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第23章 23
“……”琴酒看着手機屏幕上那位先生發來的郵件。
白色背景, 黑色字體,輸入框的尾标一下下忽閃着。
他手指搭在按鍵上,卻沒有第一時間敲擊回複。
那雙鋒利的墨綠色眼眸擡起, 透過車前窗, 遙遙落在前方的大路。
現在是深夜, 街頭空無一人。
今夜是個陰天, 這附近的路燈似乎恰巧壞了, 還沒來得及維修, 整片街道朦朦胧胧,像是罩着一層灰色的過濾網。
如果恰在此時, 于前方點燃一簇煙火, 那就會是夜幕下最刺目的亮點,一個最顯眼的靶标。
琴酒點燃一支煙,輕吐出唇齒間的煙氣, 封閉式的保時捷內很快變得白蒙蒙。記憶中的某個圖景随之翻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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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的連續槍聲回蕩在耳邊,槍炮火舌在夜色裏格外清晰。
琴酒眼睛眨也未眨,突然伸出的手臂像是一條毒蛇,瞄準對面剛才開槍的位置, 極快又極為精準地開了幾槍!
“砰、砰、砰!”
短促響聲過後, 對面短暫地失去動靜。琴酒知道自己剛才的幾槍打中了。
他靠坐在一處破破爛爛的掩體之後。随身攜帶的武器差不多用完後, 他便将不方便行動的風衣丢掉了,露出上半身的黑色緊身衣。
這是一場黑吃黑的潛伏行動任務,但這次出行的搭檔之一早已被對面黑\幫集團買通,臨時倒戈成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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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此,這場本來完美的潛伏行動不得不中途變成了火拼。
三個人, 一個人是叛徒,一個人剛被叛徒的子\彈蹦碎腦袋, 就剩下琴酒一個。
劣勢局下,琴酒先是面無表情地先開槍解決了叛徒,而後拿到了任務要求的資料文件——但撤離變成了一件難事。
敵人的圍追堵截太過密集,最重要的是,他們有幾近無窮的彈藥補給,而琴酒随身攜帶的武器已經差不多要用完了。
掩體背後。
琴酒垂下眼簾,手指摩挲點過最後那匣子\彈,像是在* 确認數量,也像是在撫摸死亡。而後,他動作熟練地換彈上膛。
除了槍,還有兩枚手\雷挂在腰側,一把精銳匕首別在小腿處。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一匣子\彈,兩枚手\雷,一把匕\首,就是他現在全部的家當了。
琴酒抽出匕\首,刀面反射着冷光,散發森森寒意。他已經預備好了冷兵器近身戰,即便最終無法撤離,也會像一匹絕地的狼,将最後的力量用于撕咬下敵人的皮肉。
此時此刻,兩邊都陷入了短暫停火狀态。夜幕裏,沒有一絲光源。
今天恰巧是陰天,兩邊的街道沒有路燈——或者說,路燈早已被流彈擊碎。現在這裏一片昏暗,硝煙飄散更是讓周圍變得朦朦胧胧。
而在這片昏暗下,不遠處竟然突兀亮起了一抹忽閃的光!它蹭一下出現,噼裏啪啦溢着金點。
琴酒距離光亮燃起的地方更近一些,他眯起眼睛,在短暫呼吸間,約莫判斷出那似乎是手持煙花。
在昏沉夜色中點燃一簇煙火,将會是什麽?會是最刺目的亮點,一個顯眼的靶标。
沉靜的巷子頓時掀起劇烈的槍火聲,“砰砰砰”打向煙花亮起的那一側!
