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爹沒了 刀疤臉露餡
第64章 爹沒了 刀疤臉露餡
下雪了,邬常順喊來邬二叔一家,兩家人合力把晾曬的粉條收進屋。
“老三跟他媳婦呢?”邬小嬸問。
“他倆昨天一大早就進山了,說是給老陶匠送幾斤粉條。”姜紅玉拍肩上的雪,她不放心地說:“常順,你去喊上妹夫,你倆去山裏迎一下。”
“妹夫巡山去了。”邬常順說,“我喊青雲一起去。”
“給老陶匠送粉條?老三兩口子啥時候跟老陶匠這麽要好了?”邬二叔問。
邬常順搖頭,他也不明白。
“可能是老三跟老陶匠一起做轉盤結下的交情吧。”姜紅玉猜測。
邬常順回屋拿上羊皮大氅,一手取下挂在牆上的弓箭就出門了。他正準備去找陳青雲,半路看見年嬸子過來,他迎上去問:“嬸子,你來找我弟妹?”
“對,你這是要去哪兒?”
“老三兩口子昨兒去山谷給老陶匠送粉條,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去喊上陳兄弟,我倆進山迎一下。”邬常順說。
年嬸子皺下眉,随即又舒展開,“陶椿倒是心善,也是,老陶匠沒了兒子,他一個人住在山谷裏挺冷清,我們是該常打發人去看看。”
“老陶匠兒子沒了?”邬常順大驚,“啥時候的事?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還沒我家老三大。”
年嬸子擺擺手,既然陶椿不在家,她就不過去了。
“粉條都收進去了?等陶椿回來了,你讓她去我家一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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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常順去喊上陳青雲,二人一起進山,半路遇見老三兩口子,見背簍裏面還有粉條,不由問:“老陶匠不收?”
“沒見到人,估計進山了,本來想多等兩天,今早看見下雪了,我們就趕緊回來了。”邬常安眼不眨地說謊,“大哥,你把大氅取下來給我媳婦穿。”
“我不冷,大哥你別聽他的,我穿的襖子厚。”陶椿忙擺手。
老三都開口了,邬常順只得照做,他把大氅解下來遞給自家兄弟,轉頭說:“山風大,弟妹你穿上,免得凍病了。”
邬常安抖了抖,殷勤地給陶椿披上大氅,他伸出手,說:“這玩意兒重,我扶着你走。”
陶椿不再客氣,她跟大哥道謝,山裏已經下白了,風又大,穿着棉襖的确不擋寒。
“回去了我用狐皮做件襖。”她嘀咕。
邬常安:……
走到半山腰遇上巡山的人回來,下雪天山裏不會着火,他們就不用再在山裏來回掃蕩,只在公主墓附近巡邏,防着野獸別下山傷人就行了。
兩方人一遇見,巡山隊伍裏陡然跑出來三個人,三個男人一聲不吭撲向邬家兄弟倆。
“是李鐵斧的兒子。”陶椿迅速解開大氅扔了,她一把抽出別在腰上的砍刀,毫不猶豫地砸向把邬常安撲倒的男人。
這場幹架來的迅速,結束的也迅速,在場的人多,三兩下就把人拉開了。
邬家兄弟倆沒防備,他倆被按在地上挨了幾拳,但陶椿一砍刀下去,李家也沒占到便宜。
杜月和邬二叔的兩個兒子站到邬常安兄弟倆一旁,杜月唾罵:“癟三,你們找死是不是?”
李老二塌着腰盯着陶椿,這婆娘真夠歹毒的,下了死力氣,骨頭都要給他砸斷了。
“這話你該問他們,趁着我們兄弟三個不在,他們邬家人揍我老爹老娘。我們不打女人,邬家兄弟倆要是識趣,出來讓我們兄弟三個扇幾嘴巴。”李老大說。
“是那老東西找打。”邬常安說,“他沒跟你們說我們為啥打他?”
