要不要親自嘗嘗味道?”
顧驚野遂順勢捏起傅瑜的下巴:“張嘴。”
傅瑜心頭頓喜。
然而,誰承想,顧驚野只在他舌尖短暫地刮過,便斷定道:“太甜,不能多吃。”
“我覺得還好呀。”傅瑜品咂兩下,輕哼一聲:“你是不是不想帶給我。”
顧驚野登時默不作聲起來。
傅瑜撇撇嘴角,不悅地轉身就走。
但還未到門口,便被顧驚野拉住手臂:“不是不想。”
“可能是……你本來就很甜,幹擾了我的判斷。”
顧驚野神情依舊冷淡,扯過傅瑜箍進臂彎,一本正經道:“剛才不作數,再嘗一下。”
……
不知過去多久,高跟鞋聲忽地從不遠處響起,且漸行漸近。
兩人卻毫不收斂。
“顧總,時間到了,他們商議出結……”米數話未說盡,猛地瞪大眼睛站定身體,倒吸口氣後,忙不疊捂嘴收音!
傅瑜這才放棄糾纏顧驚野。
他面不改色道:“我先回你辦公室。”
“嗯。”顧驚野撥動口腔中的硬糖:“有一款新出的手游,傅瑜,你去試玩一下。”
“好喔。”
傅瑜一關上門,連忙擡手沖着臉扇扇風。
随後傻笑兩聲,倚靠到沙發上,邊吃點心,邊玩游戲。
待到顧驚野散會時,他已解決完一盤點心,但并未成功摸出這款戀愛養成手游的套路。
“驚野哥哥,我總是不及格。”
傅瑜抱怨道:“他們的心動值太難刷了,而且五個男性角色裏,有三個角色說的話,總是莫名奇妙。”
“有多莫名?”
“比如,我需要刷B的心動值,可A和B同時在場,B和女主角因A吵架,A插-嘴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你們因為我而吵架’,我不得不操控着女主角選擇其中一項:‘麻煩A幫我解釋一下’。可我選完後,A的心動值立即瘋狂下跌,B也莫名其妙地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然後心動值也跟着直線下降。”
“……”顧驚野略一思索,道:“就是需要這種出其不意的效果。”
“那正确刷分的選項是哪個?”傅瑜走到辦公桌後,把屏幕遞向顧驚野:“幫我。”
顧驚野迅速掠過內容,停頓兩秒。
旋即低咳一聲,坦誠相告:“我也不知。”
“看來,它只适合女生玩。”傅瑜把手機還給顧驚野:“而且,我只需要猜你一個人的心思,不想挑戰紙片人。”
“嗯。”
顧驚野嚼碎嘴裏所剩無幾的顆粒:“糖的甜度确實一般。”
“那同意給我捎帶嗎?”傅瑜趴在他面前,雙手捧着臉:“驚野哥哥,要不要再換一種味道嘗嘗?”