趁着敵人繃緊的神經和注意力都被暫時轉移,琴酒翻身躍出這片掩體。
他最後那梭子\彈幾乎槍槍斃敵,投擲出的兩枚手\雷轟然作響,差不多炸倒半棟矮樓。
倒塌崩飛的建築殘骸堵塞了道路,趁着這個間歇,琴酒終于撤到後方路邊,他拉開路上一輛車的副駕駛門,坐了進去。
“開車。”琴酒沉聲道。
不必多說,主駕駛位的狐貍眼青年早已在對方上車的剎那便踩下油門,車子如一道箭矢飛馳而去。
這輛車是改造過的防彈車,速度上限也高,更何況駕駛者水平也非常高。
在沖過四五個街區後,他們就成功甩掉了敵人。
琴酒身上有傷,大部分都是流彈擦過的痕跡,還有極速翻窗時被玻璃劃破的大口子,好在沒有嵌在體內的子\彈。
他用車內的便攜醫藥箱給自己簡單止了血,然後将這次任務的資料文件“啪”一下丢在狐貍眼青年身上。
“呀、竟然還完成任務了,不愧是你。”狐貍眼青年還在開車,資料砸在他身上又落下。他倒是不惱,留意到銀白長發男人的臭臉,眨眼道,“怎麽了這是,心情不好?”
“你挑的人……一個和對面幫派串通的叛徒,嗯?”
“當初挑人選的時候,那人還不是叛徒啊。我看了你發的訊息,那家夥是這次外出才剛剛被對面糖衣炮彈收買的,所以不能怪我。”
狐貍眼青年順口說,“你說他早不叛變,晚不叛變,偏偏在你帶隊的時候叛變,問題出在哪裏顯而易見——”
後半句沒有說出口,因為琴酒左手已經開始調撥他的伯\萊\塔。
狐貍眼青年餘光瞥見對方的神色,及時止住剛才的玩笑話。他頓了頓,問:“真生氣了?”
琴酒冷笑一聲,話裏帶刺,似乎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句:“怎麽,你的騎士工作又不忙了?”
狐貍眼青年怔住半秒,終于發現問題出現在哪裏——這次任務行動本應該是他、琴酒還有另一人。
只是因為梅花K臨時有事找他,他便放了琴酒鴿子,塞了個別的組織成員進去。
結果就是那個被加塞進去的人,成了此次任務被隔壁黑\幫策反的叛徒。
原本好端端的應該順利完成的任務變成這樣,琴酒自然很不爽。這本來只是個簡單的潛伏任務,誰知還挂了彩,被坑得不輕。
他這人喜歡高效率隊友。哪怕不是高效率隊友,至少要聽話。只要忠心,蠢一點也能忍。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徒,尤其是自作聰明的叛徒。
結果這次任務,就是走了個高效率隊友,來了個自作聰明的叛徒,把局勢攪得一團糟。
“你看我解決完國王那邊的事,收到消息,不是立刻來接應你了嗎?還給你特意吸引火力。”狐貍眼青年稍微側過臉,微笑唇天然上翹,“偶爾放你一兩次鴿子,別這麽記仇。”
“……”琴酒沒答話,打開車前櫃,從中摸出火柴和煙。他劃亮火柴,點燃香煙,紅色的點一閃閃亮起。
他嗓音沙啞,忽地提起前不久的事,“剛才,你點的是什麽?”
