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遺忘的姐姐(二)
被遺忘的姐姐(二)
“是是是,這涉及到人專業領域了,我們外行人都出去也罷。”匡天一帶着其餘人都在門外等候了,他都要困死了,又在夜裏被人攪了清夢,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脾氣。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抓鬼而已,蕭逸塵還是信得過的。
這一晚最擔心的就是這兩位老人了,一夜無眠。
說來也奇怪,房間裏面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直到天邊泛光,太陽升起,蕭逸塵遲遲沒有出來。
匡天一是被趙秀秀搖醒的。
“喂,你進去看看,怎麽會這麽久了還不出來啊。”
匡天一嘴裏的哈喇子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被推到門邊了。他揉了揉眼睛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二老趕緊湊上前看。出來的是蕭逸塵,他們探頭向裏望去,發現兒子還是像之前那樣躺着,完全沒有康複的跡象。
“小神仙,這......是怎麽回事啊?”老伯問道。
蕭逸塵并沒有回答,只是望向衆人,說道:“事情有一點複雜,他不肯下來。”
“诶你不是說這個小鬼好抓嗎,怎麽不肯,強行抓下來不就可以了!”匡天一上前念叨,大家都覺得這是個無比簡單的事情。
“是這個男人不肯,而且那小孩身上有混元珠,二人似乎已經連在一起了......”
“什麽?”這句話一說出來衆人大驚,這真的是令人震撼的消息。先不說混元珠姚笙泠沒能看出來,更離譜的是這混元珠還能在凡人的體內存活,這無疑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那現在怎麽辦啊?”趙秀秀見大家都不說話,主動詢問道。
“現在來看混元珠并未害人,只是附身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姚笙泠說道。
“那怎麽會拿不下來,強行取呢?”匡天一說道。
“那他就會沒命了。”蕭逸塵冷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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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對話可吓壞了二老,又開始哭天搶地說道:“我唯一的兒子啊!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以農活為生的人家裏的兒子越多就越能幫忙承擔一部分勞作,只是目前來看這樣的情況,這個家裏老人失獨,能勞作的人越發少了,他們不幫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家庭在他們眼前消失,這跟殺人并無區別。
當然,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匡天一看着皺着眉頭的蕭逸塵,他與之前進去房間的時候對二老的态度有所不同,這兩位在哭喊的時候他竟然露出了一絲心煩。他将蕭逸塵拉至一旁,悄聲問道:“你老實跟我說,你進去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那個男人對你說了什麽?沔女那關都能過,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想不出來一個辦法麽?”
蕭逸塵壓低了聲音,說道:“問題根本不是那個男人,而是那邊。”他昂了一下頭,示意匡天一看向二老的方向。
多的話也不用說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麽,繼續問道:“解鈴換需系鈴人,看來問題的源頭在這裏啊。你就說一句,這個人能救不能救?”
蕭逸塵點點頭說道:“能救,但是也難救。”
匡天一不再追問了,而是跑過去拉開扶着二老的趙秀秀,對着衆人說道:“您二位的兒子能救,但是必須要你們聽得進去話才行,你們可知道?”
老伯擦了擦淚,說道:“知道,知道,只要能救,就是要我的命我也願意!”
“那好,先聽我們的道長是怎麽講的。”他說完這句後,衆人看向蕭逸塵。
“我問你們,二狗子可曾有過兄弟姐妹?”
蕭逸塵這一句話噎得老伯是說不上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吐出了一個“是”
這下子衆人的表情都凝重了,不用多說大家也都知道了大概了。趴在二狗子身上的不是孤魂野鬼,而是他的手足。
“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和老伴在他之前有生養過一個女娃娃,那個時候災荒根本養不起,只有一戶人家讨了去做童養媳,能給一袋米,我就送走了,這麽多年了,我們以為她過得很好。”
“送出去的時候是幾歲?”蕭逸塵追問道。
老伯看了看他,比劃着說道:“記不清了,大概就這麽高,這麽大一點......”說着說着自己就蹲下哭泣,“原來她在那一年就死了。”
“現在哭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盡快找到她的骸骨,這樣說不定能解開她的結。”蕭逸塵繼續問:“送到了哪戶人家?可還記得位置?”
老伯搖了搖頭,似乎是想不起來了,後來又擡頭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了,那一年開滿了油菜花,順着側邊的小路走,我當年還給她摘了一朵小花戴!”說着說着就往屋外跑,他們四個也趕緊跟上去了。
走到一處老屋旁,這裏的房屋早就破敗不堪了,看樣子這戶人家已經搬離很久了。
老伯兩手一攤,屁股往地上一坐,大聲喊到:“完了啊!完了啊!”
蕭逸塵只是靜靜看着,匡天一覺得他還是隐藏了什麽就問道:“怎麽都是讓我們找?那個靈體自己不會開口說話嗎?”
他回答道:“回去吧。”接着又對老伯說道:“你去這屋院子後面的大石頭旁,找到一個小土堆,把她帶回來吧。”
說完就帶着一群人回去了,所有人都站在了二狗子的房間,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樣子,老婦人還上去給他揉揉背順氣。
蕭逸塵說道:“你願意放開手了嗎?”
