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2
第36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2
若陀的目光在栗茸磨破的掌心和膝蓋上着重落了落。
他皺起眉頭, 頗有些不滿:“你的家人怎麽會放任你一個人到山林裏來。”
璃月地大物博,有繁華興盛的港口,自然也就有尚未開墾, 人跡罕至的角落。
在這些角落裏, 興許有弱肉強食的自然關系, 又或者可能有從前魔神戰争時期遺留下來的魔神殘渣污染。
想當年他若陀龍王還帶着千岩軍上戰場的時候,他都會用地脈的力量開辟足夠安全的道路……
唉。
過去的記憶讓他在瞬間開懷,卻又轉瞬煩悶起來。
若陀搖搖頭, 将這些念頭甩出腦海。
總之, 這裏絕對不會是适合一個孩子孤身深入的地方。
然後他聽到栗茸弱弱地回答:“我……我沒有家人。”
若陀嘆了口氣。
原來是個孤兒。
難怪,有什麽父母舍得讓孩子到這種地方來以身犯險。
一時間,他看向栗茸的眼神都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慈祥和柔軟。
魔神戰争持續了很多年,在這場持續了千年的戰争中, 大地上瘡痍滿目, 血流漂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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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最終以絕對的實力碾壓姿态獲得七神的冠冕, 但其麾下千岩軍也并不能一直打勝仗。
在過去的歲月中——雖然其中有很多的東西已經被若陀無可奈何地忘卻,但他仍然隐隐記得那些慘痛的悲泣哭嚎——白發人送黑發人,以及父母陣亡之後舉目無親的孩子。
地龍雖為磐石之軀,但他尚且有心, 會被凡人的情感觸動。
若陀沉吟片刻:“那你平時住在哪裏?”
這個問題, 栗茸完全回答不出來。
——畢竟她是在不久之前剛剛從傳送門裏面掉出來的嘛。
于是她開始裝。
張開嘴仿佛要說話,但随即從咽喉裏嗆出來一連串的咳嗽。
剛剛喊了那麽久的救命, 現在嗓子又啞又癢什麽的,也不算不符合邏輯吧?
若陀見她咳嗽起來, 小臉都漲得通紅, 嘆了口氣, 俯身下來伸手, 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幫她順氣。
*
栗茸一遍咳嗽,一邊開始大腦飛速轉動。
剛剛在若陀目送着欺軟怕硬(bushi)的岩龍蜥媽媽帶着崽拔腿狂奔逃離的時候,栗茸接受到了這次綁定的系統給她發來的時空坐标以及任務。
這次新綁定的系統似乎是個社恐,截止到目前為止一句話都不說,除了系統必須給到宿主的信息之外,它什麽都沒有發送。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栗茸想,腦子裏安安靜靜,未必不是一種福分。
現在,她面前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半透明屏幕上顯示的任務是:
【任務名稱】:改寫若陀龍王被磨損後失憶,為了璃月自願被摩拉克斯封印的命運
【主任務】:治療若陀龍王遭受的磨損(0/1)
【分支任務】:幫助若陀龍王重返璃月社會,讓孤寡老人感受新時代璃月的欣欣向榮(0/1)
【任務時長】:三個月(1/90)
栗茸當時差一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孤寡老人》
看到這個詞就容易想到原神在b站那麽多立志于創死觀衆兩次的二創中,對于鐘離孤寡老人的诠釋。
——別讓等待成為遺憾。
沒想到啊沒想到,若陀做為和摩拉克斯同輩的龍,居然也有這樣的待遇啊哈哈哈哈。
不過,要完成這個任務,就意味着她需要找到借口留在若陀的身邊。
找借口留在若陀身邊……
這個她熟!
當年魈就是這樣被她碰瓷的!
