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且說那日遖宿叛亂肅清後,執明所帶的一衆黑甲鐵騎在慕容離的命令下當場便斬殺餘下的刺客,至于那國師,便被慕容離施了絞刑,連屍身都扔至亂葬崗不許人收殓。
才處理完一衆事務,慕容離便又一倒不起了。
天權将士衆人皆面面相觑,想不到遖宿一遭,差點将帝後雙雙折了進去。
辭別了遖宿新主毓骁,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出了遖宿便一路北上。
“容兒?”
“容兒……”
容兒容兒?”
執明恨不得把這兩個字挂在嘴邊,奈何怎麽喚慕容離始終不肯睜眼看他。
倒不是慕容離還是不肯原諒他,只是這人像變了一副模樣似得,成天黏在他身邊叽叽喳喳。慕容離本就覺得胸悶,如此一來便更煩躁了,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不去理他。
見他充耳不聞,執明氣悶得慌,只好自己看書解悶,甫一動作過猛,“嘶”的疼出聲來。
執明使壞擡眸,果然慕容離已睜了眼擔憂的望向這邊來。
“疼。”執明靠近坐了過去,趁機伸手在慕容離腰上揩油。
“……”
執明笑笑,道:“說來本王一直不知道,你何時會武了?”
“……年少時學了幾招不成樣子的,以防萬一死在王上的暗衛手裏……”慕容離說這話時斜看了一眼執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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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幹的蠢事,怕是翻舊賬都翻不完了。
“以後本王護着你。”
他眼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流動,堅毅而又熾熱,倒映的是慕容離溫柔缱绻的側顏。
“微臣羸羸殘軀,王上何必……”
“你于本王而言,便是全部。”執明打斷他的話,掌心微收,小心握住他的手。
“可若有一日,微臣去了……”
“即便有一日你要離開,本王也陪你同寝,死生不棄。”
“本王丢了你十幾年,好不容易找回來了,便不會再放手。”
慕容離莞爾一笑,濕了眼眶:“呆子。”
可不是?呆子,十足十的傻。
曾經年少輕狂,執明一身桀骜與任性,誤會了十餘載的深情,悔恨了三載的利用,卻終究能得慕容離一個成全,此情不敢負,也不舍得負。
“咱們回家。”
執明笑笑,與慕容離十指相扣。曾經那些恩怨糾纏,皆一一碾碎在風裏。
【番外·初雪】
這是慕容離再回天權後第一個落雪的年頭。
寒風裹着素雪,洋洋灑灑的落滿整座王城,不帶一絲其他色彩,就這樣裝點了慕容離眼前的全部。
向煦臺外落敗的羽瓊掩在雪色下,依稀只見幾抹殘影。慕容離擡手掃開覆在上層的雪,露出底下埋在土中的殘根,輕聲嘆了口氣。
天氣冷的厲害,身上僅存的幾絲暖意都随着口鼻中呼出的白汽消散在空氣中。
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擒住慕容離的手便往懷中帶。來人走路都不帶聲響,許是刻意收斂了動作,生怕驚了眼前的景致。
慕容離轉身,果然對上執明一張關切的臉,還染着幾分佯怒,只聽他道:“你身子不好怎麽還跑出來吹風?”說着,便将慕容離往自己這邊拉近,不住地搓着他的手。
“哪兒就有那麽矯情了?我又不是小姑娘。”慕容離笑道,“天權許多年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
“嗯……”執明漫不經心的應着,伸手接過身邊小太監遞過的狐裘給慕容離披上,又将人摟在懷裏,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道“這幾日愈發冷了,記得多穿着些……”
慕容離看着執明忙活的樣子,心下不禁感慨萬分,卻不知說什麽好。
執明替他理好衣衫,擡眼時便見慕容離眼角含笑的望着他,正如那三春闫雪生生撞入眼簾,讓人便再移不開眼去。
“笑什麽?”執明逗他。
慕容離也不惱,任執明指尖微勾,細細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肌膚。
“王上愈發像太傅了,唠唠叨叨的……”慕容離說着,眼見執明嘴角笑意越深,便停了打趣——
這人總是這樣,有什麽,眼睛便總藏不住事。
