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匡家村（二）
匡家村（二）
從山林間生長的樹木判斷，此時正值春季，早長莺飛。按理說霍亂應該是酷熱難耐，空氣窒悶的時候發起。更何況山中不與外人通，就算是河流污染，也早就經過幾輪淨化了，不可能這麽嚴重，這個情況屬實奇怪。
族長一路朝着宗廟祠的方向跑去，匡天一見狀急忙跟過去。
族長急沖沖地跑到祠堂前，在門口停下整理了儀容，嘴裏念叨着：“匡家族危亡之際，我等無能，迫不得已打破規矩，還望祖先，保佑我族，渡過難關。”
說罷，一把推開大門，徑直向裏走去。
正門進去，是由青石板格子鋪成的地磚，四四方方的小格築成一條主路，格子上還镌刻着龍紋樣式，路中央是一把赭石色的梅花雕木椅。
匡天一倚在門框，只見族長踏入主路，左三步右三步走了過去，手劃動着，嘴裏還念叨着什麽。他覺得略顯滑稽，正憋着笑呢。山坳突然一陣震動，那把梅花雕木椅開始升起，露出底下巨大的機關軸，凳子變成一個輪盤，凳腿展平成一個舵軸。村長使勁扭動輪盤，正廳大門緩緩敞開，霎時間散發出幽藍色的光出來。
這難道是......!
混元珠！
匡天一擡手掩目，他無法直視這道光芒，模糊看見族長進正廳裏面去了。不一會兒，地震山傾，水光炸開。後山北側的瀑布開始改成兩道，南側的林子不停抖動，葉子成片成片地掉落。祠堂開始陷落，山頭轟然倒塌。
他一時站不住腳，趔趄倒地。飓風驟起，水霧被風帶走，迅速凝結成細小的冰晶，打在人臉上生生地疼。旁邊沒有能抓住的東西，他只能将十指插入泥地，勉強支撐不被風吹走，但人被風刮地硬是擡不起頭來。
吹了好一會，不知不覺已到日出時分，周遭沒了動靜。匡天一擡頭，被眼前一副壯觀景象震撼：
原先的瀑布被劈成兩半，像兩艘挂着白帆的大船，中間露出一條筆直的大道。晨光從山縫大道中透進來，折射出一道亮麗的七色彩虹，水霧還未散去，濕漉漉的山氣直往肺管子裏灌，讓人清醒了不少。與先前的布局來看，整個村子是被翻了個面！
這難道就是混元珠的力量嗎？也太牛叉了吧！
族長急忙拿了珠子，從祠堂廢墟中走出來，通知族人向外遷徙。自此，隐居十年的匡家族，又再一次踏上流浪的路途。
浩浩蕩蕩一百號人，出發了。
Advertisement
走了不久，便看到一衆村民正圍聚一起舉行祭拜儀式。昨晚的動靜那麽大，附近村民們還以為是山神震怒，拜山神呢。
“老鄉們，請問蔣神醫今在何處啊？”族長打聽這個“蔣神醫”據說是他們隐居前享譽民間的神醫。
“什麽蔣神醫？沒聽說過，你們要治病救人吶，還是找承天司的人吧。若是救不了，有要超度的也可以找他們。”一旁村民回答道。
“怎麽說話呢！誰要超度了！你才要超度呢！”匡天一立刻反駁，心想這個npc說話真難聽，就跟李想說話一樣難聽，不愧是他設計的。
“莫要生事。”族長攔住了匡天一，繼續問道：“那承天司的人現在何處，實不相瞞，我族中小兒嘔吐不止，急需救治啊。”
“這個病我們村前陣子發過，是承天司的神女幫助我們治好了，神女當真是神仙下凡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旁的老妪接過話頭回答道。
“這位老婦人，可否告知我們神女現在何處”
“不遠，翻過這個山頭就是了，這是最近的路了，他們一行才走不久，應該能碰到。”
“多謝。”族長看了看這一大幫走不動的孩子，繼續央求道：“誰不是做好事的人吶，各位鄉民行個好，可否容我們在此地暫歇，我差人去找神女求藥。”
“也是，看着這些孩子怪可憐的，山高路陡，你們暫且在我們吳家村歇息吧。”老妪回答，想必他是管事的人。
“如此就多謝了。天一，快去山頭那邊把神女給請來，我們族人靠他了。”族長轉頭對匡天一囑咐道。
匡天一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族長叫的是自己，忙答：“好”
新任務get！完成族長的任務說不定他就會給混元珠了，他一溜煙人瞬間跑遠了。
族長看着他積極的樣子，只是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作聲，他又想起匡莫言托付給他時候說的簽文了：“命中自有天相助，然則一生終自殇。”
匡天一命體不凡，算命先生說是天上神君下凡，日後必有一番大作為，只是一生會歷經坎坷，終将是孤家寡人一個。從十歲起這小子就被匡莫言托付給他了，一直到現在人也沒回來，音訊渺茫。現在迫不得已出山，難道命運真的沒辦法避免嗎？
山雖不高，但是陡峭。匡天一艱難爬上去，被荊棘劃傷了好幾道口子，他對這個身體還不适應，整個人爬過去虛脫得很。艱難走下山頭，看見前方烏泱泱一群穿青藍色袍子的人，與這山野間的粗布麻衣不相同，看樣子就是承天司的人了。
匡天一彎腰調勻氣息，起身大喊一聲“救！”命字還沒出口，整個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夢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迷霧中出現一個黑色身影，一個男聲厲色道：“不要重蹈覆轍，回去！給我回去！”
“你是誰啊？”匡天一伸手想要撥開眼前的大霧，卻怎麽也揮不開。
李想突然出現在眼前，倒吓了他一跳。他抓住了他的手腕，說道：“我不能進到這裏，你一定要幫我拿到混元珠，我給你錢！要多少給多少！”
