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岚風
第088章 岚風
江易周在這件事上, 确實已經仁至義盡,江易雅知道,此前江易周是真的想要對付長公主, 是因為她,她顧及李凝香的感受,不願意對長公主動手,江易周才放棄。
現在江易周突然對原州幾個勢力動手,就是因為當初放棄了對付長公主, 原州那幾個勢力,是做了長公主的替罪羊。
“人都是不知足的,是我所求太多, 到現在讓所有人都過得不快活。”
江易雅苦笑一聲,她不應該将自己的感受強加在江易周身上,江易周是真将她這個姐姐放在眼裏, 她所作所為, 卻有些不将江易周放在心上了。
上官溫苒有些尴尬, 她覺得自己剛剛說話可能有些太傷人了,“其實也沒那麽嚴重,路不是只有一條, 這一條路不通, 可以試試其他的路, 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人注定是敵人, 你若是對敵人好,就對不起站在你身邊的人。”
當初江易周想要和長公主聯手, 結果長公主根本沒有将江易周放在眼裏,對于江易周聯手的請求嗤之以鼻。
誰能想到過去不到半年, 情勢便與當時大不一樣,現在長公主就算是求着江易周,江易周也不會同意和她聯手了,江易周已經站上了擂臺的一端,長公主就在另一端。
江易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今天多謝你,溫苒,今夜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過是說幾句話,哪裏算得上什麽人情?不用這麽客氣,最近有幾家總是在暗地裏做手腳,不少大商人都被他們說動了,明裏暗* 裏抵抗官府發布的新策,我才來長州沒幾天,跟他們談的話,可能會被人小瞧了去。”
上官溫苒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江易雅跟着她去見幾個家族的族長,讓她主張的新政策順利施行。
江易雅自然點頭應了,長州變得更好是所有人的期望,只是用一用她的面子,有何不可呢?
一封信從長州發出往京城去,另一頭,江易周向原州動兵的消息,不知不覺已經傳到了原州境內。
調兵遣将的動作很大,想要瞞住各方的眼睛,幾乎不可能,再加上清江城就在原州,清江城和其他原州城池往來密切,江易周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隐瞞消息。
她不光不打算隐瞞消息,還打算加一把火,讓消息傳遍整個大莊。
一群人都盯着京城,她的事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等那些人發現不對的時候,一切早就已經塵埃落定,而将消息傳出去,就沒人能拿這件事情指責她,說她別有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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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為了給父親報仇,不是嗎?
在消息傳出去後三日,清江城的人口迎來了一波高峰期,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從清江城的城門進入,戶籍的所在地,從原州的某城某縣,轉眼變成了清江城。
沒錯,這些人都是從原州跑過來的。
清江城的改變有多大,除了一手建設清江城的官員們,感受最多的就是當地的老百姓。
“姨母,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烈日照在大地上,高溫讓一切變得有些模糊扭曲,發黃幹枯的瘦小女孩用曬得黝黑的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她頭頂頂着用大葉子編織的草帽,略微抵抗着炎熱。
她在問走在她前面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膀大腰圓,大腿比女孩的腰還粗。
“騙你做什麽,你身上這點兒肉還沒有小豬仔多,等到了清江城,你自然就有了去處。”
女子大手一揮,将額頭上的汗全都甩到了一邊,她看上去年紀并不大,頂多二十出頭,走一步比身後女孩兒三四步步都要寬。
看上去七八歲的女孩鼻頭一酸,她滿是愧疚的低下頭,“姨母,對不起。”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快走吧!再過兩日可能就進不去了。”女子冷哼一聲,對身後女孩兒沒有半分慈愛之心,滿滿的嫌棄。“有那個時間跟我說對不起,不如想想到時候怎麽自己一個人過活,我可不會像養孩子一樣養着你。”
小女孩聞言連忙搖頭,快步追上前頭趕路的姨母,“三丫不會讓姨母為難,我可以到大戶人家去做幫工,或者當奴婢,姨母放心吧,以後我如果賺了錢,都會孝敬給姨母。”
姨母冷笑了一聲,她停下腳步,轉身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她實在太過高大,比女孩的父親還要高出一個頭,站在女孩兒面前,好似一座大山。
女孩兒擡起頭看着姨母背光的臉,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輕微了,身體在不自覺的顫抖,害怕那沙包一樣的拳頭,下一刻落在自己身上。
她真的很害怕,但是她沒有退後半步,這是姨母,是母親的血脈親人,不是那個喝醉了酒的男人。
被女孩兒懼怕又堅韌的眼神看着,被人稱作母虎的王岚風只覺得渾身難受。
她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侄女?不對,應該問她為什麽會有那樣一個姐姐!