起初他剛帶慕容離回來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寵着哄着,想盡法子的讨人歡心。卻不知那雙眼早就出賣了他——
慕容離從前偷偷瞧他的那幾千幾萬眼裏,從來都沒有這種深情。
揮退了衆人,執明拉着他進閣臺賞雪。
慕容離的身子在那幾年裏熬幹了心血,又郁郁得思、心毒入骨,從生死一線中搶回來的一條命如今即便如執明這般的将養着,也須得萬般小心,不敢出一點差錯。
執明命人燒足了地龍,又差工匠早先就将向煦臺多加了幾處屏障。
這王城中的最高之處,放眼望去可盡收王城于眼底,于是便連這素雪裝裹的美景便也盡觀。
“若是喜歡,本王便差人多搬着雪來向煦臺可好?”執明将他攬在懷裏,捧着一只湯婆細細暖着。
“……不必如此。”慕容離搖了搖頭——執明雷霆手段登位,此後大刀闊斧的施行新政已多惹前臣不快,又為他走遖宿一遭,實在不宜再為這些小事給他添話柄了。
執明見他不說話了,心口莫名刺痛,暗罵自己從前是豬油蒙了心,竟能做出那麽些遭天譴的錯事來。
“本王……”執明捏着慕容離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悶聲道“你喜歡什麽?本王都可以給你……只要你開心就好。”
慕容離一愣,擡頭看他。
一如當年羽瓊花晏上初見,他便問:“阿黎,你在想什麽?”執明從來看不透慕容離在想什麽,只好猜,猜他度人的心思、猜他算計的計謀,可那些他從來不會用在自己身上,後來執明就更猜不着他在想什麽了。
慕容離笑了笑,撲進他懷裏抱緊:“我喜歡的,王上已經給我了。”
執明啞聲無言,手足無措一番後緊緊摟住他。
幾朵雪飄進了閣臺中,被暖意融化成水,一會便蒸幹不見。向煦臺外,是白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的掩去了雪下的幾句熱鬧。
——再過不久,便是年關了。
【番外·元宵】
夢裏三千盞,回眸又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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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正是歡歡喜喜鬧元宵的日子。王城裏照例舉辦一年一次的上元燈會,盞盞紅豔如火的燈籠,串挂于街市兩旁。再往西街去,是舞龍舞獅的隊伍,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人群中,有玄衣紅衣兩人并列而走,執明牽着慕容離的手,小心翼翼護着他不被人流擁擠到。
“王上怎麽忽然來了興致要賞燈?”慕容離回握住執明,那雙手上傳遞過來的溫暖在這如水的夜裏顯得分外滾燙。
“見你總是悶在殿中也不出來走動……”執明駐身看他,慕容離便也跟着停了。
兩人移到橋邊,橋下蜿蜒遠去的河流上,泛着明亮晃眼的星點光芒,那是成百上千的河燈,載着願望随水而去。
“若是覺着無聊了,便差人來尋本王。”執明替他掂好狐裘,“想做什麽也同本王說,你想去哪兒本王都陪你。”
慕容離看他那副模樣,不禁嘴角笑意漸揚,漸漸的整個人都如沐暖陽:“王上去上朝便好好聽着各位大人們的教誨,也不要日上三竿了才匆匆去……我閑來無事便自會尋些書看看,你把奏折都往向煦臺裏搬又是做什麽?”
慕容離開始數落他,若說初初登位的那些日子執明還算得上是“勤政愛民”,後來卻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恨不得整個人黏在慕容離身上。
他不是不想出門,實在是被執明纏的沒有辦法。
慕容離還沒數落完他,便執明笑嘻嘻的打斷了:“不是有句話來着——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
慕容離聽得臉上一燒,慌忙攔住他的話:“王上又愛胡說了。”
“沒有的事。”執明趁着四周沒人注意,偷偷在他嘴角輕啄了一口,而後得意洋洋的輕笑道,“本王就愛看着你。”
四周燭火明亮如晝,灑在執明臉上,說不出的溫柔缱眷。
忽然不遠處響起噼裏啪啦的爆竹聲,随後鑼鼓齊響,一隊舞獅隊伍開始活泛起來,上上下下翻轉着,四周一片拍掌叫好聲。
執明見慕容離頗有興趣,便将人往懷裏摟摟,擠進人群中去。
邊上的人一見兩個年輕人舉止親密,便明白了兩人的關系,于是大大方方給他們讓了一個位子。
天權民風淳樸,自新帝納男子為後,百姓們倒是覺得無甚不可。傳言更說君後容貌昳麗如仙,與執明王恩愛有加。帝後治世以來國泰民安、繁榮昌盛,百姓自然也就不對這等事持厭惡态度。
執明歪頭看了一會,低頭看他,問道:“你喜歡這個?”