“要多少給多少？我要一千萬！”
“沒問題！”
“一個億！”
“沒問題！”
夢裏他越說越興奮，正許着願呢，突然聽到一個女聲：“這是哪裏的鄉民啊，咋生的這麽白淨，喂~喂~”匡天一夢裏感覺到自己搖搖晃晃的，猛地一睜眼，原來是被人搖醒了。天空明朗，陽光透過搖曳的樹葉，一晃一晃地刺在眼睛上。
一個梳着雙頭包髻的少女輪廓逆着光看他，她頭上的發帶被風吹起，飄飄然如一只活潑的小兔子。匡天一慢慢适應光線，良久才看清她的模樣，少女約莫十五歲，清澈的眼神此刻充滿了好奇：“喂！你剛剛傻笑什麽啊？做什麽美夢了？說與我聽聽。”
“邱師妹，不得胡鬧。”一旁佩帶玄色月季雕花劍的男人呵斥道。
“知道了，雲師兄，注意承天司的形象嘛~”少女被訓得興致全無，一屁股在匡天一身旁坐下。
“你就是神女嗎？”吳家村村民口中的神女想必是位不凡的女子，這個邱師妹顯然不是，但如若是對身邊的女孩這樣問，十有八九都會高興。
少女果不其然被哄得臉一霎紅，換成溫柔的聲音回答道：“不是啦，我們的掌印，氣韻不凡。我怎麽能是她呢。”
“我看姑娘伶俐得很，像天上仙女一樣，還以為你就是呢。”
“你可真會說話。”邱師妹被哄得花枝亂顫，對待匡天一也顯得熱情了許多。
果然，小姑娘就是經哄。
“對了，我的族人！他們需要醫治。”
“放心吧，我的師兄師姐們已經過去了，他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和雲師兄是留下來照顧你的。”
“多謝，還未知姑娘芳名。”
“我姓邱，單名一個玉字。”邱玉一一回答匡天一的問題，跟剛才的野蠻形象判若兩人。“昨晚上聽見山坳震動，我們以為是妖怪出沒了，正欲去查看呢，沒成想碰上你們了。”
“邱姑娘好心，承蒙照顧在下了。”
“哎呀，小事啦，救扶百姓，本就是我們承天司的職責啦。”邱玉驕傲地說道：“不過你們是哪裏的鄉民？這觸惡之病已發數月，各地都已經控制住了。唯有你們，新發不久。”
“我們村偏僻，不知現世的情況。邱姑娘，不知我族人現狀怎麽樣了，我得回去看看。”匡天一已經不想跟她多說話了，心裏一直惦記着混元珠，匆忙找了個借口回去了。
“我同你一起過去。”邱玉趕忙擦了擦屁股上的灰，跟了上去。
越過山頭，匡家族的族人們此刻已經安置妥當了，承天司的人還為他們支起了草棚防寒。匡天一大踏步跑到了族長面前，對他說：“族長我來晚了，大家都沒事吧。”
“已經控制住了，不必擔心。”族長焦慮地說，“承天司真的是好啊，我們離世這麽久，沒想到外界出了一個這樣濟民的好門宗，也算是亂世的福報了啊。”
“你們沒事就好，我看他們人挺好的，我得去拜謝一下神女。”匡天一說道。
“不急。我同你商量一件事，你過會再去找她。”族長正色道。
“何事？”
族長從懷中拿出一顆混元珠，此刻的它正安靜地等待他人的決定。
族長看着珠子，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個是混元珠，傳說中上古戰神崇明的法器。你父親讓我保管，本想着可以護你一世無憂。如今匡家村被迫出世，回不去了。你不甘困住，自小偷偷習武，早知這小小一方天地終究留不住你的。現今你拿着它，日後還能護你周全，安心去追求你的道吧。”
“我父親？”匡天一疑惑道，沒想到這個珠子還是主角的父親留下來的。
“對，你父親，匡莫言。”村長一邊說一邊遞過混元珠。
匡天一接手，看着珠子良久未動，憋了半天忍不住問了一句：“族長，混元珠就一顆嗎？”
“對。”
“十二顆珠子就是十二道雷門，集齊之時就能獲得巨大的能量。剩下的你回來再告訴你。”李想之前神神秘秘的說着這些話，他反正是不信的。難怪每次強調珠子的數量，過來了才發現是讓他一顆一顆找啊！
他下意識“啊？”了一下，族長立馬生氣道：“啊什麽你！又是哪讓你不滿了，你小子自小就主意大，管不住！我不替你爹管了，愛上哪去就上哪去！”
自知族長說的是氣話，他姿态放軟道：“族長別生氣嘛，我走多遠不都是匡家的族人嘛~這麽多年您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不會忘本的。”
“拿去拿去。”族長別過頭去不看他，這小子一天到晚不是惹人生氣就是哄騙吹噓。雖是這樣想着，眼底卻泛起了淚花。吃着百家飯長大的孩子，自小孤苦伶仃，算命的也說他是寡命，想來不免傷心難過。
匡天一看着族長掩面哭泣，不明其中原由，還覺得是自己撒嬌感動他了，立馬接過珠子道：“遵命！”随即又想起來一件事問道：“您說我爹去哪了啊，他怎麽丢下族人了？是去找其他的混元珠了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一別數年，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族長悄悄擦了擦眼睛，轉過頭來，同他的匡天一告別：“你終歸是要成長的，想做什麽就去吧。”
匡天一看到他的眼淚，也不想拆穿這個倔強老頭，但他心底竟有一絲感動。
放現如今，族長也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匡天一立即跪下，磕了一個響頭，道一句：“我走了，日後成了大事定會回來看您。”
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