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喝到加了奶和糖的咖啡,喬森才覺得自己從直沖天靈蓋的酸苦中解救出來。
李落河沒忘記喬森剛剛說的話,看他緩過來便抓住時機問:“你剛剛說陳峙在加拿大最難的時候,什麽意思,他在加拿大過得不好嗎?”
說實話李落河內心更認為喬森在誇大其詞。當初去加拿大的還有陳遠山和陳見薇,陳家又不是毫無背景,他想不出陳峙會遇到什麽難處。
“噢你說這個,嗯……”喬森有些苦惱地思考,“創業本就艱難,更別提Shnney還是華僑,第一年的時候肯定——”
“創業?”李落河皺眉,不解道,“陳峙在加拿大創業?”
喬森:“當然,否則我怎麽會認識Shnney。”
創業無疑是條坎坷的道路,喬森還記得自己三年前在溫哥華第一次見到陳峙時,他的狼狽模樣。
“嘿年輕人,不要再等在這了,我們老板不會見你的。”喬森對眼前的年輕人感到十分頭疼,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固執守在這了,老板對他下了命令,今天必須把人處理掉。
溫哥華常年有雨,年輕人站的地方并不好遮擋,他額前的頭發已經有濕成條縷的跡象。但他并沒有放棄,而是操着一口流利标準的英語:“能否告訴你們老板,我只需要二十分鐘向他展示我的方案,如果聽完他仍然不願意合作,我馬上就離開。”
眼看雨有下大的趨勢,喬森無奈地把傘分了一半給這年輕人,解釋:“我們老板不會見你的,你看已經下雨了,再等下去也沒有用,不如你先回去?”
那時喬森是真心想勸阻陳峙。
他的老板是一個極端的racist(種族主義者),曾經不止一次發表過絕不跟亞洲人種做生意的言論。喬森那會已經在計劃跳槽的事,出于善心不想讓這個亞洲年輕人受到他老板的羞辱,所以盡力想讓他知難而退。
然而喬森低估了這個年輕人的決心,當他跟着老板在會議室看見陳峙的身影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為這位年輕人點上三根蠟燭。
後來事情的發展和喬森預想得差不多,在把人溜了一個多月後,他老板故作為難實則陰陽怪氣地将方案貶得一文不值,随後通知陳峙不能合作的結果。
那天喬森正好離職,辦完交接手續離開公司時,在大門口看見陳峙一個人站那打電話,腳邊散落着被揉得皺皺巴巴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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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覺得陳峙被戲弄得實在可憐可憐,等他打完電話,喬森于心不忍地過去想安慰一下,告訴真相:“兄弟,不要太在意,這個老板人品不行,你當初應該直接換人合作的。”
陳峙轉頭凝視着喬森,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黑得發沉,将所有怒氣和不甘全吸納進深不見底的一點。
喬森一怔。
很快,陳峙收回銳利的視線,敷衍地道了聲謝。
盡管對視只有幾秒鐘,喬森還是從裏面讀到一種獨特凜然的力量,這也是他後來願意相信陳峙,并且跟随他在溫哥華白手打拼的原因之一。
喬森道:“實際上外國人做生意都很難,後面我跳槽到Shnney手下一直幹到現在,講真的,那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忙碌,獲得薪水最少的三年。要不是Shnney給我漲了一大筆薪資,我不會從溫哥華來到這裏,他是一個言語刻薄的老板。”
信息接受太多,又大大出乎意料,李落河在腦中串聯半天才得出一條完整的信息。
陳峙在加拿大創業,從零開始?
可陳叔當初說的分明是帶着陳姨去國外療養,為什麽突然開始創起了業?
就算是為了致雅開拓海外市場,怎麽會出現陳峙親自求合作,還被一個racist戲弄的情況?
他們背後好歹是致雅集團。
難道陳峙說的是真的,三年前移居是假的,出國其實另有不能言說的理由?
“好了,該說今天的正事,剩下的你還是親自問Shnney吧。”喬森及時打住二人跑偏的話題,談起合作,“我跟你說一下致雅這邊的意思。”
“嗯。”李落河停止胡思亂想,接過喬森帶來的資料,強行讓自己投入工作。
合作還在洽談階段,更具體的需要陳峙親自來跟李落河協商,喬森今天來只是初步交換一下兩方意見,為下一次磋商做準備,因此并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結束後,李落河親自送喬森到樓下。
臨分別前,李落河遲疑叫住他:“喬森,你在國外的時候一直跟着陳峙嗎?”