窩裏橫,以前在家欺負她的時候,表現得多厲害似得,結果竟然被一個無恥的男人壓着,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最後竟然抑郁而亡,真夠可笑的!
“這個什麽三丫的稱呼,以後你不許再說!你以後就姓王,單名一個月字,你母親叫王英,你叫王月,聽明白了沒有?”
王月連連點頭,“三丫,不是,是阿月,阿月明白了!”
月這個字她很熟悉,以前娘偶爾會這樣叫她。
王月不知道的是,她娘給她取得名字是悅,而非月,她娘希望她能高興快樂,也因為她的到來讓她娘快樂,所以是悅人悅己的悅。
王岚風不喜歡這個字,碰上那麽一對父母,王月的人生有什麽好快樂的,不如月,月光皎潔,從不曾為世人的喜悲而改變。
王岚風想到了她那早死的姐姐和慘死也不足以平她心頭怨恨的姐夫,有些暴躁的轉過頭去,繼續大步向前走。
只留下她的聲音,在空中緩緩飄到王月耳朵裏,“這該死的天氣越來越熱了,恐怕今年原州有災,等送你到了清江城,我也會停留一段日子,所以你不用急着去賣身為奴,清江城不差你一口吃的。”
王月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姨母,她就知道姨母嘴硬心軟,從來不曾真的厭棄過她,因為真正的厭棄從來不是姨母這個樣子,姨母雖然常常兇她,但從來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她身上的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或許等到了清江城,她就和那些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沒什麽兩樣了,身上不會帶着一層又一層的青紫傷痕。
不知又走了多久的路,她們總算是到了清江城的範圍內。
要說如何分辨清江城與其他城池的範圍,其實王月也不清楚。
以前各城之間有界碑,但是清江城與其他城池的界碑早就不見了,大莊建國幾百年,原州境內都是大莊領土,哪兒還有界碑一說?
況且真的有界碑,王月也認不出,她不識字,現在之所以能夠分清楚,是因為清江城內的風俗面貌與其他地方實在不同,不說其他,光看一看腳下的路,就知道到了清江城了。
其餘城池,只有官道還能勉強看出是一條大道,每年還有人修繕,其他道路早就破舊不堪,只有附近的村莊會偶爾有人走一走,上頭雜草叢生,比野地強不了多少。
清江城的路卻不同,無論是官道還是小路,晉江城的路都鋪的很齊整,上頭是一塊塊的石頭,王月分不出那是什麽材質,光用石頭鋪路這一點,其他城池就遠沒有清江城闊綽。
“這麽多路竟然都是用石頭鋪得?”
走在平整的路上,王月腳下的水泡倒是舒服了些,可随之而來就是擔憂,害怕。
如果真的要在清江城落戶,她只能跟姨母在一起,姨母年輕力壯,家中沒有男子的時候,朝廷很可能會将壯婦拉去當鋪路建橋的勞力。
王月很害怕,每年都會有人死在橋底路上,姨母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想什麽呢?清江城可沒有你們那邊那麽爛,這些路是用水泥鋪得,以後你見到就知道了。”
也不是所有路都能有水泥,而且用城主的話說,這根本就不能叫水泥,只能叫半成品,物美價廉的半成品。
真正的成品水泥,連城主自己都不舍得用。
其實不是舍不得用,而是根本沒得用,江易周也不知道該怎麽弄水泥,只能讓研發部那邊慢慢研發,人才少,攀登科技樹的速度奇慢。
王岚風将小孩兒扔給那些管理戶籍的官員,随後就回了營地,她早就入了鎮西軍,一晃已經過去七年了,七年時間,她從一個小兵爬到了百夫長的位置,現在就在施袅袅手下。
她為了當兵和家裏鬧翻了,所以這七年來基本上沒有跟家裏聯系過,正巧此次出兵原州,她就想着回去看一眼,當年她跟父母已經斷絕了關系,只是此次正巧路過,就多看了一眼。
還想着要是那群人過得日子好,她非得搗搗亂讓那群人過不了好日子。
沒想到,當年那兩人沒能将她賣了換錢,就賣了她姐姐,她姐也算不上什麽好人,以前欺負她的事情沒少幹,可是對比那夫妻倆,都算是好人了。
那夫妻倆守着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有一口吃,有一口穿,而他們的兩個女兒,一個不得不在前線拼殺,用命換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可能,另一個就嫁給了賭鬼丈夫,天天被打被罵,不光自己過得苦,還生了個小的一起吃苦。
王岚風入營後,扛起大刀,叫上了一隊人上馬就走了。
出兵的消息傳了那麽多天,再不動手,那群人大概以為消息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