“看吧,他承認了。”李老大激動地跟其他人說。
“李老大,去燒陶的不止你們兩家,你不用颠三倒四說歪理,你爹娘的确該打。”李山的姐夫說,“我雖娶了你們李家的姑娘,但這事我不站你們這邊。”
陶椿“咳”一聲,她給邬老三使個眼色,見他點頭,她借着撿大氅繞到邬常順和兩個堂兄旁邊嘀咕幾句。
“我爹娘五六十歲了,再有錯,他們也不該打臉……嗷——”
邬家堂兄弟四個撲上去,連踢帶踹,迅速把李家兄弟三個踹雪窩子裏。
其他人又拉第二波架。
“李鐵斧和李桂花挨打的原因大夥兒都知曉,我們就不費口水再講述,這兩個老東西是我們打的,我們承認,不後悔,更不會道歉。”陶椿昂着頭高聲說,“你們三個潑皮無賴打了我們家的人又開始講道理了?一開始嘴巴裏塞糞堵着了?我們不吃這一套,這幾腳是還給你們的。”
說罷,陶椿把大氅系上,說:“諸位,挺冷的,都下山回家吧,這種狗屁倒竈的事實在沒意思。”
她壓根不把李家三兄弟放在眼裏,跟這種人能打就別講道理。
邬家兄弟幾個相互看看,見陶椿走了,他們像狗腿子一樣快步跟上。
“真威風。”杜月啧啧幾聲,他學着陶椿甩大氅的動作,扭着腰走了。
回去了,杜月把這事說給香杏聽,香杏是個潑辣的,她可不受這個氣,出門直奔李鐵斧家,她個矮但嗓門大,堵着李家老少十來口人破口大罵,一個人跟李桂花婆媳四個對罵絲毫不輸仗勢。
邬家兄弟倆找來的時候,香杏已經罵痛快了,冰天雪地的,她還罵出一腦門的汗。
李鐵斧看見邬老三一臉的怨毒,他讓三個兒子趁這個機會把人拽進來打一頓。但李家兄弟三個沒應聲,他們有點怵邬老三的媳婦,他們兄弟三個的路數在她那裏走不通,她心狠手辣,偏偏還能插手陵裏的事,這讓他們不敢真把她得罪了。
邬家兄妹三個走了,路上,香杏問:“我們兩家咋結的仇?你姐夫回去也沒說明白。”
“李老毒咒我們一家像爹一樣不得好死,我跟陶椿把他打了。”邬常安說。
香杏怔了一下才明白李老毒是指李老頭,她反應過來要拐回去繼續罵,杜月把她攔住了。
“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爹的造化可不是他們能有的,他們羨慕不來。”杜月寬解她。
邬老三覺得他耳朵壞了,他聽錯了吧?這說的什麽屁話?他爹有什麽讓人羨慕的造化?
“你說的是你爹還是我爹?”邬常順問。
“咱爹啊。”杜月說,“怎麽?你不曉得?老三沒跟你說?”
“說啥?我曉得啥?”邬老三一臉懵。
“你媳婦沒跟你說?咱爹的魂在牛身上,他還活着。”杜月震驚了,他喃喃道:“難怪不見你們來孝順爹。香杏,你冤枉他們了,以後可別罵了。”
香杏倆眼一瞪,要回娘家找大嫂和弟妹幹仗。
邬常順忙把人攔住,“走走走,先去你家看牛,刀疤臉咋會是咱爹?”
四個人邊走邊說,還沒到牛棚,邬常安跟邬常順兄弟倆已經相信了這頭牛是他們爹。
“爹?”邬常安快步沖進牛棚喊一聲。
正在吃草料的刀疤臉低哞一聲。
“真是咱爹!”邬常順撲過去抱着牛頭嚎啕大哭,“爹啊,你還活着咋不跟我們說?”
“還不是賴你們的好媳婦,爹又不會說話,他把事都做這麽明顯了,你們媳婦還不相信,一直瞞着你們,她們存的是什麽心?”香杏憤怒,“以後爹就住我家了,免得回去了受委屈。”
正在痛哭的邬老三哭聲一停,他望着眼前的牛陷入了沉思,旁人不知道,但他曉得陶椿能看見鬼,他爹要真附身在牛身上,她會不曉得?