慕容離但笑不語,笑眯眯的看了看執明,繼而又移開眼睛認真看起戲獅來。
“笑什麽?”執明好奇的不得了,捉着他手心輕輕撓了撓。
“我覺得,這大獅子頗像王上……”慕容離扣在他耳邊輕語。
像本王?為何? 執明不解,緊接着便聽慕容離笑道,“笨頭笨腦的樣子,像極了。”
執明佯裝怒了,認真道:“大獅子今晚就回去吃了你這只小狐貍。”
慕容離聞言笑出聲來,引得周圍的人目光紛紛投向這裏。他生的好看,這麽一笑便讓人移不開眼去,漸漸的,四周目光便多了起來。
執明微微皺眉,于是拉着慕容離離開人群。
“趕明兒本王再給你找個戲班子跳舞獅看!”
慕容離不知他為何又鬧起了別扭,偏生不肯再回去,拉着慕容離要去猜燈謎。
“兩位公子,猜燈謎麽?”
一排排挂着的是精致小巧的紙燈籠,上面提着迷面,若是猜中了便可贏走。
執明一眼望去,便挑中了一個昙花外形的燈籠,看了一眼,遞給慕容離笑道:“容兒聰明,那便猜猜這是什麽?”
慕容離低頭一看:“謎底是一個‘出’字。”
燦燦火光相連,歲歲除夕團聚,兩兩去頭去尾,便得一個“出”字。
賣燈謎的老漢滿臉堆笑,直誇慕容離聰慧,一眼便識破謎底。
接着執明與慕容離兩人,你來我往,便将老漢攤子上的燈謎猜了個遍。
“沒意思,太簡單了些。”
執明無視老漢一臉愁容,丢給他一錠金子,就拉着慕容離往前面走去,只留下身後捧着金子滿臉笑容的夜中人。
前方臨湖,只見萬頃夜空中,徐徐上升的千萬盞燈火,放眼望去頗為壯闊。
“本王……以前還從未像個尋常人家一般……同家人一起過節……”執明一時失了神,道。
那是久遠之前,也不敢去想的事。
“臣也不曾。”慕容離自覺将掌心擱在他手裏,兩人十指緊扣,“以後便有了。”
執明低頭看着他笑,“嗯”了一聲,道:“……一輩子。”
慕容離微微一笑,也看着他,輕輕點頭:“嗯。”
一輩子。
一家人。
【番外·折花】
執明是第一次見到慕容離這幅模樣,褪去了往日裏鮮紅似火的紅衣,一身雪袍加身,眉眼之下只剩淺淡的清冷潋滟。
慕容離朝他一笑,伸出手來:“王上。”
“今日朝臣們又上奏了?”慕容離的手指攀上他的眉間,細細替他撫平眉間的幾縷煩憂,“王上應當再尋幾個良人……”
……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
慕容離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執明打斷了,執明握過他游走的手,在他指尖落下輕輕一吻,道:“不許胡說。”
他于情事上一向自制,舍不得傷他半分。可又或許是自知命數難定,慕容離心血來潮時總愛纏着他死命纏綿。
就好像……飛蛾撲火。
“誰再敢提那事,本王便把那些美人送到他府裏去。”執明握着他的手不肯松開,笑嘻嘻的道,“本王能得你傾心已是三生有幸,不敢相負。”
自慕容離随他歸國後,這人的情話倒是說了一套又一套。
“容兒……”
兩人幾日沒有溫存,此刻見慕容離在一旁偷笑,執明望着心上人不禁情動,便極親昵的喚了他一句。
“嗯?”