*
等栗茸再擡頭的時候,心裏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現編的借口)了。
她沙啞着嗓子,輕輕說:“我不記得了……可能是之前被岩龍蜥抓回巢穴之後,被巢穴裏面的龍蜥幼崽撞了一下頭。”
據她所知,若陀和摩拉克斯這種什麽方面都有所建樹的不一樣,至少他完全不懂醫學。
所以,失憶什麽的借口,簡直不要太适合。
她露出一個膽怯者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表情,有些結結巴巴地對若陀說:“所以……我可以跟着您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若陀曾經聽說過,那些在極端危險的環境下被人救下的幸存者,可能會因為生死一瞬的心理沖擊,産生對于救命恩人的依賴。
他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理才想要跟着他的。
但他身上還挂着時間的磨損,倘若有一日他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反而因為人類侵蝕地脈而連累到她……
若陀搖搖頭:“不行,我身邊太危險了,我還是把你送去璃月港吧,那裏非常安全,我可以寫信拜托老友多照顧你一些。”
他說起老友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分明是還在懷念舊日時光的。
栗茸的鼻子酸了一下。
眼前的若陀,其實已經在逐漸忘記一些事情了。
比如說,其實若陀的失憶是在征讨夢魇魔神之後,所以也就是說,按照提瓦特世界的時間線,她本應該是見過若陀的。
在當初去改寫魈的命運的時候。
她還記得自己留在歸離原度過的那兩個月左右的快樂時光,也記得自己曾經見過若陀現出原形——當然是極端縮小的版本,否則哪怕是一整個岩神殿加上四周大片的農田都容不下他的身軀——甚至還給他們摸了摸樹狀的尾巴。
她在每次任務之後都會換馬甲,但是外表其實是沒有什麽變化的,基本都是按照她小時候的樣子來長,最多根據金手指的配色修改一下發色和瞳色之類的。
但現在,若陀沒有認出她來。
看起來,若陀龍王病得實在不輕啊。
所以更需要盡快吃藥了。
栗茸眨眨眼睛。
“但是我不是人類啊。”
她将右手的袖子挽起來,張開五指。
她的手指一點一點變成了棕綠色,而且,自指尖開始,有新的嫩芽開始生長,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的時間就長出了些許葉片,圓圓的,還開出了兩朵黃色的小花,花瓣上覆蓋着細細的絨毛。
“我是一棵樹。”
在方才假意咳嗽的幾分鐘裏,栗茸已經給自己立好了人設。
“我沒有見過人類……他們會把我吃掉嗎?”
——膽小且社恐。
“我每天都需要觸碰土壤和水,人類……你說要送我去的那個地方,有很充足的土壤和水嗎?”
——不能長時間離開山林。
“但是……如果讓我單獨留在這裏的話,我覺得我連野豬幼崽都打不過……”
——武力值低到極致,必須有人保駕護航。
栗茸“怯生生”地擡起眼睛,朝着若陀看了一眼。
然後持續細聲細氣的夾子音輸出:“所以……我可以跟着你嗎?你一下子就把那麽可怕的岩龍蜥趕走了,這裏一定不會有比你更強大的存在了。”
她頓了頓,仿佛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有求于人,連忙補充道:“我很好養活的!我會結果子,果子很甜而且長得很快!我還撿到過一本書,一只仙鶴告訴我那是一本菜譜,我全都學會了!我可以做菜給您吃!”
從頭到尾貫穿一個态度:
我廢物,但是我在家政方面挺有用的,大佬您需要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嗎?看看我看看我,我免費。
若陀見不太得旁人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很容易憐憫那些掙紮着生活的生靈,倘若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跟着摩拉克斯為了一隅人民的平安南征北戰。
既然是一棵樹的話……哪怕他真的被磨損到了失憶,想來也不會對她的生命造成什麽威脅。
這樣的話,既然她不想要去璃月港,那不去也沒什麽問題。
他獨自一條龍在山林深處隐居着,哪怕可以和摩拉克斯他們時時往來通信,但畢竟不是每天每時每刻都能通信,所以,時間一久确實也有些寂寞。
身邊有個可以和他交談的生靈,似乎也不錯。
想到這裏,若陀點點頭,答應下來:
“好吧,那你便跟着我。”
看着面前這只年幼的“樹妖”露出欣喜的神色,若陀也笑了笑——雖然只是一個轉瞬即逝,仿佛春日落雪于地,片刻融化的笑。
若陀:雖然感覺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似乎這樣也不錯。
他在小船的尾部拍了一下:“那你先跟着我去我平時居住的地方吧,手和膝蓋上的傷口還都需要處理一下。”
*
幾乎就在岩龍蜥母親被若陀趕走的同時,璃月港最高處的玉京臺上,歸終總算從面前堆疊如山的文件堆裏面擡起了頭。
哪怕她是個魔神,長壽與天地齊且能容顏永駐,在面對這麽多需要處理的文件還加班加點地連續工作了快三天三夜之後,她的臉上也頂起了兩個碩大無朋的黑眼圈。
片刻之後,她看向本體下城南與民同樂,僅僅分出了一道分神和自己一起留在玉京臺披文件,分明一心二用卻處理文件比自己還快甚至也沒有任何黑眼圈的摩拉克斯,臉上是完全藏不起來的嫉妒。
摩拉克斯這種變态,深刻闡釋了什麽叫魔神與魔神的差距可能比人和魔神之間的差距還大。
憑什麽大家一起加班,全都萎成了老鹹菜,就他一個人看起來還像是一顆水淋淋的小白菜?