“真是咱爹?”邬老三起了懷疑,“陶椿跟我說過,牛被熊抓傷流了好多血,可能帶蛇毒的血流出來
了,歪打正着,它就不發狂了。”
“你就信你媳婦,她放屁你都說是香的。”香杏罵。
邬老三瞪她,“能不能好好說話?”
香杏剜他一眼,“你們走,爹跟我過。”
“你咋能确定它就是爹?”邬老三更相信陶椿,更相信她在這種事上不會騙他。
“你喊。”香杏說。
邬老三清了清嗓子,他對着牛又喊聲爹,牛哞了一聲。
“看吧看吧!”香杏得意,“這下你信了?”
“信了。”邬常安不懷疑了,他爹能回來再好不過了,“我又有爹了。”
“我們把爹帶回去,那兒才是他的家。”邬常順強硬地說,“爹在你家住好久了,他該回去了。”
香杏指了指幹淨的牛棚,問:“你家有嗎?爹回去了住哪兒?”
“我們這就回去搭棚子,明天來接爹回家。”邬常順說,“我是老大,我該給爹娘養老……對了,爹都回來了,娘呢?”
“不曉得,爹好像有點傻了,不會說話總該會寫字吧?我讓他用蹄子寫,他只會劃拉兩下。”香杏苦惱,“以後你們再問問。”
“行。”邬常順欣喜,“真好啊。”
邬老三摸摸牛頭,說:“哥,我們先回去。”
“行,回去搭牛棚。”
從香杏家離開,邬常順快活地說:“原來真有鬼啊?”
邬老三肯定地點頭,“有。”
到家,邬常順一把抱起女兒舉起來,他興奮地說:“明天爹帶你去接阿爺回家。”
正在屋裏吃飯的兩人聞言心裏一咯噔,姜紅玉出來問:“誰阿爺?”
“我爹,香杏說你曉得刀疤臉身上住的是我爹?”邬常順問。
“你魔怔了?這咋可能?”姜紅玉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拿着筷子往公主陵的方向指,“鬼魂要是這麽容易就能附身,還需要我們陵戶來守陵來供奉?”
“可能是爹是遇到他的時機了。”說到這兒,邬常順說:“對了,這個事可千萬要保密,要是讓上頭的人知道了,咱爹可就回不來了。我去跟香杏說一聲,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
姜紅玉:……
她看一眼老三,算了,這個是最相信有鬼的人,問他還不如問狗。
邬常安進屋跟陶椿小聲求證:“你在牛身上看見人的魂了嗎?”
陶椿搖頭。
“可是我喊他,他應了,大哥喊他,他也應了。”邬常安遲疑地說。
看樣子他已經深信不疑,陶椿能理解,哪怕他心裏也懷疑,但感情上他會萬分相信。
陶椿瞥見姜紅玉進來了,她踩邬常安一下,說:“鍋裏有飯,你去盛。”
晌午炖了一條魚,湯裏有粉條,還焖了南瓜幹飯,陶椿餓了,就沒等他們兄弟倆,跟姜紅玉先吃上了。
“弟妹,你說這事可咋辦?”姜紅玉着急。
“不怎麽辦,這頭牛不管是不是他們爹都是咱家的,左右都要養,不影響什麽。”有了老陶匠的事,陶椿對于他們兄妹三人認牛當爹的事平靜多了,“你只要堅信刀疤臉就是頭牛,大哥就不會讓你去照顧。嘴長你身上,你不想喊牛為爹,他拿你沒辦法。”
陶椿見邬常安在外面晃悠,她說這話也沒避着他,“反正我覺得牛就是牛,別讓我認牛當公爹。”
“沒事,大嫂,我跟我大哥照顧爹。”邬常安進來表明态度。
姜紅玉冷靜下來,“随你們吧。”
邬常安坐下來,問:“年嬸子找你有啥事?”
“關于拿陶器和粉條去換糧,我們商量等雪停了,就用牛拉雪撬馱着陶器和粉條回娘家。”陶椿吃一塊兒魚肉,說:“下午我要出門挨家挨戶問一遍,看有哪些人願意回娘家換糧,我好安排牛車出行。”
姜紅玉瞥老三一眼,她突然想笑,“要不讓咱爹送我們回娘家?”
