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
第36章 chapter36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蘇市伴随着一場大雪迎來跨年夜。
因為下雪的緣故，天氣溫度繼續下降，但這依舊沒有阻擋許多人跨年齊聚的心。
傍晚, 外邊的煙花聲不斷，沈清歡站在在大商場的門口，撐着一把透明傘, 在人群中等着陸征年。
陸征年大老遠就看見了她，他奔跑着穿梭在人群中, 跑到沈清歡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羊羔絨，搭配着一條黑色的棉長裙，高瘦的身影站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
“等我很久了嗎？我是不是來晚了？”陸征年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有些不安地問着她。
沈清歡見他一個人空着手的樣子, 搖搖頭問：“沒有, 是我來早了，不過你怎麽也不帶一把傘啊, 現在的雪下的還挺大的。”
“以前下雪天不撐傘都習慣了，沒事, 就這麽點小雪，不要緊。”
“那也不行, 你這樣淋着很容易生病的。”沈清歡見他完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樣子，連忙把傘的一大部分都傾向他。
他們的身高有些差距, 她撐着傘也有些吃力。
陸征年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異樣, 佯裝不在意地順手接過傘柄, 傾向她那邊說道：“那就一起撐吧。”
他們并肩走在大雪中, 陸征年走着路, 不自覺地用餘光偷偷看着沈清歡。
蘇市多雨季，像此時此刻, 他們一起撐着同一把傘，走在下雨天似乎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雪子落在傘上發出沙沙聲，周圍熙熙攘攘的，他卻都不在意。
此時此刻，他們擠在洶湧的人潮中，彼此的餘光都在小心翼翼地瞥向對方，卻意外地不曾有目光交彙的時刻。
-
“穿那麽少，不冷麽？”他們走在路上，陸征年注意到她的穿着，見她穿那麽少，生怕她冷。
沈清歡聽着他的話，見他注意到自己的穿搭，但并沒有說出她想聽的話。
她微微不開心地抿了抿嘴，停下腳步盯着他說：“陸征年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個時候呢，你應該說我穿的很好看才對。”
陸征年也跟着她一起停下動作，轉頭歪着頭仔細地看着她，面對她的那一番話，他沒忍住地笑了笑，但又真心由衷地點了點頭道：“嗯，不僅僅是很好看，而是特別好看。”
沈清歡本來也只是開玩笑，她沒料到陸征年會這麽直白地誇她，一時自己都有些慌亂，她耳根一下子紅了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慌：“你......算你會誇......”
陸征年就看着她的全部反應，低下頭輕笑起來。
怎麽嘴上說要他誇好看的人是她，自己真的這麽說了，不好意思起來的又是她。
陸征年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但是此時蘇市的廣場上已經人滿為患，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發現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三分鐘。
他和沈清歡的目的地并不是廣場，他們默契地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朝着商場不遠處的天臺走去。
終于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到達了地點。
這個地方是沈清歡提議帶着陸征年去的，據說在這裏，能看見跨年滿城的煙花。
走上天臺的時候，四周也已經站了一些人，估計都是為了看煙花而來的。
陸征年和沈清歡擠進人群裏，稍微努力地朝前站了站，
在跨年倒計時的最後一分鐘，商場底下和天臺上的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一起倒計時。
五、
四、
三、
二、
一！
他們兩個也跟着人群一起喊着，在最後一秒結束時，無數絢爛的煙花一齊沖向漆黑的夜空中，紛紛炸成五顏六色的火星。
沈清歡一時都不知道是看雪還是看煙花，暖白色的路燈照在他們的身上，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上飄落下來。
這場雪從08年下到了09年，是蘇市時隔十年而來的第一場初雪，外面的冷風越吹越大，空中大雪也越來越密，很快就和白色的路燈融成了一體。
黑漆漆的天空中，煙花還在繼續不間斷地綻放，慶賀新的一年的到來。
初雪、煙花與人群中的嘈雜歡鬧，整座城市似乎都沉浸在這一場熱鬧中。
“陸征年，你看，好漂亮的煙花！”周圍煙花綻放在空中的聲音實在是太響，她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只能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扯着嗓子喊着。
陸征年也擡起頭，可他只看了煙花一眼，随即回過頭，看着眼前人歡悅的表情，唇角忍不住上揚。
人聲鼎沸中，那個笑靥如花喊着自己名字的女生，似乎比這場盛大的煙花盛宴還要燦爛。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她的名字：“清歡。”
“嗯？”她勉強地能聽到陸征年好像在叫她，不确定地回了一聲。
不過還沒等她繼續問，周圍的一小部分人突然起身要離開天臺，大家擁擠在一起，很快就把她和陸征年給擠散了。
沈清歡皺着眉，她很艱難地看向陸征年，只見他嘴唇微動，像是說了什麽，她沒有聽清。
陸征年說這話的時候，綻放在空中的那蹙煙花正好即将結束，最後一大束火花向着天空沖上去，誰都聽不清人群中的聲音。
陸征年也努力地撥開人群，困難地朝着她走去。
他的旁邊正好有一對看着像學生的男生女生擠在人群裏，大聲地說着話。
“你知道新的一年，第一句話要說什麽嗎？”女生大聲問着男生。
“說什麽？”男生笑盈盈地看着她，明知故問地等着對方下一句話。
“要說......”女生湊近男生的耳邊，說着什麽。
他們後面說的話，陸征年就聽不清了。
只是他能看見女生說完話後，有些羞澀地低下頭，男生湊近她似乎也說了什麽，兩個人頓時害羞地笑了起來。
陸征年個子高，很清楚地看見了兩人試探着蹭在一起的手背，最後男生直接牽在了女生的手，看着青澀又美好。
他見狀不免失笑，只是不知道想起來什麽，一時頓住了腳步，剛才即将被他下意識說出口的話，此時就被卡在喉間。
迎着這一陣陣吵鬧嘈雜，他想起剛才那個女生問男生的話。
你知道新的一年要對身邊的人說什麽話嗎？
不是新年快樂，而是......
