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和談
第063章 和談
外頭天氣正好, 馬上就要出冬天了,氣溫回暖,草葉抽出新芽, 過上幾日,就可以外出踏青游玩。
這漫長難熬的冬日,就算是正式過去了。
對于許多人來說,冬日過去是一件好事,可對于一些人來說, 日子變得無比漫長,他們每一天都在祈禱,時間不要繼續往前。
可惜天地運行的規律, 從來不會因單一主體的意志動搖。
京城的人,終于絕望了。
勤王者寥寥,應诏書前去京城者更少。
蠻族大軍已經迫不及待, 留在京城的鎮北軍, 壓根攔不住蠻人的鐵騎, 他們遠沒有鎮西軍英勇,滿朝文武,只能眼睜睜看着蠻人一步步逼近京城, 現在直接陳兵在京城外的天水河旁, 等待京城給與答複。
蠻人自述, 并非不講道理的人,只要京城願意給出讓他們滿意的條件, 他們自然會班師回朝,不會繼續向前。
話說得好聽, 但蠻人提出來的條件,根本不是京城能承受得住的, 大莊皇室沒有那麽多錢糧和人,況且如果真的将東西乖乖奉上,甚至還割地給蠻人,那坐在位子上的小皇帝,掌權的太皇太後,以及當朝的官員們,名字都要記在歷史上。
遺臭萬年。
是守住京城數十萬子民,還是守住他們的臉面?
這是一個表面上很難抉擇的事情。
實際上,每個人心裏哦度有了答案。
小皇帝年幼,事情辦了,完全可以讓他背鍋,大不了讓他下去,重新選一個皇帝上來,皇室最是不缺血脈。
太皇太後年老,朝中一直不耐女人掌權,完全也可以借此奪去太皇太後的攝政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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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朝堂衆臣,他們最會春秋筆法,話語權掌握在他們手裏,他們怕什麽?
鎮西軍守城不力,致使蠻族入侵,一路打到京城,全都是因為武官廢物,跟他們文官有什麽關系?
他們文官全力斡旋,才讓蠻人答應和談,而非直接沖到城中,肆意妄為,他們是功臣!
于是在蠻人還沒打入京的時候,京中就爆發了一次争權的戰争,幾位大臣聯手,将鍋扣在了小皇帝與太皇太後頭上,聯合宗親逼宮,請小皇帝退位,也請太皇太後拿出傳國玉玺,卸去攝政之位。
至于和太皇太後站在一起的大長公主,此刻就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标了,反正太皇太後沒了權力,光靠一個大長公主,很快他們就能壓制下去。
他們為此還提前定好了下一任皇帝的人選,選擇了只比小皇帝大一歲的王爺。
攝政王的人選則是平王,之所以沒有直接将皇位給平王,是為了能制衡平王,怕平王秋後算賬。
而且皇帝年紀越小,越容易擺布,年紀大了,就沒那麽容易操控了。
自從郭家被查後,文臣們老實了很多,大長公主都以為這群人真的歸心了,結果這個時候,他們跳出來反咬了自己和幕後一口。
養不熟的白眼狼。
坐在空曠無人的大殿之中,大長公主心情複雜,現在的情況對她們非常不妙。
“母後,難道真的要随他們的意,讓出攝政之權嗎?”
大長公主不禁開口問詢,那跪坐在擺放着棋盤的桌幾後的瘦削身影緩緩擡頭,露出一張端莊威嚴的臉來。
她已經不年輕了,頭生華發,臉上有十分明顯的皺紋,皮膚有些松垮,眼睛不如年輕時明亮,可她一身掌權者的氣勢,叫她瞧着比她年輕時更為耀眼。
太皇太後開口道:“阿麒,他們沒想讓咱們娘倆活下去。”
麒,是大長公主的名字,麒麟的麒,這個名字幾乎沒人喊過,就好像沒人會喊皇帝的名字一樣,越是高位者,代稱就越多。
平日裏,太皇太後也不會喊大長公主的名字。
現在她喊出口,說明事情已經到了很糟糕的境地。
“母後,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
“哀家懷疑,外頭那些蠻人能破城入京,是有人與他們勾結,不然以那些蠻人的性子,不可能老老實實停在天水河。”
太皇太後十分冷靜,她活了很多年,見識了無數陰謀詭計,她沒有上過戰場,但是她知曉人心。
蠻族之人,貪婪無度,兇悍嗜殺,能讓他們停步的,絕不可能是慈悲。
太皇太後轉動手中的念珠,繼續說道:“而且,蠻族內部應該并不太平,他們沒有看上去那麽無堅不摧。”
“是啊,他們如果有本事打進京城來,就不可能還留在外面與咱們和什麽談,可笑那群人,被吓破了膽子,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大長公主抿了抿唇,擡頭時,眼神堅韌,“母後,不如讓女兒領兵,女兒親自去破敵!”
“胡鬧!”
