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年夜飯 胡攪蠻纏
第107章 年夜飯 胡攪蠻纏
滅了陵殿裏的明火,留下值守的人,其他的人各回各家,為年夜飯做準備。胡阿嬷如往年一樣,她在她大侄子也就是陵長家過年,胡家兩個兒媳婦進了家門歇都沒歇一下,急匆匆進竈房為年夜飯忙活。
“椿妹子,你晚上在我們這兒吃飯,我多舀一碗米。”胡二嫂客氣一句。
“不了,邬常安早就回去炖肉了,肉炖好了再來接我,我們晚上去我二叔家,聚一起吃年夜飯。”陶椿說,“二嫂你忙,我都是你家的老熟人了,不用招呼我。”
胡二嫂笑一下,說:“你才來幾次啊,以後多來。”
胡阿嬷在屋裏跟她侄媳婦說:“老二媳婦不錯。”
年嬸子替她脫了鞋,讓老太太半躺在床上歇一歇,她拉起被子給老太太蓋上,這才說:“老二媳婦比老大媳婦明理,做事說話都大氣。”
“還行,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嬸子?”陶椿先高聲喊一聲,再緩步靠近緊閉的房門,“你歇下了?”
“沒有,你進來,屋裏暖和。”年嬸子舀水沖了沖手,她看一眼床上眯着眼的老太太,主動說:“你不是要做狐裘?我姑母這會兒得閑,你問問。”
“我見你穿過狼皮襖,會做狼皮襖不會做狐裘?就是剪裁仔細點,縫合的時候多費點針線罷了,有哪裏不懂?”胡阿嬷問。
“我想把狐貍毛穿在裏面,但狐貍皮露在外面太醜了,而且皮子也有點硬,糊層布也不好看,就想問問這個問題咋處理。”陶椿說。
“狐裘就是要把狐貍毛露在外面才好看,多好的狐貍毛,穿在裏面糟蹋了。”年嬸子接話。
胡阿嬷點頭,“狐貍毛長,風吹不透,禦寒好。”
“但硬梆梆的皮穿在裏面硌得慌,皮跟棉衣磨擦,還會把棉衣磨出棉球。”陶椿抖一抖肩膀,繼續說:“像狼皮襖和羊皮襖沒有彈性,為了能套在棉衣外面都往大了做,空蕩蕩,不貼身,伸個胳膊彎個腰,風從領子裏、袖口裏、還有衣擺下面嗖嗖往裏面灌。”
“裏面穿的不是有棉衣?灌風也不多冷吧?”胡阿嬷嫌她山豬吃不了細糠,過于貪多了,她掩嘴打個哈欠,沒什麽精神地說:“棉衣保暖,裘衣禦寒,各有各的用處。要裘衣禦寒保暖還要它賞心悅目,你要求太高了。”
“姑母,你困了?”年嬸子起身,“那你歇着,我帶陶椿去隔壁屋說話。”
胡阿嬷點了點頭。
陶椿跟年嬸子往外走,臨到門口,她回頭笑盈盈地說:“胡阿嬷,新年好啊,我們明年再見。”
床上的老太太聞言精神了不少,見陶椿像個輕盈的小鹿一樣走出去了,她心想年輕可真好,随便一個動作一句話都帶有活力,讓人聽着高興。
“下了場雪,飛下山找食的鳥雀更多了。”年嬸子望着落在牆上的鳥雀,說:“陶椿,你拽一串苞谷下來,搓粒喂它們,過年了,不叫它們白來一趟。”
陶椿“哎”一聲,她踩着凳子從檐下取一串苞谷,苞谷粒撒出去,牆頭和屋脊上的鳥雀聞風而動,簌簌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地上落了一大片鳥,天上還有鳥雀往這邊飛。
大雪封山,鳥餓得瘦巴巴的,好不容易見到吃食,它們狼吞虎咽。不過小麻雀嗓眼細,被苞谷粒卡得要噎死,好不容易吞下去了,它們謹慎地不敢再進食,叽叽喳喳地在鳥群裏蹦噠。
陶椿想了想,她找胡二嫂借來搗蒜的石缽,把苞谷粒丢石缽裏搗破再撒出去。
胡二嫂出門去土堆裏扒蘿蔔,進來看陶椿跟她婆婆湊在一起,一個搓苞谷一個搗苞谷,從背影看像親母女。她這麽想也這麽說了,“可惜娘沒再生個兒子,咱家要是再有個老三,我們把椿妹子搶回來給你當兒媳婦,做不成母女做婆媳。”
“得虧就倆兒子,再多一個,我們就要做惡人了。”年嬸子也開玩笑。
“瞧瞧,我只是說說,我娘可當真了,這是真要搶,都考慮當惡人了。”胡二嫂打趣。
“不需要搶,我自己跑來。”陶椿也跟着玩笑,“有年嬸子當婆婆,我立馬把邬老三踹了。”
胡二嫂大笑,年嬸子也笑眯了眼。
胡大嫂膈應得在竈房砸個碗,偏偏陶碗沒碎,她氣得踢一腳,黑陶碗骨碌着滾到門口。
胡二嫂拎着蘿蔔開門進來,見她陰着一張臭臉,前一瞬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了,真是晦氣相。
“我們說話礙你眼了?你要不要把碗踢出去?”胡二嫂掌着門問。
礙于院子裏的人,胡大嫂不敢吭聲。
胡二嫂撿起碗翻個白眼,她嘟囔說:“真是糟心,我咋跟你在一家了,一旦你不得勁,我笑都不能大聲笑。”
胡大嫂這下憋不住了,她氣得高聲罵:“誰稀罕跟你在一家,不想跟我在一家你去叫胡家文休了我,也好叫外面那個不要臉的跑來。”
“你瘋了?我們開玩笑你聽不出來?”胡二嫂緊張地朝外看,她頭疼地說:“沒人搶你男人,我們說的是娘要是再有一個兒子。”
年嬸子氣得要去踢門,陶椿拉住她,勸道:“算了算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嬸子你別生氣,我也不生氣,別吵起來了,到時候弄得一家人都不痛快。”
年嬸子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她搖了搖頭,說:“走,我們進屋說話。”
陶椿可不想再留,她又不是個泥巴捏的人,連個氣性都沒有,她取下挂在牆上的兩把弓,說:“我看見我家的狗過來了,估計是邬常安來接我了,我回去了。”
說着,她快步跑起來。
年嬸子“哎”了一聲,她追出去,恰好看見胡家文從犧牲所回來,她高聲問:“家文,你二弟呢?”