“刀疤臉身上的傷好了嗎?”陶椿問。
“好了,大姐把他照顧得挺好。”邬常安琢磨一會兒,說:“我們都走了,我把爹送到我姐家裏。”
他可不想他爹再受苦。
姜紅玉被拒了也不惱,她笑嘻嘻地說:“你該跟爹商量商量,說不定他挺樂意做事的,比如犁田犁地。”
“你跟我大哥說。”邬常安不接茬。
*
邬常順回來,陶椿正準備出門,邬常安要在家裏搭牛棚,沒法陪她,他央着大嫂陪她走一趟,免得在家看他們不順眼。
為了給老爹搭個舒服的住所,邬家兄弟倆費盡了心思,一個半天壓根不夠他倆折騰,他倆折騰了三天才搭出來一個牛棚。
刀疤臉終于回到原主人家,兩個“兒子”在大雪天燒着火盆給它洗澡,洗幹淨了還給它披上舊褥子,吃的草料也斬得整整齊齊,番薯是洗幹淨的,苞谷是脫粒的,米飯也是蒸熟的。
姜紅玉越來越不能忍耐,牛的食量大,按照人吃的喂,它一天吃的抵得上他們一家五口帶兩只狗的食量了,她好幾次差點因為喂牛的事跟邬常順吵架。
雪下了五天停了,積雪有兩紮深,這個厚度剛剛好,能蓋住路上坑坑窪窪的石塊,牛走在雪地也不至于擡不起腿。
十月十六這天上午,胡家文跟他幾個兄弟趕着二十八頭大青牛拉着雪撬馱着陶器來邬家門口。
陶椿指揮着家裏人把分裝好的粉條抱出來,一捆粉條是五斤,都稱好了。
“椿妹子,我來了。”雪娘戴着狼皮帽,裹着羊皮襖跟陳青雲一起過來,“哪個牛車是我的?”
陶椿從手裏抽一張帶字的草紙遞給她,“你去找胡大哥,讓他比對着單子領你找牛車。”
牛車上拉的陶器都是有數的,陶椿在陵裏游走兩天,挨家挨戶讓人認領陶器,要根據她們娘家陵的情況選定陶器的種類和數量,要盡可能把帶出去的陶器換出去,免得賣不出去再拉回來,路上磕着碰着再摔破了。
“哎?邬老三,這是你家的牛?還給蓋被子,你咋不把它牽到被窩裏睡?”胡青峰調侃。
“這是我救命恩牛,肯定要好好照顧……”邬常安呆了,他看見什麽!刀疤臉騎到一頭母牛身上去了!
啊!這不是他爹!
嫂子和弟妹都要回娘家,香杏過來接她爹回家住,走近了看見門前混亂的一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她爹!她崩潰地沖過去推牛,“快下來!快下來!你在做啥?你是人不是牛啊!”
“這是牛哪是人?香杏你走遠點,它別拱着你。”胡家文趕忙去拉人,“這是頭小母牛,今年發情晚,脾氣也暴,公牛一直沒得手……呦呦呦!快跑!”
小母牛把刀疤臉撞開了,胡家文扯着香杏快步躲開,轉眼看她淚流滿面,他傻掉了。
邬常安雙眼無神地看着刀疤臉哞叫着讨好小母牛,這就是他殷勤伺候了五天的“爹”?他求助地望向陶椿,見她一臉戲谑,他不禁悲從心來。
姜紅玉大樂,她用手肘撞一下丈夫,調侃地說:“去把咱爹拉回來,大白天的,做這事不好。”
邬常順捂臉嗷嗷哭,“我又沒爹了……”
陶椿見邬常安眼裏淚光閃動,她緊張地盯着,哭吧哭吧,眼淚快掉下來。
“真不是我爹啊?”邬常安不甘心,但又不想看刀疤臉,他埋頭在陶椿肩上傷心落淚。
哎呦呦,陶椿捂着胸口發笑,邬老三你還有這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