二狗子點點頭,虛弱地說道:“姐姐,我背不動你了,你走吧。”說完便有一道淡淡的藍光發出來,照亮了整間屋子。
那老婦人也在邊哭邊說:“這女娃娃跟着我們也是慘,那一年災荒,二狗子出生了,實在養不起就送人了,誰知道送出去人就沒了。還希望我兒快點好起來。”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女孩的哭泣聲,這聲音并未令人感到害怕,而是小聲啜泣,可憐至極。
老婦人接着說道:“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就先放過你弟弟吧,等到我們老兩口都去地府了你再來讨我們的債。”
正說話間老伯回來了,捧着一堆的土,還有幾片衣服的碎片,嘴裏念叨道:“道長,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蕭逸塵只說是讓埋在屋子附近,老伯“哦哦”了兩聲,趕緊去辦了。然後他伸出手,那小女孩顯露出了原形,約莫七八歲的樣子,瘦不拉幾的。她就在那裏乖乖地被蕭逸塵牽下來了,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屋內的家人,最後消失在了蕭逸塵手上。同時,一顆混元珠也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姚笙泠見狀趕緊施法,二狗子慢慢從折疊的樣子恢複原狀,衆人看着揪心,但是他卻沒有喊叫,并沒有感到一絲疼痛。
“哎呀呀,多謝女菩薩!活觀音!小神仙們啊!”老婦人連連磕頭,趙秀秀趕忙上去扶。
二狗子呆呆坐着,莫名流下了眼淚。他自說道:“從我有記憶起就有一個姐姐一直在跟我玩,後來我長得比她大了,她便要我背着,這一背就是幾十年了。”
蕭逸塵說道:“她就是你的親姐姐,因為接觸了混元珠,又因為執念放不下,這才一直跟着你。”
“她沒有傷害過我,她是喜歡我的。”
“你也喜歡她不是嗎?就算背她這麽多年你也甘心。”
蕭逸塵說完以後衆人就道別而去了。
“沒想到這一關這麽好過,還挺容易的。”趙秀秀一邊走一邊說道。
“難怪我沒有察覺到,原來是怨念不深。”姚笙泠對着蕭逸塵說道。
蕭逸塵一改剛剛嚴肅的表情,溫柔地說:“也好過也不好過,那姐姐能這麽快原諒,也是弟弟為父母減輕了罪孽。”
“那是,要我背一個鬼在身上這麽久,還被壓彎了腰,早都崩潰了。”匡天一也在旁邊搭腔。
“我算是看清楚了,那兩個人只喜歡寶貝兒子,讓女兒回家也只是為了兒子而已。蕭道長讓老伯把女兒的屍骨接回來也是為了警醒他們吧?”趙秀秀轉頭看向蕭逸塵。他也只是笑笑,沒有搭話,過了一會又說道:“圖個安慰罷了。”
炎炎夏日,酷暑難耐。就算是穿着單薄的夏衫,在這樣正午的日光的趕路之下,匡天一連連喊熱。過不久,四人行走至一個小河處,匡天一興奮地沖過去,“咻”地一下消失在隊伍裏。
趙秀秀看見頑猴一般的他,不解問道:“他幹嘛?熱得要跳河啊?”
蕭逸塵和姚笙泠都被逗笑了,三人也跟上了匡天一的腳步,往河邊走去。
“诶,我跟你們說,這個季節正是吃龍蝦的好時節了!需要串起來架在火上烤一小會就熟了,可簡單了,還沒有腥味,比魚還好吃呢!今天我請你們大飽口福!”
“龍蝦?”
看着在河裏蹦跶的匡天一,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疑惑,“龍蝦是什麽東西?你那個世界的動物嗎?”趙秀秀先問道。
“啊?哦!”他先是愣了一會,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我忘了,小龍蝦是近代才傳過來的,唐朝沒有這個玩意。唉,可惜了,我現在真的好想吃一頓麻辣小龍蝦!”
匡天一仰頭痛苦,他覺得這是自從他來這裏以來受過的最大的委屈了,天天青菜白粥的,比苦行僧還苦。若是沒有見過也就罷了,他作為一個現代人,實在是受不了這個苦。
趙秀秀看着他痛哭的模樣,又覺得滑稽又有點丢臉:“哎呀,好了好了,讓姑奶奶我來給你露一手,什麽叫捕魚劊子手!”
趙秀秀拿出她的銀月彎刀,上河裏就是一通亂紮,“砰砰砰”濺起了一陣水花,手上的武器就像是一個炸彈,下去一下就紮一條魚。“怎麽樣,我們今天可以飽餐一頓了。”趙秀秀驕傲地秀起了自己的捕魚成果,挑釁似得看向衆人。
蕭逸塵倒是被挑起了鬥志,抽出了自己的劍,說道:“我們靈山教的功法也不會遜色的,我倒是想用手中這把玄翊劍跟趙姑娘切磋一下。”
“哦?那看來我今天倒是要應戰不可了。”趙秀秀作出進攻的姿态,她以為是來跟她比武了,臉上控制不住開心。
蕭逸塵兩腿一瞪,竟然朝河裏蹦去了。整個人倒立在河面上,懸空自己“歘欻欻”幾下,從河裏挑上來好幾條魚,數量比趙秀秀多。他淡定地飛回來岸邊,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又看了看趙秀秀,仿佛在無聲炫耀自己的成績。
“诶?道士還吃東西嗎?”匡天一疑惑問道,他其實意思是問道士吃魚類似開葷了,所以懷疑。
“道士也要吃東西的,匡兄弟,不吃東西就餓死了。”蕭逸塵聽懂了他的意思,但也順着他的話來回答,全是為了打趣他,別無他意。
衆人一改剛剛的沉郁的氣氛,迅速活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