“跟青峰一起拉屎去了。”
“算了算了,陶椿要回去,你送她回去,把她送到家。”年嬸子往演武場上指。
“不許去。”胡大嫂沖出來,她哭着說:“胡家文,你今兒要是敢踏出一步,我現在就回娘家,不跟你
過了。”
“這是咋了?我又沒惹你,回什麽娘家?”胡家文懵了頭。
“叫她回,誰都不能攔她。”胡阿嬷開門出來,她沉着臉說:“我倒要看看,我胡家離了一個連話都聽不明白的糊塗蟲會不會家破人亡。”
院外一靜,胡大嫂沒想到能驚動老太太,她抹幹眼淚,沒敢再出聲。
年嬸子沒好氣地看一眼大媳婦,她再看不上這個人也沒想過要拆散小兩口,她朝陶椿離開的方向看一眼,人已經走遠了,遠處還有一個身影,好像還真是邬老三來接了。于是便作罷,她走過去扶着老太太回屋。
胡家文也趕忙推着媳婦回屋,他壓低聲問:“鬧什麽?姑奶還在咱家,你嚷什麽嚷?”
胡大嫂冷靜下來覺得理虧,她捂着臉說:“你們一家都不喜歡我,要是能換,你爹娘你姑奶你弟妹,都恨不得把陶椿換過來給你當媳婦。”
“胡說八道。”胡家文斥一聲,“八竿子打不着的,你再胡吣我可要惱了。”
另一邊,邬常安把拿來的狼皮襖給陶椿披上,他接過兩把弓,問:“你看見我過來了?眼睛這麽尖。”
“才沒有,我打算自己回家的。”陶椿穿上狼皮襖,往骨頭縫裏鑽的寒風霎時消失了,她攥着他的手繼續走,說:“年嬸子的大媳婦看不慣我,我們在外面開玩笑,她在竈房裏摔摔打打,我就走了。”
“你沒給她嘗嘗你的厲害?”邬常安笑着問,“把你的威風勁拿出來,該打打,該罵罵,叫她害怕你。”
陶椿白他一眼,“鬧翻了我不去陵長家裏了?人家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不去了。”
陶椿哼一聲,“你不懂,我可是要當陵長的,哪能跟上一任陵長鬧掰。”
邬常安沒當真,他迎風大笑。
陶椿費力地踹他一腳,“快叫我陵長大人。”
“陵長大人,陶陵長。”邬常安努力繃住笑。
陶椿嘻笑一聲。
二人踩着來時的腳印再回去,到家了,陶椿先喝一碗湯暖暖身,豬肚雞炖得湯色金黃,用松枝熏過的豬肚有一種說不出的香味,炖出來的湯味道也很香,比尋常的雞湯還香濃。
陶椿跟邬常安一人端一樣菜出門,黑狼和黑豹聞着香味也款款跟上。
“今天過年哎,忘了接咱爹回來了。”陶椿逗他,“等我們吃完飯,從二叔家回來再去大姐家看看咱爹?”
邬常安閉緊嘴不吭聲。
“哎!”陶椿撞他一下,“你又不孝順了?啧啧啧,養兒子有啥用,想爹的時候就會掉幾滴眼淚,還是姑娘好啊。”
邬常安恨不能空出手捂她的嘴。
“娘,老三跟他媳婦來了,菜快好了吧?”大堂哥站在外面看到人,他探頭問。
“好了好了,你把爐子燒起來。”邬小嬸擦着手出門看一眼,問:“他倆手上還端着東西是吧?你不是說他們小兩口都去陵殿祭祀了?”
“哎呀,今兒能嘗嘗陶椿的手藝了,你兩個兒子吃了兩頓,回來一直念叨,我今兒也要嘗嘗。”翠柳抱着青果站到門口望,她給孩子指,“是不是你堂叔和堂嬸來了?你還記得吧?尿濕了人家的床。”
“小嬸,新年好呀,祝你身體健康。”陶椿隔着老遠就大聲喊。
邬小嬸高興地“哎”兩聲,“也祝你健康。”
她本來想說早日添丁的,但想到自家的事,她暗暗嘆一聲。
陶椿和邬常安走近,二人把手上的炖鵝和豬肚雞端進竈房,青果盯着這倆人,他猛地認出人,“哇”的一聲抱着他娘大哭。
“哎呦,你還嬌氣上了,我不抱你。”邬常安拍他一下。
青果哭得越發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