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敵襲
第033章 敵襲
夜晚在山裏顯得格外漫長。
到了晚上, 山裏冷了許多,守夜的人都蜷縮在火堆旁,望着一閃一閃的火堆發呆。
“嗚——”
奇特的鳥鳴聲從山中傳來, 守衛擡頭看了一眼,随後又不感興趣地耷拉下眼皮,開始跟困意做鬥争。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這個時候人特別困,尤其是只睡了前半夜, 被人從香甜夢境中喊醒的守夜人們。
怎麽天還不亮啊?
“嘶,我去方便一下,你自己看好一些。”
聽到同伴的聲音, 守夜的人點點頭,迷迷瞪瞪中,像是過去了很久, 同伴一直沒有回來。
怎麽回事?
他猛地一驚, 困意被驅散許多, 他站起身來,左右看看,還是沒有同伴的身影。
這下他徹底清醒了, 他看着那黑漆漆的密林, 感覺裏頭像是藏着無數野獸, 等着人們進入,将人吞吃下肚。
隐隐約約, 他好像又聽見了那怪異的鳥叫聲。
甲辰山距離清江城不算遠,守衛是本地人, 他沒聽過這種鳥叫聲。
意識到這一點,守衛腿都軟了, 絕對是有……“敵襲!!”
一嗓子喊出來,下一刻,江家人還沒有反應,密林裏鑽出來一堆手拿大刀的男人,嘴裏叽裏咕嚕的喊着什麽,眼睛發光地沖着放有糧食物資和金銀珠寶的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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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誰攔他們,他們就直接揮舞手中大刀,在人身上砍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太可怕了!
江家這些家丁,能當兵,但他們還不是兵,他們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與人正面拼殺過。
除了人多外,一無是處,現在被人照面就砍,借着月光看清山上土匪猙獰恐怖的模樣,吓得膽氣先散了三分,根本無法有效反抗。
“哈哈哈哈!這麽多糧食和寶貝,太好了太好了!殺!給老子殺!把這些狗日的都殺了!”
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大腿比那些家丁的腰還粗,手上的大砍刀得有半人高,一刀下去,硬是将人劈成了兩半。
熱乎乎的鮮血噴得到處都是,将附近的家丁吓得渾身痙攣,直接失禁了,跑都跑不動,更不要說其他。
兇殘的土匪吓得人不敢動彈,也激起了一些人的血性,護衛們紛紛手持武器上前,與土匪中較為厲害的角色拼殺起來。
甲辰山上的土匪窩能發展到這麽大規模,靠得不是運氣而是實力,其中高手不在少數,不少高手更是直接從江湖人落草,身份轉變了,身手沒變。
護衛們與之一交手,便暗道不好,對面有不少練家子。
會領兵的護衛已經騎在馬上高喊,還斬殺了幾個逃兵,硬逼着這些新兵蛋子上戰場,用手中武器殺敵。
還別說,有人領頭,家丁們還真就有了反抗的能力,與土匪窩的小喽啰們像模像樣打在了一起。
還有幾個護衛,悄悄圍繞在江舟身邊,勸江舟騎馬回族地,帶更多人過來,搶物資。
千萬別腦子一熱,在這兒跟土匪硬剛。
江舟也不是沒腦子的傻子,見勢不妙他當然會跑,可是當他騎上馬,跑出去沒多遠,就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繩子絆倒,狠狠摔在地上。
這些山匪竟然準備的如此充分,連絆馬繩都準備好了!
江舟倒在地上,一個翻滾起身,抽出腰間佩劍,警惕地看向後頭。
在他後面斷後的護衛見此,下馬将馬讓給江舟,“大公子,快跑!”
江舟也沒客氣,上馬道了一聲謝,揚鞭就跑,結果跑出去又沒多久,迎面射來一支暗箭,江舟狼狽躲開,又有幾支箭從暗中射來,有一支箭正中馬脖子,馬不消片刻就倒在地上,沒了聲響。
江舟看了一眼前路,發現他來時的路兩側全都是茂密樹林,到處有遮擋物,這一路上不知道給他準備了多少陷阱。
不行,不能繼續往這條路走了!
他一咬牙,一頭鑽入了旁邊的樹林之中。
大道不能走,他從樹林裏繞總可以吧!
雖然也很危險,很容易碰上敵人,但好歹這邊還有一條生路,接着走那條陷阱重重的路,他就是直接往敵人刀尖上撞。
進入樹林之後,江舟心裏一咯噔,樹冠重重疊疊,擡頭不見月光,越往裏走越黑,腳下全是荊棘野草,他回頭已經看不見自己來時的方向了。
聽到不遠處有動靜,江舟往更深處去,他管不了許多,那群土匪見人就砍,他落到那群人手裏絕對沒好下場。
死亡還是在叢林中迷路,此刻江舟選擇了後者。
“主子,要告訴那群土匪嗎?”