顧驚野用文件将他挨過去:“可以帶。”
“不用嘗。”
“好吧,不勉強你。”傅瑜按住他翻文件的手:“等下再忙,驚野哥哥,我有東西給你看。”
顧驚野便好整以暇地等他。
“這是我一直在做的‘心音’,主打心理健康的産品,集咨詢問診、放松交友、買賣藥-品為一體的ap。”傅瑜面上淡定地說完,心裏卻不禁緊張地直打鼓,既想得到表揚,又唯恐顧驚野批評、挑出太多錯漏。
顧驚野從ap首頁一直看至個人主頁,用時十分鐘,将各個功能通通體驗一遍,爾後,擡起頭來。
傅瑜呼吸頓時繃緊,來了。
“總體很不錯,運行流暢,操作便捷,畫面簡潔,僅有你和靳初兩人合作,算考慮得很全面。”
顧驚野沉吟片刻,繼續又道:“但涉及醫療、心理方面的線上産品,本身就很敏感,面對的人群也多樣化,病态、易極端。因此,錄入的資料版權費用、藥物安全、醫師資格、交友性質等問題存在隐患,皆還須深入細化,否則出現安全事故,ap就很難維持運營下去。”
傅瑜松口氣,站在一旁應道:“想要确保這幾點百分百沒問題,難度極大,市面上單一的ap都會衍生出各種問題,何況是‘心音’。”
“我和靳初打算先在華大、市各大醫院的心理科,以及本市線下一些心理診所,分點試運行,看看效果,收集使用數據……後期會采用會員制,只有授權的VIP書籍,才會涉及到版權,而免費開放的資料,基本上皆是網絡公共資源的彙總;屆時會分區招聘客服、審核員,對各大區域板塊嚴格篩查、控制,盡量避免一些漏網之魚行不法之事……”
他唇部不斷開合,豔麗的面孔上神采飛揚,像翩翩振翅的彩蝶,牢牢攫取住顧驚野的目光。
顧驚野倏忽伸出手臂,将人帶坐到腿上。
傅瑜小聲驚呼後,扶住桌沿,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發燙。
“我是第一個看到成品的人?”
顧驚野下颌抵在傅瑜肩頭,唇部在耳際流連,将近未近。
“除我以外的。”傅瑜緩緩回過頭,便與顧驚野鼻尖相觸:“第一個。”
“驚野哥哥,你是我很多很多事的第一個。”
顧驚野聞言,陡然陷入沉默,卻未撤退距離。
少頃,他指腹摩挲着傅瑜的耳垂,劃過分明的颌線,再到唇角:“這是必然。”
“癢。”傅瑜後仰道:“驚野哥哥,我還想請你們公司的軟件測試工程師幫個忙,我額外給他報酬,可以嗎?”
“不用你給。”
顧驚野扣住傅瑜的後腦勺,禁止他再退,而後,再不猶豫,輕柔地含吮住唇珠。
“心音”整體系統性的測試,總計耗時兩周。
期間,傅瑜一沒課就邀靳初過來,輔助工程師測試;而且,傅瑜在顧驚野的指導下,成功走完手續、注冊好軟件公司,并和靳初正式簽訂股份分紅的合同。
靳初原本以為,能找到傅瑜幫忙,就已是抱上大腿,誰曾想居然還能憑借傅瑜,接觸到顧驚野這樣可望而不可及的大神!
他簡直幸運爆棚!
于是他為表誠意,不等測試完成,便先一步在校內進行宣傳,拉滿一衆校友的期待值。
三月下旬,傅瑜這天放學時,收到工程師周霄給出的規範問題報告和建議,打算回家優化系統。
不多時,他再次收到周霄發過來的兩條消息。
【周CSE:小傅總,顧總也要了一份報告。】
【周CSE:顧總今天還用了軟件裏的心理測試功能。】
傅瑜心道:當初毫不猶豫答應和靳初合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顧驚野存在情感缺失症狀;他不遺餘力地開發ap,便是想集思廣益,幫顧驚野體會到感情,也想幫自己打贏這場漫長的攻堅戰。
【傅瑜:謝謝告知。】
【傅瑜:轉賬500。】
【周CSE:別客氣,小傅總,下次有需要都找我!】
傅瑜切掉聊天框,給顧驚野撥打視頻通話。
純音樂鋼琴曲播放十多秒,對面才接通:“下課了?”
“嗯,驚野哥哥,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
傅瑜獨自走在林蔭大道上,背景是盎然一片清新春意,配以傅瑜靓麗的臉龐,宛若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躍然屏幕,他說:“我來找你。”
顧驚野面色卻有些陰沉,語氣不善:“今晚不行。”
“回家讓營養師給你做,我這邊還有點事。”他說完便匆匆将視頻挂斷。
傅瑜心底驀地騰起一股不妙的危機感。
和顧驚野相處安逸太久,他險些忘記,對方骨子裏一直蟄伏着冷血巨蟒。警醒才該是常态。
他跑至車來人往的華大南門,趕緊攔下一輛出租。報出京禦的位置後,便催促司機開快點。
“顧驚野!”
