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一進到大觀園,不只是寶玉眼前一亮,其餘賈府諸人皆是感覺天地一寬,心境上便發生了許多變化。
因怡紅院比之前的地方大了許多,賈母擔心寶玉住着嫌屋子空,便又撥了幾個小丫鬟過來,寶玉見這兩個小丫鬟皆是伶俐聰明,問去,果然一個叫穗香,一個叫茜雪,都是原著紅樓中的人物。
寶玉笑道:“這下愈發熱鬧了。”便叫麝月晴雯道:“你們二人負責把新來的兩位教導好了。”麝月晴雯均答應了。
因幾個月前襲人同寶玉鬧了別扭,過後細想想,早已後悔了,百般地挽回不疊。寶玉卻聽了逸潇的勸誡,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襲人心裏總存了個疑影兒,此刻她見新丫鬟來了,寶玉都不令她教導,心裏更是悵然若失,失魂落魄,只管布置怡紅院內景觀不提。
寶玉忽然拍手叫道:“哎呀!”把衆人唬了一跳,晴雯道:“姑娘是不是想着波斯貓沒抱過來?”寶玉頓足道:“今日绛芸軒來往人多,許多都是幫着搬家的老婆子們,別把貓驚了。”說罷,便想親自将貓拿回來,只見晴雯捧出一個竹籠來笑道:“這是什麽?”
寶玉看去,見貓完好無恙地在竹籠裏,忍不住又是笑,又是嘆,因那貓剛買來時還是小小的一只,便經由這個竹籠裝進來對的,但如今它已是胖成一團,仍然塞在這個竹籠裏,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寶玉道:“你們還不趕緊把它放出來呢,別捂在裏頭夾扁了。”晴雯便笑起來,道:“我們也是怕今兒人多,不妨倒讓它跑了。因此巴巴兒地關在籠子裏。”
襲人道:“我記得绛芸軒中好像有一個比這個大的,我且去找找。”說罷,便離了怡紅院,一路往榮府來。
剛到了大觀園大門兒,見婆子小厮一聲不吭,垂手候在門邊,一見襲人來了,慌忙擺手,一個婆子将襲人拉到一邊道:“快別亂跑,聽說北靜王又來了,說是要看看大觀園的景兒呢。”
此時,日常跟在賈政身邊的一個小厮名叫福兒的上前說道:“正要去找襲人姐姐,既然姐姐來了,替我和二姑娘傳個話兒,北靜王爺要視察大觀園,叫她悄悄兒藏起來,別露了聲兒。”
襲人答應着,轉身回來,遠遠見北靜王的儀帳已經到了大觀園外,便快馬加鞭回到怡紅院中,進門便尋寶玉。晴雯等都說:“方才還在這裏的,一晃就不見了,難道是更衣去了?”
襲人直尋了整個怡紅院都未找到,便急了,命令大家都找起來。
誰知寶玉方才閑來無事逗弄那貓,一不小心叫那貓跑了。她慌忙去追,一邊暗自悔恨自己手賤非要打開籠子。那貓雖然肥胖,卻動作靈活,一下子竄到怡紅院的廊亭裏,又從廊亭跑到草叢中,像一條白蛇一樣倏忽不見,寶玉急得渾身冒汗,只管一徑追了出去。到了潇湘館旁邊的翠煙橋上,才勉強将它按住。
寶玉将貓牢牢地抱起來,心裏恨恨地對着貓頭“呸呸”兩聲,怒道:“你亂跑什麽!”見那貓縮着耳朵,緊閉雙眼,倒也覺得好笑。
此時賈政和賈瑛已經帶着北靜王行至稻香村處,賈政遠遠地便瞥見了寶玉,他面色凝滞,對北靜王笑道:“王爺這邊請。”作勢要把他領進稻香村內。
誰知北靜王聰明異常,早就發現了遠處翠煙橋上的粉衣女子,好奇心驅使下不免多看了一眼,便見賈政和賈瑛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北靜王從心裏料定此人必是寶玉,只是不肯說出口,笑道:“賈府裏的貓兒都養的這樣好。”
賈瑛笑道:“不拘什麽人吃剩的喂一點子,就生得這樣肥壯了。”他見北靜王還盯在寶玉身上,賈政也是一臉焦慮,未免覺得有些尴尬——才巴巴兒地想讓寶玉見見人家北靜王,一轉臉兒就又百般地不情願了,難免會拂了北靜王的面子。想到這一點,他便沒有再強邀北靜王進稻香村裏去。
北靜王遙遙看去,見寶玉仍站在那裏,背對着衆人。她身上的粉色紗衣随風飄動,極盡靈巧飄逸之感。此時,又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從翠煙橋另一側走上來,神情焦急,可見到衆人後又忍耐了下去。
襲人才找到寶玉,便見到賈政等人站在遠處向這邊望着,知是躲不過去了,便低聲說道:“老爺才吩咐了人叫你不要出來,我沒找見你,被他們堵了個正着。”說着,向寶玉身後努嘴兒示意。
寶玉回身一瞧,手裏的波斯貓忽然逃了出去,襲人忙用手接住了,另一只手替寶玉攏了有些散亂的頭發。