慕容離才應聲,便見執明極快的湊了上來,一手還未松開他的手,另一手已經繞過後背握住他的腰,向自己懷裏輕輕一帶,兩人胸腹相貼,執明咬上他的唇,然後貪婪的舔舐起來。
津液相交,闖入口腔的舌頭一寸一寸侵入,掠奪着慕容離的氣息,恨不得拆分蝕骨。氣息交錯中,也不知道是誰的喘息聲先重,殿中的氣氛開始旎旎起來。
執明一番饕餮後還不知餍足,開始輕車熟路的向下探索,一路吻上他的肩頸,溫熱的鼻息盡數交織噴灑,灼熱而滾燙。
“慕容離,你真是本王的克星。”
執明說着,向下含住他的喉結,舌尖輕掃,一點一點的感受他的溫度。
“嗯……啊……”慕容離開始意亂情迷的呻吟起來。
執明似乎總能準确無誤的找到他的敏感點,然後像逗貓一樣,讓他心癢難耐,卻又欲罷不能。
“快……快點。”慕容離催促道,情動至深處,身體早已不受控制,迎合着執明的動作開始微微顫抖。
一番纏綿後,兩人的衣物不知在何時都褪了個幹淨,只剩榻下幾團黑白相交的衣袍。
慕容離的身線很漂亮。不同于執明那般修長健壯的身材,他太過于瘦削,腰肢仿佛一攬之數,盈盈可握,生怕手下一用力便折了它。
“容兒,把腿打開……”
執明望着身下的玉體,只覺得喉嚨裏有火在燒,不由得紅了眼,聲音嘶啞而低渾,哄道,“再打開些……”
眼前就仿佛盛開了那三春白雪中傲然新立的一株豔梅,在他身下全然展開。這樣的美景,這樣的慕容離,是他執明的。
要狠狠的占有他,全部占有!
執明原本揉捏着那兩顆紅豆的手,沿着漂亮迷人的胸腹開始向下一點一點的流連,然後向後穴探去。
他的手指修長勻稱,一根指尖輕輕刺入的時候叫慕容離不适的呻吟出聲來。再一根,再兩根,三指并立微曲,在溫潤的腸壁裏細細擴張起來。
被堪堪擴張開來的後穴在手指的摩擦下開始分泌液體,執明抽出手指,送着身下早已挺立的巨物進入。
“額……進、進來。”
那巨物粗壯瘆人,好不容易艱難的擠進前端,将後穴撐開一個口子,方便繼續前進。
執明總是擔憂傷着他,顧行恩愛之事也總是小心翼翼。即便經過擴張,後穴依舊還是艱難的吞吐那粗壯的陽物,在進入的時候只剩撕心裂肺的疼痛。
慕容離雙腿纏上他的腰,盡量打開到最大讓執明進入的更順利些。陽物整根沒入的那一刻,慕容離覺得自己又被填滿,身體周遭也滿滿的只剩下執明一人。
他竭力睜眼,将執明此刻眼底的認真一一歸入眼裏,然後又見他開始動作起來。
執明拖着他的腰,慢慢将自己送到最深處,然後又整根拔出,又送入,如此反複抽送。他那陽物熱燙堅挺,随着情欲的高漲開始加快速度,反複碾過腸壁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沖擊慕容離的敏感點。
盡管早已多次身心交合,慕容離還是不能習慣這個尺寸,液漬交融處,密穴緊緊咬合着,水漬聲随着有力的撞擊交響。
他覺得自己的理智快要被執明完全碾碎了,身上的人在奮力進出,汗水順着優美前進的腰線打濕了床帳。
最後高潮的那一瞬間,執明緊緊擁着慕容離将自己的精液射在了他體內。
“王上!”慕容離大驚,體內那股滾燙的液體仿佛在灼燒,他掙紮着要推開執明,卻聽他說道:
“容兒,我想要你的全部……”
他将慕容離抱起半坐在自己腿上,兩人身下那處還緊緊交合着,彼此都舍不得分開。
“只要你想,我都會給。”慕容離吻上他的睫毛,親在執明的眼睛上。
那雙從來波瀾不驚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愛人的渴求。
接下來慕容離的動作讓執明一愣,腦子裏瞬間仿佛斷了一根弦——只見慕容離伏在他身上,艱難晦澀的律動起來。
他與執明的情事上,向來都是執明主導的多,于是這樣的姿勢顯得格外青澀。
執明看他認真的模樣,不禁失聲笑道:“你要我怎麽辦才好?”