傅瑜風風火火地沖進顧驚野的辦公室,尚未見着人,便被滿地狼藉驚得頓住腳步。
朱黎和米數忙不疊跑過來,扯住傅瑜的外套,沖他使眼色:快走。
“怎麽回事?”
傅瑜從未見到顧驚野這般憤怒地摔砸過東西,朱黎欲言又止。傅瑜不耐地催問:“快說。”
“《無俠》被惡意攻擊屬于裏應外合,京禦內部奸細被顧總抓到了,是……”朱黎說着,看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擡手掩着臉小聲道:“是郜霖。”
“還有呢?”傅瑜不信僅憑這點事情,能讓顧驚野大動肝火。
“郜霖以為完全得到了顧總的防禦盾牌授權,就聯合幕後指使者,想要在今晚員工用餐時,再一次對《無俠》發動攻擊,但顧總留了後手,不僅把奸細揪了出來,還追蹤定位到了競争對手……在市中央商務區(CBD),只是沒來得及攻擊,對方就發覺不對,撤退了。”
CBD林立的大樓內,涉及網絡科技這塊的企業或集團,便足有三十多家,其中就有裴氏一席之地。
果不其然。
倘若只是正常的競争對手,陰謀陽謀都不會令顧驚野狀态波動。但只要可能沾上裴氏,就是再度撕開顧驚野的陳年疤痕,往上撒鹽,挑起顧驚野兇暴乖張的脾氣。
裴梁給予他和顧驚野的拳腳傷害,僅是其一。
裴氏其他人多年的明褒暗害,才是其二。
傅瑜有理由猜測,裴家中、少年兩輩人,先是将他和顧驚野當成“繼承裴老爺子遺産”的死敵;而在他和顧驚野脫離裴家後,那兩輩人或許又沆瀣一氣,認為他倆的母親愧對裴梁,便胡攪蠻纏,絕不讓他倆好過。
這時,傅瑜聽到洗手間嘩啦的水流聲,不退反進道:“你們先出去吧。”
片刻後。
鏡面中映照出傅瑜的臉,顧驚野的視線從鏡中與他交彙。
冷聲道:“不是讓你回家?”
傅瑜一言不發地走到他身後,緊緊抱住顧驚野:“不要氣壞身體,不值得。”
“驚野哥哥,我回去一定做好盾牌優化,讓它在定位的同時發動攻擊。”
“他們也就這時候還能張牙舞爪地挑釁你,驚野哥哥,我相信,不出兩年,你一定能超越裴氏,把他們狠狠地踩在腳底下碾碎。”
顧驚野沖淨指節上的血,用拇指摁住。
傅瑜勾着脖頸瞥見,當即松開顧驚野,撈過他的手:“我幫你消毒。”
“不準用唾……”
顧驚野尚未說完,便感到兩片溫熱包括住他的手指,接着,是滑膩的觸感,從傷口舔過。
顧驚野忙用虎口卡住傅瑜的颌骨,撒開:“跟你說過很多次,唾液并不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反而會加重傷口的感染。”
“可是動物都會互相舔舐傷口。”傅瑜堅定地說:“而且有很好的安撫作用。”
顧驚野深眸剃着他:“你是動物麽?”