——他指的是最後關鍵時刻,街道另側亮起的吸引火力的光。
“哦,仙女棒煙花。”狐貍眼青年回答,“就那麽一支,順便放了。”
琴酒知道仙女棒煙花是什麽。一種非常細小的手持煙花,點燃後伴随着滋啦滋啦細響、迸發出星星點點的亮光。
那是孩子們的最愛之一。
臨近秋日祭,晚上街邊的小孩玩這種手持煙花的次數更是多了不少。
琴酒不知道對方是何時買的這個——不過也或許不是買的,而是路邊撿的某個小孩遺失的。
大概正如對方所言,只有這麽偶然的一支,撿到了點燃了,拿在手裏放了,在黑夜中成為那唯一的靶标。
按理說,這種用于吸引火力的靶标不應該選擇近身手持。
琴酒上車時也早留意到,對方身上有血、受了傷,顯然是被剛才集滿的火力所傷,只是還沒嚴重到無法駕駛的程度。
幼稚。孩子氣。過于天真。
這種類型的詞形容一個組織精英非常違和,但有時,又的的确确會在狐貍眼青年身上出現。
他缺失的童年某種程度上反而被無限期地延長了,直到成年也依然存在,像秋千一樣時不時高高蕩起。
礙于組織的生存法則,那部分很少真正表露出來,可它從來都未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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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靠坐在副駕駛上,低頭看着手機郵件,沒什麽表情。手裏的煙許久沒有抽,飄蕩的白煙在封閉的保時捷內漸漸彌漫開。
他知道那位先生K針對朝日個人的獨特游戲,也看出朝日此時已經完全偏移了設想的軌道——只是那位先生K還不知道。
歸根到底,是那位先生K不清楚朝日內心深處一直藏着一個小孩。當組織的一切被抹去,留在這裏的只有曾經躲在屋子裏的孩童。
“……”琴酒唇角勾起一抹稍顯諷刺的笑。
他眼眸垂落,思斟片刻,單手按着按鍵編輯。
【見過。他之前受了爆\炸傷,最近和國際刺客風信子有聯系。】
——這是事實,當然。是過于客觀的單純事實。
但有時過于客觀的陳述,也是帶有某些輕微情感傾向的回答。
琴酒點擊發送,他放下手機,內心只有無比平靜的幾個字:玩兒去吧。
那位先生玩那位先生的,朝日那家夥自己玩自己的——在這短暫的互不相知彼此情況的日子裏,玩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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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朝日夕秋正在地板上如同自動割草機,從這頭擦到那頭,将血跡一點點擦幹淨。
這種東西萬一留下什麽痕跡,自己可就解釋不清了!
朝日夕秋現在可警惕了,他表示絕不會給主線君一點發揮的空間。
恰在此時,擱置在桌面上的手機嗡了兩下,傳來消息提醒。
大半夜的,誰給自己發消息?
朝日夕秋滿頭霧水,好奇地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
打開後,第一眼就看見了熟悉的銀行卡到賬提醒,錢是上一次打來的十倍還多。
朝日夕秋:“!!!”
伴随着的還有一封新郵件——不出意外還是那位烏鴉頭像的好友,畢竟他現在只有這一個好友。
也許他該再找一些好友了?總覺得有時,稍微有點寂寞,像是落單的小朋友。
思緒短暫劃過,朝日夕秋垂下眼簾,去看郵件的內容。
【繼續保持,再接再厲。:-)】
天吶,備注sb的郵箱好友這麽晚不睡覺,竟然來給自己的事業打錢又打氣!
朝日夕秋上挑眼稍稍瞪大了,內心感動得不行。
他擰幹吸飽了血和水的毛巾,一瞬間充滿了動力。今晚遭遇不速之客、最愛的筷子被拿走的事,也不再讓他郁郁寡歡了。
朝日夕秋內心下定決心:明天,明天一大早就去把流動瓜攤申報表後續給處理了,争取早日出攤。最好明天就能出攤。
哪怕暫時領不到證件,至少先去周圍踩踩點。朝日夕秋琢磨着。
可以先臨時帶一點西瓜去街頭分享,給周圍民衆刷個臉,等真正出攤的時候,他們就對自己的瓜有信心了。
思及此,朝日夕秋将毛巾扔到一邊,興致勃勃地拿出自己之前買的東京米花町地圖。
在上面搜尋一番後,他最終用筆圈定一個明天将要前去的地方。
——【帝丹小學】。
學校附近都是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西瓜這種比較健康的水果,也不會被家長舉報。
當然了,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小學這樣和諧純潔的地方絕對和主線毫無關系,他就能安安心心賣瓜了!
朝日夕秋洋溢起笑容,做好了第二天的出行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