他看着那陣雪花落在不遠處的她的發絲上、睫毛上，煙花聲喧嚣，混着她眉梢帶笑，好像一切都是剛剛好。
他正目光缱倦地看着她，人聲鼎沸中，他開口輕聲說了一句。
“我喜歡你。”
被淹沒在人聲和煙花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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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征年？你說什麽？”她扯着嗓子朝着他那邊喊着，她四周實在是太擁擠，讓她根本沒聽到陸征年說的話，甚至連口型也沒看明白。
他的話說的太快，沈清歡覺得他好像就講了一個字。
“他搖了搖頭沒回答，好在這時人稍稍走了一些，他迅速邁起步子，朝着沈清歡靠近，裝作一副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沒什麽。”
夜空中的煙火即将燃燼，漆黑的夜空又重新恢複了原樣，仿佛方才那一大片五顏六色的光，沒有出現過似的。
煙花雖美，但也一瞬間即刻消失。
他愣愣地看着夜空走神，也不知道怎麽自己就差點脫口而出了那句話。
也許是煙花太美、是這場雪下的太大、是氣氛正好。
又正好，他身邊站的那個人是她。
洶湧的人潮中，被大雪淹沒的，是他說不出口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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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沈清歡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眼前的她只顧着看雪看煙花，看得她眼花缭亂，顧不上其他的。
她就撐着傘，但仍有雪花落在自己的發絲上，眼見着人們相擁相吻相愛，在這場初雪裏，見證了過去那一年的最後一秒，又在新的一年裏的第一秒，見到了身邊的人。
“沈清歡，新的一年快樂。”在他們的身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有人在初雪裏接吻，也有人在初雪裏擁抱。
兩個人顯得格外突兀，但沒有關系，只要在這新年的第一秒，和她第一個見面，說一句新年快樂的人，是自己就夠了。
“陸征年，新年快樂啊！”她笑着回着，眼裏亮晶晶地看向他。
不過其實他們不知道，在其他路人眼裏，他們也并不奇怪。
陸征年的那句話無聲又緘默，但當時在他身邊的人卻有人看見了。
他們兩在陌生人眼裏，男生高挑帥氣，女生漂亮明媚，一看就是很般配，而且他們正值年少，正是最好的一個年紀。
雪夜告白，是一個浪漫又瘋狂的舉動。
只是可惜，他說出口的只有一句新年快樂，卻不只是一句新年快樂。
見此，也有人悄悄為這兩個萍水相逢的高中生惋惜地嘆了口氣。
那個時候陸征年總以為，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他以為，無論歲月如何變遷，沈清歡是不會變的。
她應該永遠是那個熱烈的，讓人不會遺忘的存在。
直到這麽多年後，歲月真的變遷了，他們再次以這樣一個尴尬的關系見面，陸征年才得到了答案。
沒有人會一直一成不變的，也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曾經她望向他的目光，永遠都是最熱烈的，她明亮的眸子，就像是黑夜裏最璀璨的那一顆星。
許多年後陸征年午夜夢回，望向自己一團亂的人生，竟然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錯了，而他的夢裏，那個滿* 眼含笑看着自己的姑娘，突然紅着眼哽咽起來。
他被噩夢驚醒，夢裏夢外卻全都是他們再次重逢的那個場景，大雪紛飛，一如許多年前。
蘇市的多年後的那場雪，來的太遲。
遲到了一整個青春，淹沒了許多感情、許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