“靈長類動物。”
傅瑜順口接道,又消一下毒,字句在唇間含混:“你再聰明,也是。”
“……”顧驚野登時啞口無言,可胸口沖撞的憤怒,卻漸而平歇下來。
傅瑜帶着他回到外間,用創口貼包紮好傷口,一把拽住顧驚野的手:“今天不工作了,回家。”
顧驚野遂面若冰霜地穿上外套。
傅瑜牽着他的手,路過助理辦公室時,餘光瞥見朱黎和米數,正悄悄給他豎起大拇指。
他心頭莫名升起一股稀奇的成就感。
然而好景不長,當他拉着顧驚野走到地下停車場時,顧驚野倏地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傅瑜霎時間斂盡笑意,白着張臉,站在原地怔楞許久。
顧驚野啓動車輛,按響喇叭。
傅瑜這才驚醒般爬上車,車門關上後,顧驚野一言不合便道:“日後在外面,跟我保持距離。”
傅瑜皺着臉問:“為什麽?”
“基本上華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在一起的,有什麽需要避諱的嗎。”
顧驚野:“有。”
“沒有。”傅瑜固執道:“我什麽都不怕。”
顧驚野微眯起眸子:“正因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會成為別人要挾我的軟肋。”
“從明天開始,我給你安排個司機,上下課必須由他接送。”
“軟肋?”
傅瑜滞澀的心髒與迅速幹涸的靈魂緩緩運轉,他再次重複道:“我是你的軟肋嗎?”
顧驚野卻反問他道:“你不是我男朋友?”
“是!”傅瑜使勁點頭。
“那你就是我的軟肋。”顧驚野口吻波瀾不驚,在轉彎時,冷不丁對傅瑜說:“別回頭,看車外後視鏡。”
傅瑜立時聽話照做。
只見,一輛黑色面包車後頭,正蹲着一個全副武裝、扛着相機的人,不住地沖着他們的車摁下快門。
傅瑜喉嚨一緊:“要報警麽。”
“不。”顧驚野沉冷道:“對方昨晚剛開始跟蹤偷拍,報警意義不大,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所有迫害過他和傅瑜的裴家人,一個都別想活太久。
白日裏,顧驚野用“心音”自測過,他的心理确實大有問題,可那又何妨。
他只是芸芸衆生中一名需要被醫治的普通病患。
不過,還不到治療的時候。
他有更多亟待達成的目标。
次日,接送傅瑜的司機到崗,傅瑜坐在車上時,留意到确實有人跟着他。
之後,他從情報小組得知,郜霖被抓進局子後,死活不肯交代與他合作的人,警察調查他的賬戶往來記錄,也沒找到關鍵轉賬賬單。這件事便成為郜霖一方犯罪,慢慢成為京禦員工的飯後談資。
與此同時,“心音”在華大開啓試運行階段。
第一天軟件下載量,僅有一千餘次。
随後翌日晚上,華大校論壇內忽然有人在“時事娛樂”版塊,發表一條《傅瑜大佬,請收下我的膝蓋!》的帖子,瞬間引起熱議。
樓主:本來是懷着嘲諷的心思,下載了教授在課上推薦的校友開發的ap,用完一圈後,直呼寶藏ap!測試太準了!資料太齊全了!還有名家課程等多種類醫學生必備書庫!關鍵是!我去評論軟件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軟件開發人!居然是信息工程的傅瑜啊啊啊啊!!!顧驚野就夠牛掰了!十八歲的弟弟居然也這麽牛!瑞思拜!Orz!
于是,樓下跟帖暴增,校友激情互相安利,甚至發送邀請碼給親朋好友……
當晚,“心音”下載量居然已突破十萬次!
縱使靳初平日裏再淡定,此時也不禁振奮狂喜,并忍不住在淩晨12點時,打電話給傅瑜彙報數據。
而傅瑜早已睡下,顧驚野卻被震動聲吵醒。
顧驚野見備注是靳初,以為對方找傅瑜有重要事情,便替他接通電話。
“傅瑜!下載量爆了!你猜猜有多少!?”
顧驚野聞言,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直接挂斷。
靳初卻锲而不舍地再次打來:“傅瑜,你別挂啊,你猜一下。”
“你猜,你會不會進傅瑜的黑名單。”顧驚野冷冷道。
靳初怔住,轉瞬間反應過來:“顧……顧總!”