這不公平!
天理一點都不公平!
早知道她歸終就是爛在絕雲間,和留雲借風真君一起面對每天都要爆炸三回的實驗臺,也不會聽信什麽“老友政務繁忙、案牍勞形,急需親朋好友前來救助,事成之後請諸位去新月軒品嘗今年新研發的文火慢炖腌篤鮮”這種鬼話。
但就算檸檬吃了一斤又一斤,嫉妒之火在胸膛中燃燒得再怎麽熾熱,歸終也還記得需要先說正事。
“摩拉克斯,”她對着玉京臺上的這道分神喊——反正對于摩拉克斯這種一心兩用輕而易舉,三用四用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的魔神而言,對着本體和分神交流其實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我感覺到時空的波動了,你呢?”
時空波動的傳遞其實沒有光速那麽快。
從栗茸開傳送門的點傳遞到璃月港,剛剛好需要這麽多時間。
摩拉克斯·分神ver點點頭:“方才那一陣,我也感覺到了。”
他還補充了一個信息:“這個時空波動的頻率很是熟悉,我想,大概還是她。”
歸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你是說,小魚?她又回來了?我現在去給魈和浮舍他們傳信。”
摩拉克斯制止了她。
“暫且不用。”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裏,他已經掐算到了現在的栗茸應該正和若陀待在一起。
強大到他這種偶爾會被人調侃為“手拿劇本的魔神”的地步,這兩人為何會出現在一起的原因幾乎不需要猜測。
先前每一次都是為了改變他人命運而來的小姑娘不會無的放矢地出現在無關人員身邊。
那麽既然她出現在若陀那邊……
大概這一次要被改寫的就是若陀的命運吧?
聯想到若陀正在遭受的磨損之苦,很難不聯想到她是來治療失憶的。
“這一次,她是為了若陀的磨損而來。”
摩拉克斯的分神低下頭,不多時将一份新處理好的文件放到一邊。
“相信不久之後,若陀就可以回來分擔你我的公務了。”
歸終:“……”
方才聽說栗茸回來,正和若陀待在一起之後的喜悅瞬間化為烏有。
她恨不得現在就瞬移到若陀身邊去對他耳提面命:
陀啊,你就是再怎麽經受磨損,再怎麽失憶,哪怕就算爛在南天門那兒,你也不要回璃月港來。
和平時代的摩拉克斯,他分明就是名為加班007的魔鬼啊!
*
若陀在後世的南天門,目前璃月某不知名荒地邊有一處住所。
是專門留給上門拜訪的老友小聚用的。
——畢竟,本體都是山岳大小的魔神,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飯,總不能一個個都用原形吧?
那樣只怕是旁邊的絕雲間都要被擠倒了。
若陀打算,在他讓栗茸學會一點可以在山林裏自保的手段之前,自己就先保持着人形,帶着她一起住在這棟快要落灰的小石屋裏面。
反正掌控着岩元素的力量,說擴建就擴建,根本不擔心房間不夠用。
他指着一間臨時擴建出來的房間,以及房間中順手添上的石桌石椅等用具,對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寸步不離的栗茸道:“你就住在這裏吧。”
栗茸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屋內的擺設。
若陀淡淡道:“有些簡陋。”
栗茸說:“對我而言已經很好了。”
雖然沒有被褥,但是她可以用葉子堆起來做窩,如果趕得及等到蠶結繭,那還可以手工做一席被子。
況且,這些石頭家具也不算非常粗犷。
上面甚至還有雕刻花紋呢!
花紋的品味看起來古樸大氣,相當不錯。
——反正,如果穿越來做任務的是猴哥,他一定會說這一套家具比他當年闖進花果山水簾洞看到的石桌石椅什麽的要精致好多。
*
栗茸看着走廊中其他幾間屋子的石門上都雕刻着的名字,她認出那些字符代表着“摩拉克斯”、“歸終”等人的名字。
她好奇起來:“那些房間是留給你的朋友住的嗎?”
若陀點點頭:“悠閑的時節,他們會從璃月港來找我喝酒,倘若喝得比較多,那就在這裏留宿一宿。”
他的目光在那些名字上頓了頓,突然道:“我也幫你在門上刻個名字吧……你叫什麽來着?”