寶玉見那幾人似乎是等着自己過去一樣,心下雖然不想去,但也毫無辦法,誰讓她自己撞到槍口上了呢?不過她也不怕,便款款走到橋最高處,遠遠地行了個禮。
“哦?這位便是?”北靜王問。
賈政只好說道:“王爺見笑了,這邊是卑職小女,寶玉。”
北靜王笑道:“禮儀周全,真是大家風範。”賈政忙道不敢,衆人便走上前來,行至橋下,寶玉又行禮,口中說道:“見過王爺。”
北靜王留神打量寶玉一番,見她舉止娴靜,早已不是早年傳聞的那樣,心下也是改了一重看法,笑道:“逝者如斯夫,上次見到,還是小王年紀很小之時,那時你不過是襁褓嬰兒,如今一晃,已經這麽大了。”
寶玉點頭道:“托王爺的福,也感謝家中父母辛苦,将寶玉養了這樣大。”
寶玉見北靜王的目光總是在自己腰上挂的玉中間逡巡,心想:“聽說前兩天要見我就是為了這塊玉,這次若不叫他看一看,還滅不了他的好奇心。”便背過身去,主動将玉解下來,不便直接遞給北靜王,只教給賈瑛道:“聽聞王爺對這玉頗為好奇,勞煩哥哥給王爺觀賞。”
賈政賈瑛沒料到寶玉如此大膽直率,驚得臉都白了,賈瑛只好将玉接過去,尴尬地笑道:“還望王爺莫要笑話寶玉不懂規矩。”北靜王卻不甚在意,只是仔細地将玉看了個仔細。
那玉打着翠綠色和淺白色混合的絡子,晶瑩剔透的一小塊,玉身上自然生成的一行小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絡子上海有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溫暖,真是令人聞之欲醉。
北靜王口中贊不絕口,只将那玉還回去,衆人又寒暄了會子,便繼續逛園子,寶玉見他們走遠了,便也回到怡紅院不提。
北靜王從賈府出來,便乘着轎子進了皇宮。過了午門,便換了宮內的轎子,一徑從大路到乾清宮門口,下了轎,早有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李元寶湊上來,滿面堆笑:“北靜王爺,萬歲爺在裏頭候着您哪。”
北靜王笑道:“讓皇上等久了。”他照例在乾清宮門前等侍衛們搜身,李元寶一把攔住了侍衛們,說道:“王爺不必行這個虛禮兒。”北靜王剛要推辭,便被李元寶拉了進去。
自太上皇開始,這乾清宮便修繕地比前朝大了不止一倍。如今走進去只覺得莊嚴肅穆,到處是黑色的大理石磚瓦,在地上閃着幽幽的光,一眼看過去,叫人瞧不出來皇上在哪裏。好在乾清宮正殿後頭的書桌前有個明黃色的身影,北靜王見了,便恭敬叩拜道:“皇上萬安。”
只聽皂靴踩在地上的聲音愈來愈進,然後便是一雙蒼勁有力的手将北靜王扶起來,皇上說道:“何必多禮。”
殷景誠年紀輕,可整個人卻老練非常,仿佛皇帝這個位置他已經坐了許久,略顯稚嫩的臉上仿佛有飽經滄桑的氣質,清秀的五官中暗藏着心計和殺機。他一擺手,李元寶便屏退左右,還關上了乾清宮的大門。
北靜王這才笑道:“皇上忙了這半日,應該是累了。”他看得清楚,皇上在乾清宮并非為了政事,而是經過了一上午的選妃,跑到乾清宮裏躲清閑來了。
殷景誠眉頭一皺,按着太陽穴說道:“這半日吵吵嚷嚷的,真是頭疼。”他本身也不想這麽快便選妃的,奈何太後那邊殷勤,他也不好拂了她的意頭。
話鋒一轉,他問道:“你替朕辦的事怎樣?”
北靜王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展開一看,正是那塊栩栩如生的寶玉,他雙手奉上,口中說道:“這是微臣在轎中畫的,還請皇上過目。”
殷景誠接了畫,一邊看着,一邊點頭道:“你向來最擅作畫。”口中默念了兩遍玉上的字,又點頭道:“就是這個了。”
北靜王觀察着他的神色,嘆道:“皇上那日真的夢到了這塊玉?”殷景誠又點頭道:“朕也覺得奇怪。”
殷景誠登基之前,曾夢到一位道人,仙風道骨的做派,向他說道:“有此玉者為貴女,得此貴女者必得天下。”他當時并未放在心上,可閑來無事竟聽到确實有位賈府的女子一生下來便帶了塊玉,他便起了好奇心,令北靜王無論如何也要親眼見見那塊玉,其他人辦事他并不放心。北靜王這才出此下策,三番五次想要見見寶玉。
寶玉哪曉得其中關竅,她布置好了屋子,又上林逸潇那兒轉了一遭,趁着天色尚早,越性又将怡紅院的各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以防有些不喜歡的布置和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