這回,靳初再也不敢繼續騷-擾傅瑜,即使第三天下載持續爆量。
軟件評論區,也漸漸多出試用反饋,一眼掃過去好評多多,就連校內心理咨詢室的老師,也參與其中發表見解,支持鼓勵廣大學生使用“心音”。
如此試運行一周後,“心音”開始投放到醫院和診所,傅瑜後臺收到大量使用數據,并根據這些來優化調整。
完成這些工作,已是四月中,他徹底放手“心音”,将其交給靳初打理;若是前期運營需要一定資金,傅瑜便讓靳初列好單子,他負責打款。
日月如流,一彈指頃。
天氣從暖過度到熱,傅瑜學業之餘,受教授邀請,繼續沖刺中國和亞洲區的團隊競賽,在一次次訓練中,他的技術更加純熟。
他不僅幫顧驚野的游戲加固盾牌,讓反追蹤和攻擊同時進行;還設計出新穎而複雜的保護ap的應激型攻擊程序,一旦電腦系統遭受攻擊,該程序會應激讓所有ap進入休眠狀态,并觸發程序反攻擊。【注:都是作者編的,不知道有沒有】
臨近暑假時,賽題發布,而後,傅瑜随同隊伍與帶隊老師,一道去外省參賽。
之後,一路過關斬将,從全國總決賽晉級賽第一輪,再到挑戰賽、晉級賽第二輪,歷時近兩個月,直至最後的總決賽,終于不負辛苦與衆望,成功斬獲“中國軟件杯”的一等獎。
再回到華城,已是八月下旬。
傅瑜本想給顧驚野一個驚喜,不曾想,他在公寓一直等到半夜,都沒等到顧驚野的身影。
傅瑜趕忙給顧驚野打去視頻。
接通後,屏幕裏出現極為陌生的背景,傅瑜皺眉:“驚野哥哥,你在哪?”
“出差。”顧驚野淡淡道:“明天就回。”
傅瑜撇撇嘴角:“喔。”
他知道,現今京禦越做越大,無論是手游還是網游,一致獲得廣泛好評;不僅是因為京禦注重游戲品質,還注意收集采納玩家的請求和優良建議,同行根本擋不住京禦的發展勢頭。
大學城內,有長遠目光、且能力優秀的實習生和應屆畢業生,紛紛在暑假前就應聘京禦的各個部門。
而且,想要同顧驚野合作的商企,也猶若雨後春筍。可顧驚野志不在此,他手上資金極為充裕,遂直接跳過那些合作的商企,準備從源頭收購一家生産二次元周邊的工廠。
顧驚野此次出差,便是去考察工廠産品的質量。
“驚野哥哥,我想你了。”
傅瑜話音方落,神情猛然一僵。
——顧驚野的鏡頭裏,竟出現一位身穿浴袍的男生,而那男生,俨然十分眼熟。
“顧驚野!卓君然怎麽會跟你在一塊!你不是去出差嗎?你背叛我?!”
傅瑜情緒瞬時崩潰爆炸,表情控制不住的猙獰,他惡狠狠地瞪着屏幕,仿佛恨不能就地穿過去殺掉卓君然。
“傅瑜,我不會背叛你,你冷靜點。”
顧驚野安撫無效,側過身子,對莽撞闖入鏡頭的卓君然冷冷道:“離我遠點。”
“我沒辦法冷靜,我要去找你,顧驚野。”傅瑜聲音發顫,臉色慘白,他慌忙結束視頻後,赤着腳沖進衣帽間去換衣服,也不管穿沒穿反,便拿上手機錢包跑出家門。
安靜的電梯裏,不斷響起視頻邀請的鈴聲。
傅瑜神經質一般不停拒絕。
他點開情報組,問米數顧驚野的行程地址,很快,對方就給他發過來,包括酒店的名稱及房間號。
許久沒看群內消息,他機械性地掃過去,眼睛登時僵直,心髒漸而下墜,深深地感到一陣悔之晚矣。
當初就不該答應教授參與什麽競賽!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來京禦應聘的大學生裏,不乏一些傾心于顧驚野的愛慕者,卓君然竟也不知通過什麽手段,成為京禦一位設計部長的助理。
各個都想近水樓臺,傅瑜攥緊拳頭,幾欲咬碎一口銀牙。
問過他答應麽?!