若陀龍王一直到将碰瓷自己的小姑娘拎回家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居然一直沒有問過對方的姓名。
若陀:“不好意思。”
被磨損的時間有點長,都忘記了還要問旁人姓名。
然後他告訴了栗茸自己的名字。
沒加“龍王”的後綴,仿佛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隐居山野的閑人。
栗茸信口胡來:“我沒有名字,你能給我起一個嗎?”
若陀開始皺眉。
誠然,他化成人形的時候長着一張讀書人的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出口成章,但其實……
他是個起名廢。
上一回給人起名,好像還是在上一回。
在好不容易打贏了一場很艱難的仗後,某如今已經作古的千岩軍抱着自己身在後勤中的媳婦剛剛生下的孩子興致勃勃地沖過來問他和摩拉克斯能不能給這個孩子賜名。
摩拉克斯謙讓地表示可以由若陀先來。
然後他遲疑了很久之後,試探着說了一個“或許可以叫勝利”。
然後那名興奮的千岩軍臉上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了一半多。
他身邊的摩拉克斯很不厚道地沒忍住笑。
最後那個小孩的大名還是摩拉克斯給起的。
千岩軍還算給他留了點面子,“勝利”成了那個小孩的小名。
若陀:“……”
算了還是不了吧。
他有點害怕自己起出來的名字不夠好聽,但面前這個小樹妖還得為了照顧他的心情頂着那麽個名字。
栗茸嘆了口氣:“如果您不願意的話,就叫我栗木好了,栗子的栗,木頭的那個木,反正我的本體就是一棵枥木——但好像聽說人類裏面沒有枥這個姓。”
雖然好像姓若的也很少……
但誰說若陀就是姓若名陀了。
若陀:“……”
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有給她起名了。
畢竟,他雖然起名廢,但大概也沒有廢到小樹妖的水平。
好歹他自己的名字沒有直接叫“地龍”……
但木已成舟,此時再後悔也沒什麽用。
若陀輕咳一聲,擡手在栗茸的門上刻下了“栗木”這兩個字。
其實他差一點直接刻成“枥木”。
甚至,他懷疑如果自己真的刻成了小樹妖本體的類別,她也完全不會在意。
直到此時此刻,若陀終于有了一種養孩子不容易的想法。
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太能吃苦了也不好啊。
家長心裏會覺得不是滋味的!
——新晉·自着主張給自己套上了“家長”頭銜·空巢老人·若陀如是想。
*
栗茸在石床邊上坐下,撩起裙子,看向自己擦傷的膝蓋。
沒有傷到骨頭,都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雖然皮肉外翻且大片擦傷,看起來血肉模糊連接着大片青紫的模樣有點兒瘆人,但其實真的要治療起來的話,其實也用不着太多的時間。
只是,若陀身為地龍,整個提瓦特大陸上就沒幾個能夠傷到他的存在。
哪怕是一些實力達不到T0的魔神都沒辦法破開他的防禦。
所以在他的居所,沒有傷藥這種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也沒有關系,現場做就行。
游戲裏的玩家可以在合成臺上用蜥蜴尾巴等材料制作各種各樣的精油藥劑,那些藥劑在提供額外的元素傷害和元素抗性之外,還有着別的作用。
比如說,叢林精油和磐石精油。
叢林精油可以讓植物生長得更快,對于栗茸而言意味着可以促進枥木金手指的生長,變相幫助她加快療傷速度;而磐石精油則在說明書上寫明了對治療跌打損傷有不錯的效果。
若陀是地脈生物,那些流淌在地脈裏的東西約等于送到他手邊供他使用的物資,想要從裏面提取一點原材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至于合成臺,若陀自己對煉金術就有一定的了解——當然不至于到阿貝多那種程度,但是至少遠遠超過蒂瑪烏斯那種會把旅行者和史萊姆、飄浮靈聯系到一起的人。
所以,很輕易地,那些材料被融合成了精油,經過冷卻之後,栗茸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了皮膚上。
精油中含元素力的部分滲透進傷口,疼得她完全顧不得表情管理,龇牙咧嘴地倒抽氣。
若陀在她給自己上藥的時候就出去了。
小姑娘嫌棄裙子給膝蓋上藥,他這只成年雄性孤寡老龍留在房間裏像什麽話。
當他隔着牆壁聽到裏面的抽氣喊疼聲時,沉穩的中年龍搖了搖頭,就像是那些頭一次在鏡子裏看到自己頭上出現白發的人似的,發出一聲服老的嘆氣:
“唉……果然是年紀大了,磨損太嚴重了,都忘記要在精油裏面加入止疼的成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