太皇太後直接拒絕了,大長公主從前從未領兵上過戰場,而且她武功并不高,去戰場上送死嗎?
“你應該去找平王,與他合作,對抗那些大臣,你只需同他說,你會扶持他登上皇位,他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可是母後,那您怎麽辦?”
大長公主自然知道,與平王合作,是當下唯一的一條生路,那些大臣沒有選擇直接推舉平王上位,顯然是忌憚平王,暗藏禍心。
以後平王還用得到她,所以一定會同意與她聯手。
別看之前她和平王對打,一直是仇敵,必要的時候,他們也可以是朋友。
可真要是那麽做,太皇太後就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太皇太後會被那群人給除掉。
太皇太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眼中滿是涼意,“哀家是太皇太後,哀家的命,沒那麽容易被拿走。”
蠻人底氣不足,這件事能看出來的人很少,大多數人都被蠻人的鐵騎吓破了膽,京城這段時間,總有富貴人家的馬車往南邊駛離。
上頭下令,不許開城門,放京城的人出京,但這條命令,只能約束那些家財無幾的普通人,還有家中無權無勢的小商人。
蠻族在京城外的第七日,京城派了一名大臣外出和談,答應了一個喪權辱國的條款,不光賠償數百萬白銀,上萬珠寶瓷器,兩萬奴隸與兵馬糧草,還賠償了蠻族大軍開拔的費用,割讓邊城七座,十年稱臣上貢。
蠻族大軍離開的時候,還帶走了三位宗親之女。
等蠻族大軍剛離開,京城就亂了,上萬學子憤慨不已,抗争不停,還有各地叛軍,紛紛異動頻頻,以喪權辱國之條約為名,各地州牧舉兵,聲稱要入京,清君側。
他們認為,皇帝太小,此次和談,必定是他人主使,這股怒火直沖京城,首當其沖者,就是攝政的太皇太後。
“亂了亂了,徹底亂了!這是瘋了不成!”
看着各地傳來的情報,江易雅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捂着有些刺痛的胸口,她緩緩坐下。
江易周見此,趕忙讓人去叫白竹過來,自己則上前,拍了拍江易雅的背,讓她冷靜。
“放緩呼吸,不要太激動,冷靜一下,事情還沒有特別糟糕。”
江易雅被自己身體的特殊反應吓得臉色慘白,聽話地跟随江易周的步驟,慢慢平複心緒。
等白竹到的時候,江易雅已經冷靜下來了,除了臉色有些慘白外,看不出其他。
白竹上前診脈,表情嚴肅道:“最近給你煮得湯藥你有沒有每日喝?”
進入到大夫和病患的領域後,白竹的模樣異常駭人,江易雅根本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頭,老老實實回答,“喝了的,每天都喝。”
“喝了怎麽還熬夜?你晚上不困是吧。”
白竹那副模樣好似是在說,你要是晚上不困,那我就加大藥量了。
江易雅老老實實搖頭,“困得,困得,就是我睡不着,我總是在擔心,京城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凝香她……還有破玉如果知道此事……”
她說話吞吞吐吐,好在江易周知道她在說什麽。
白竹一知半解,卻沒有多問,她只是說道:“我不知道外面的局勢有多嚴峻,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這兩個人都是誰,我只知道,你再熬夜不睡,白日裏還耗費心血,你活不過二十。”
本來身體底子就一般,還這麽糟蹋,人能天天不睡覺還老幹活嗎?底子好的人,也架不住這麽幹。
牛馬都不敢這麽幹活啊!
都得累死。
江易周聞言,表情也嚴肅起來,江易雅一心中有事就睡不着覺,這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以為蘇破玉安全回來,江易雅的情況會減輕許多,沒想到江易雅反倒更擔心了。
“你擔心她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別她們刀山火海都走過來了,你反倒把自己熬死。”
江易周冷冷開口,像是真生氣了。
江易雅面上羞紅一片,低頭道:“抱歉。”
她這麽大的人,還要江易周來操心自己吃喝睡,實在是太沒出息。
有些人的性格是自小就定下的,沒那麽容易改變,況且在江易周看來,江易雅都不算是熬夜了,她那是失眠。
失眠有時候是病理性的,也就是生病了,才會失眠。
這年代也沒個心理醫生能治病,江易周擔心江易雅真的廢了,幹脆讓江易雅去陪蘇破玉一段時間。
蘇破玉的心理狀态也不是很好,她們倆出去玩一玩,或許都能看開一點兒。
江易雅還真有點兒想要出去逛逛了,她天天經手那麽多公務,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清江城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她想出去看看,自己簽下的律令條文,能為這片土地,帶來多少轉變。
“可是,我出去的話,那些公務全交給城主你嗎?”
江易雅很不放心,她怕把江易周再累出毛病來。
“大姐最近應該沒什麽事,讓她帶一帶飛雪,叫元娘子來做事。”
元盼雁算是她們這一群人裏,身上擔子比較輕的了,畢竟她還有個女兒要養,但現在沒法全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