傅瑜眼眶通紅地想,他簡直恨死顧驚野了,為何要招這些別有目的的人進來,明明全國各地的人才那麽多!
傅瑜乘坐最近一趟航班,直奔顧驚野出差的城市。
飛機抵達機場後,他又打輛出租,快馬加鞭地趕到酒店附近停靠的站點。
外面正在下雨,漫天黑咕隆咚,只有近地面有燈光處才照出濕淋淋的水窪。
傅瑜一不小心踩偏位置,當場崴腳摔倒在地,他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可一想到顧驚野此時此刻跟卓君然在一塊,他心髒就一陣陣抽搐、揪緊。
于是,腳上的傷便顯得尚且可以忍受,只是胸口仿佛已血肉模糊,疼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傅瑜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往酒店沖去。
可沒等他靠近,就見站在門廊玻璃前的高大男人,忽然朝他大步奔跑而來。
傅瑜猝然一愣,再也無法忍耐身體裏的疼痛,喊叫出聲:“顧驚野!”
“你不可以背叛我!”
“笨蛋。”
顧驚野擦去傅瑜臉上洶湧的眼淚,将他打橫抱起:“不聽我解釋,不接我電話,還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就為來這裏親口跟我說這個?”
傅瑜借着朦胧的光線,瞪着顧驚野:“不是。我要檢查你身上。”
他說罷,驟然勒下顧驚野的脖頸,像犬科動物一般,仔細在他脖頸、前襟與嘴唇細致嗅過,确認地盤沒有被旁人侵占過,這才緩緩貼靠到顧驚野胸前。
“聞出什麽了?”
顧驚野神色難看,嗓音在雨聲中透着空曠的冷冽感:“傅瑜,我在這住下将近一周,就算背叛你,還能剩餘什麽味道?”
傅瑜迅疾捂住他的嘴。
可卻捂不住自個兒腦袋裏的胡思亂想。
傅瑜越想越心如刀絞,甚至有種想死的沖動,可他舍不得顧驚野:“有什麽辦法,能讓你永遠跟我綁在一起嗎?”
這時,顧驚野已抱着傅瑜進入酒店內部,明亮的水晶燈光,灑在傅瑜潮濕的身上,突然之間,顧驚野仿似能感覺到從傅瑜眼睛裏蔓延而出的憂傷,黯然低落,灰心喪氣,連帶着他皆如鲠在喉,胸腔裏更是像堵着塊巨石。
“沒有。”
顧驚野遺憾道:“傅瑜,除非死同穴,否則,這世上任何一對情侶,都不可能每分每秒黏在一起。”
傅瑜聽完,沉默着不語。
顧驚野把傅瑜抱回房,又放入浴缸,洗完澡後,又将人擦幹淨換上浴袍。
傅瑜卻猛地不配合起來,掙紮着将其脫下撂在地上。
“我不跟他穿一樣的,惡心。”
顧驚野靜靜看傅瑜片刻,便拿出他的白襯衫,給傅瑜套上,再按客房服務的電話,叫人送上來棉簽碘伏創口貼和膏藥。
幫傅瑜處理完扭傷、擦傷後,顧驚野卻未将他抱上-床,而是打開房門,往外走去。
傅瑜不想開口問去哪。
任由顧驚野走完半百步,拐到一個類似玻璃花房的平臺上。
“看到了麽?”顧驚野淡聲一語:“視頻時,就在這個地方。”
“別人要過來,我無權幹涉。”
傅瑜微微颔首,随即,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顧驚野是在同他解釋。
許久,傅瑜“嗯”一聲。
他咬住嘴唇,問出憋在心口的疑慮:“你分明清楚,我讨厭他。可你為什麽還要讓他進你的公司?”