慕容離臉上一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只好認真地繼續動作。
這一番折騰下來,兩人皆是大汗淋漓。
執明尚前傾身,笑道:“容兒聽話,別動。”
邊說邊伸手輕輕撫過他的長發,然後扶着他的腰助他抽離,繼而抱着人翻了個身,将他壓入榻中,兩人位置互換。
準确的探到密穴,執明提槍上陣,有了之前的動作,這一次輕松的進入。
後入進的更深,每一次都深入最深處,慕容離被執明按壓在床,身後的人傾身用力,将整根深深埋入,然後咬住他的耳朵輕輕笑道:
“全部……好像都不夠。”
【番外·曉夢】
一夜黃粱無夢,睜眼時已過辰時,一入眼的便是慕容離最愛的白昙繡雲紋紅帳。
執明翻身摟住枕邊人,将下巴擱在他頸窩處,眉目含笑地看着他悠悠轉醒,輕道:“該起了。”
只見慕容離俊眉一皺,刻意向後躲開幾分,一臉防備地盯着他,淡淡道:“王上在做什麽?”
他語氣冷淡得可怕,即便兩人關系最僵硬的時候,執明也從未見他如此疏離。
執明只當是昨夜将他折騰狠了,慕容離在同自己賭氣,于是抱着他的手更不肯撒開了,蹭着慕容離賠禮輕笑道:“本王知錯了,容兒你別生氣。”
慕容離狐疑地看着他,腦中一片空白,只得抿唇不語。
自兩人聯姻以來,他還從未見執明對自己這樣笑過,即便孩子出生,他也不過淡淡一句“辛苦了”……
今日,是中了什麽邪?
“容兒?”執明見他出神,抱着他坐起,“你怎麽了?”
“……無事。”
慕容離不動聲色地推開執明,聲音無進微不可聞,“只是覺着……王上今日有些不同。”
執明耳朵尖,聽見這聲低語便頗為好奇地湊上去:“哪裏不同?嗯?”
眼前人驀然放大的面龐近得幾乎要貼上來,氣息溫熱、陌生,卻又十分撩撥,慕容離呼吸一窒,熱度瞬間從耳朵尖燒起來。
“今日……王上心情似乎很好?”
“只要你在本王身邊,本王心情便好。”他嘴巴似抹了蜜,對着慕容離情話向來随口就來。
慕容離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下床去取執明的衣裳。
玄色蟒紋繡金袍,上繡的是天權王才能配有的玄武飾紋,貼着執明的腰身将天子之氣盡顯。
執明盯着面前替他整理衣袖的慕容離,忽然伸手抓過他的肩膀,皺眉問道:“你的血玉簪呢?”
自兩人誤會解開後,慕容離便将那血玉簪視作兩人定情信物,從未離身——可如今,卻并未簪在他的發間。
“什麽血玉簪?臣從未有過此物。”
怎麽可能?
只見慕容離長發未束,原本該落着血玉簪之處,此刻空空蕩蕩。
他凝神看了執明一會兒,轉頭對身邊宮女低聲吩咐道:“去請醫丞來。”
“本王沒病!”執明抓着慕容離不肯松手:“容兒你今日怎麽了?”
倒是慕容離,瞧着執明卻是滿臉狐疑。換作從前,執明決計不會對他有如此親密之語,本就因聯姻,執明的态度向來疏離,兩人之間,倒不如說是“相敬如賓”更為恰當。
今日,卻是……
“容兒。”
思緒被打斷,慕容離回神便看見執明一臉凝重的問他:“穿的這樣少不冷嗎?”
慕容離早年因心血耗損過大,向來身體虛弱,四肢微涼——
決計不是如今眼前人這般!
眼觀慕容離氣色紅潤,步态穩重,身上那因常年進食藥石而留下的淡淡草藥香,如今都全然沒有一點。
執明心頭一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慕容離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臣自幼在瑤光長大,自然不怕冷。”誰都知道,比起天權的四季如春,瑤光的氣候倒顯得有些過寒了。
執明眸下一暗,容兒說“自幼在瑤光長大”,這又是怎麽可能?他前後不過匆匆去過瑤光兩次罷了,又何來“自幼”一說?