“當然。”喬森說,“沒人比我更了解Shnney在溫哥華的三年。”
李落河招手叫來周謙,對喬森道:“你跟周謙互相換個聯系方式吧,他是我助理,有些合作事宜會需要你們溝通。”
喬森痛快地給了電話號碼。
等把人送走,周謙才提出疑問:“李總,合作的事公司不是從不私下溝通嗎。”
“致雅是例外。”李落河看着消失在路口的車尾,點點周謙的手機,“喬森的聯系方式發我一份。”
周謙:“好的。”
剛到公司第一天,事情不多,李落河給衆人開了個小會後就讓他們提前下班,自己也準備離開辦公室。
一路心不在焉地把車開回公寓,李落河腦袋裏還在想白天喬森說的話。
陳峙出國,到底為什麽?什麽會讓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在國外受這種羞辱?
直接問陳峙嗎,李落河覺得自己問不出口。盡管他微妙地容忍陳峙的隐瞞,也默許了陳峙對他的示好,但他依舊難以主動去觸碰。
問喬森嗎,好像也不行。
問他跟主動問陳峙沒有區別。
李落河熄火坐在車上想了幾分鐘,摸不出頭緒。
算了。李落河開門下車,鎖上門後,他聽見後面傳來聲音。
“陳總,我送您上去吧。”
“不用,鑰匙給我。”
熟悉的音色讓李落河腳下一頓,轉過頭,果然在不遠處車位的黑車旁看見陳峙和一個人。
那人把鑰匙還給陳峙,還是有些擔心:“陳總,您喝了酒,還是我送您吧。”
“不用。”陳峙手背揮了下,“你回去吧。”
看他依舊堅持,那人只能猶豫着從車庫離開。
李落河就在自己車邊站着,直到陳峙轉身看到他,才走過去。
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李落河輕輕皺了下眉,停在半米開外的位置:“你喝了多少?”
注意到李落河的微表情,陳峙往後退了一步,說話聽起來還很清醒:“應酬,沒喝多少,你離我遠一點,有點嗆人。”
李落河沒說話,仔細觀察着陳峙的狀态。說話雖然清醒,但眼神已經有輕微的渙散,喝得不多明顯是假話。
他沒有拆穿,回身朝電梯口走,身後随之也響起腳步聲。
電梯到達,李落河進去,按住開門鍵等陳峙進來。
但陳峙停在外面一動不動,李落河不耐了:“進來啊。”
“我等下一趟。”陳峙笑了下,還揮了揮手,“你先上去吧。”
“進來。”李落河重複一遍,見陳峙依舊沒動,只能補了句,“不嗆,進來,別浪費時間。”
陳峙不再堅持,乖乖進去。
李落河刷了電梯卡,示意陳峙刷。
刷完卡,陳峙往電梯角落裏站了點,李落河餘光瞥見,沒說什麽。
“今天和喬森聊得還好嗎?”陳峙解釋,“下午抽不出空,不然我就親自去東晟見你了。”
電梯門的反光能映射出模糊的人影,李落河看着上面陳峙的輪廓,嗯了聲:“還行。”
看得出來陳峙喝了不少,否則他的下屬也不會擔心得要陪他上樓。但即使喝醉了,陳峙外表也看不出任何失态,衣着依舊整齊,如果不是酒味太重和李落河太熟悉他的狀态,旁人或許根本猜不到。
也正因為陳峙不論什麽時候都光鮮體面,所以李落河想象不出喬森口中的被人耍得團團轉的Shnney會是他。
喝的那些酒後勁太大,陳峙光站着就覺得頭疼得緊,加上吃得太少,在國外留下的毛病此刻有了複發的趨勢。他閉眼緩了緩,現下沒有多餘的精力想辦法逗李落河開心。
五樓到了,李落河出去,陳峙看着他離開電梯。
出去後,李落河在電梯口停了下,轉身看着陳峙。
陳峙頓了頓,沖他揚起一個淺淺的笑,揮揮手用口型說了句:“晚安。”
李落河有些猶豫不定,但電梯門馬上就要關閉,他輕輕啧了聲,還是問了出來:“你喝這麽多,沒人照顧你?”
剛問完,陳峙還沒來得及回答,電梯門就因時間過長關上,陳峙往前一步下意識要把門按開,觸碰到電梯按鈕時卻又沒按下去。
算了,照顧喝多的人太麻煩,還是不折騰他了。
陳峙收回了手。
然而這時,關上的電梯門忽然又徐徐打開。
李落河擡眸瞥了眼呆站着的陳峙,往家門口走,頭也不回道:“過來。”
頭依舊很疼,陳峙在原地怔了會,擡步出去跟上,也不管身上的酒味還嗆不嗆人,像個下了課的小學生乖乖跟在接自己回家的家長身邊。
聽見陳峙靠近的聲音,李落河沒看他,低頭驗證指紋。
“驗證成功”電子音響起的同時,李落河聽見旁邊人用帶着微弱笑意的溫柔嗓音道:“謝謝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