“人事部招的,我起先并不知情。”
顧驚野讓傅瑜坐到沙發上,他也并肩坐下,聽夜雨打在玻璃上的滴答聲。
傅瑜又冷嗤道:“他一個實習生,憑什麽可以跟着你出差。”
話落,他冷不防打個噴嚏,縮縮肩膀:“而且還是信管班的,跟設計部有半點關系麽?”
“設計部長臨時有事,臨時派人過來拍照。”
顧驚野自然而然地把傅瑜撈進懷裏抱着,不厭其煩地回答,甚至給人一種他在逗弄傅瑜的錯覺:“他專業能力不強,但還算有點藝術細胞。”
“不準誇他!”傅瑜橫眉冷對道:“不就是會唱歌跳舞麽,我可以學得比他還好!”
他繼而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們總共來幾人?”
“八人。”顧驚野擡起傅瑜的側臉,反過頭來問他:“比賽怎麽樣?”
傅瑜不情不願地被轉移話題:“一等獎。”
“又瘦了,回去讓營養師給你加餐。”顧驚野撫着他細膩柔軟的肌膚,心裏滋生出一股難以被定義的渴望,不單單想更多的溫柔親吻、擁抱傅瑜,還想更用力、更粗暴地對待他。
傅瑜哼聲應道:“好喔。”
顧驚野揉揉傅瑜已及肩的中短發,這回改為背着他回房。
傅瑜分量不重,卻穩當地呆在顧驚野心底無人可替代的位置上。顧驚野心想,他本來不必多此一舉、多言幾句,可還是屈從本能地哄好傅瑜。着實太過奇怪。
顧驚野去洗漱後,傅瑜橫趴在雙人床上玩游戲。
他正玩得起勁,門口乍然響起一陣“叮咚——”聲。
傅瑜不方便走路,便直接裝作不在。
十多分鐘後,門鈴再度響起,傅瑜瞬間直覺有貓膩。
他速即撐着手臂,翻過身,翹起腿下床,單腿蹦跳到顯示器跟前。
恰是這時,顧驚野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跑那做什麽,過來。”
“姓卓的按了兩回門鈴!”
傅瑜好不容易滅去的醋火,剎那間重燃滿腔:“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正欲打開門往外沖,顧驚野便忙不疊三兩步上前攔腰抱起他:“我來處理。”
“你要如何處理!?”
傅瑜在空中蹬着腿:“顧驚野,你放我下來,我不給他點教訓,他都不知道我是誰!”
“那你穿好褲子再出去。”顧驚野平靜地建議道。
傅瑜一聽顧驚野這副縱容他胡鬧的口吻,恍然怔楞。
被迫裹得嚴嚴實實後,傅瑜倏爾福至心靈道:“我不要一個人去教訓他了。”
“驚野哥哥,你跟我一起,好不好?”他勾住顧驚野的脖頸,輕輕摩挲,不自覺地放軟聲調:“只有親眼看見你揍他,我心裏才舒坦。”
房間的照明燈發出暖黃柔和的光暈,靜靜在頭頂鋪開。無聲的暧昧,在小別的“情侶”間悄然流動。
柔美的光線映得傅瑜愈發明豔,不可方物。
顧驚野眸色頓時晦暗,他輕輕一推傅瑜的肩膀,将人抵在櫃門上,微微俯首逼近:“傅瑜,還有種方法,讓他不戰而敗,自覺離開。”
“你……想不想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只是腿~
累趴了嗚嗚嗚嗚一萬字寫的腰酸背痛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