自幼?瑤光人士?
變了!都變了!
正在這時,自遠而近“登登登”一陣腳步聲,一個不及執明腿高的小團子從殿外沖了進來,撲進慕容離懷裏,奶聲奶氣喊道:“阿爹,看!”
說罷,小團子張開嘴巴,指指自己的牙,又道:“牙牙!掉啦!”
執明眉頭一皺,這個孩子……莫不是,他和容兒還有個孩子?
什麽時候的事?荒唐!他自知慕容離身體不堪重負後,便從未起過讓他生子之心,後來更是暗中尋覓适合的宗室子意欲收養。
這個孩子……
執明按下心頭疑惑,這才細細察看,小團子生的眉眼精致,活脫脫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像極了慕容離,但細看下眉眼裏卻又帶了三分執明的模樣。
見執明盯着自己看,執熙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轉頭把臉埋進了慕容離懷裏。
“……”
本王有那麽可怕嗎?
慕容離瞧了他一眼,總覺得今日執明有所不同,便道:“昨日王上罰熙兒去抄《帝訓》,他怕是還未抄完……”
“……”
那玩意兒本王自己都看的頭疼。
執明心中诽腹,卻面上一笑,笑道:“那便不必再抄了。熙兒,過來,給父王抱抱。”
說來,若是他與慕容離當真有這麽一個孩子,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将小團子抱在懷裏的時候,執明忽然心頭一熱,覺得過去人生二十載,即便他一統天下,也比不過眼前這兩個人重要。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看的慕容離有些恍惚,不禁低聲詢問:“王上?”
“嗯……沒事。”
執熙虎頭虎腦的坐在一旁看執明磨一塊血玉,本是高高在上的人,用不着做這些匠人的活計,可不知為何,執明卻偏要自己親自動手。
“父王磨這個做什麽?”
執熙方掉了顆牙,此時講話漏風,說完自己有所覺,便慌忙捂住了嘴,只睜着一雙圓溜的大眼睛看向執明。
執明笑了笑:“等熙兒長大了就知道了。”
他偏頭與執熙說話,一個不注意手指便劃到了刻刀上,只聽執熙大叫道:“父王!血!”
執明一看,刺眼的血色入目,卻絲毫不見痛感。
原來……是……夢麽?
只有夢裏容兒才有的健康體魄,只有夢裏他才不會差點失去容兒,只有夢裏他與容兒才能承歡膝下……
“父王?”執熙擔憂地叫道。
卻只見執明毫不在乎地将血随手一抹,繼續手上的動作。
就算是夢,該送他的,還是要送的。
午後天氣正熱,慕容離尋了一圈才在偏殿尋着執熙,小團子一見他,扭頭就跑了,這倒惹得慕容離一愣,平日裏執熙愛粘着他,如今這個反應倒是頭一回。
慕容離走近,見執明站在廊下。
“王上又和熙兒說什麽了?”
“本王在教他——心愛之人便是唯一。”執明笑着上前,自懷中掏出一個簪子,兀自為慕容離戴上,“它還是适合你。”
“王上?”慕容離不解。
卻聽執明又道,“本王也是。”
不管夢裏還是現實,本王都會護着你。
執明看着慕容離,眼前人笑着,可面龐漸漸模糊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又漸漸的清晰起來。
執明睜眼,一旁的慕容離睡顏恬靜,安靜柔美的不像話。
遠處天邊魚肚已白,原來是夢醒。
晨起兩人用食時,執明忽然盯着慕容離笑道:“容兒容兒,本王昨晚做了個夢。”
慕容離放下碗,朝他笑道:“那王上夢見了什麽?”
“嗯……本王夢見咱倆,還有……孩子……”他的話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生怕惹慕容離傷心。
慕容離聞言一愣,而後擡眸看他:“那……那孩子,王上給他取了什麽名字呢?”
“熙。”
熙,惜也。
慕容離看着執明一副懊惱又認真的模樣,不禁失笑,低頭去抿了口茶,意味深長地道:“王上若喜歡,那便叫這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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