施袅袅看着不遠處往更深處走得江舟,詢問身邊的謝葉瑤。
謝葉瑤看了眼那個方向,笑了,“他繼續往上走,是不是直接到山賊老窩了?”
施袅袅一看,還真是,這個方向是直接往山賊老窩的方向走。
現在山寨裏大部分人都下山幹活兒了,那邊反倒安靜,江舟肯定躲着人走,于是越走離山寨方向越近。
江舟的速度很快,他不習慣在山林中趕路,但他會武功,下盤穩,又沒有車馬跟着,單獨一人嗖嗖嗖就上去了。
“這可真是巧了。”施袅袅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他要是直接進了土匪窩,就省了咱們的事了。”
她們只是提供了消息給土匪,并沒有安排太多,之所以一直在這兒盯着,前期就是怕土匪砍人上頭,将江舟給殺了。
黑吃黑要到後期,所有人都知道江家車隊被甲辰山土匪搶了後,再動手。
“嗯,還是得盯着點兒,別讓不長眼的給随手殺了,你帶人過去吧。”
謝葉瑤說罷,轉身看向戰鬥即将結束的混亂戰場,土匪的目标是貨物,不是殺人,那些家丁逃的逃死的死,護衛倒是想要負隅頑抗,卻因為找不到江舟而亂了心神,土匪很快就要大獲全勝了。
這些青壯年是打仗時的資源,土匪肯定願意将他們活着帶回山寨,以後扔出去當炮灰。
可謝葉瑤不能讓江家人活着離開這個戰場。
“逃走的都悄悄殺了,被帶回山寨的那些,盯死了。”謝葉瑤跟其他人交代,沒說完的話是,等後期上山寨的時候,被帶回去的那些也不能活。
除了江舟,其他人都不能活着。
江舟在山林間行走,他感覺自己快要走出這片林子了,前頭的樹木越來越少,他還聽見了雞鳴狗叫,肯定是到了人聚居的村落。
他從草叢中鑽出來,擡頭看向他以為的小村落時,一把大刀沖着他的脖頸砍來。
天亮了。
江易周起床,照常習武,出一身汗後洗漱,然後派人去,請江易雅過來一起吃早膳。
江易雅來的時候,黑眼圈重的要命,看上去像一晚上沒睡。
“在擔心?”
江易周指了指對面空着的位置,示意江易雅坐下,江易雅嘆口氣,屈膝坐在了對面,搖了搖頭,“不是擔心,只是心中難安。”
她擔心計劃不能完美實施,擔心謝葉瑤暴露,也擔心江舟死了,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同時也愧疚,愧疚于那些江家人的性命。
“送他們上戰場,能活着回來的人也沒幾個,愧疚沒必要,以後還會死更多人。”
江易周看出江易雅難安的最主要原因,喝了口溫養的燕窩粥,拿過饅頭,一口咬下大半。
她早上起來打拳,現在已經餓得肚子空空,要唱空城計了。
江易雅知道江易周說的是對的,她覺得自己真的很虛僞,什麽都做不了,卻還一個勁兒的愧疚,難受。
真要是覺得不好,那就想辦法去救人,而不是在這兒一夜未眠,損害自己的身體。
“抱歉,我實在是太沒用了。”江易雅端起碗,咕嘟咕嘟兩三口,将碗裏的粥喝下去。
要不是這粥已經放到能入口的溫度,她怕是要将自己活活燙死。
江易雅放下碗,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絕對不會。”
“等過段時間,你去甲辰山一趟,讓謝葉瑤帶你一次。”
江易周不太相信江易雅的話,情感如果能那麽容易被控制,人就是人機而不是人類了。
這種情況,只有下重藥,才能徹底根除。
江易雅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确實很需要直面戰火,經歷過戰火灼燒的人,才能生出真正的野心來。
今日一整天,江家都格外平靜。
上午沒見甲辰山傳消息過來,江易周就知道這事兒穩了,謝葉瑤已經完全控制了甲辰山,接下來可以按照計劃一步步來。
因為甲辰山不用擔心了,所以江易周騎馬出了門。
她和江易雅騎馬到了江易雅的莊子上,這還是江易周第一次在外痛痛快快地騎馬,感覺非常不錯。
“之前離京的時候,你還不會騎馬,沒想到才幾個月時間,你的騎術就如此好了,天賦太高了。”
到了地方,江易雅翻身下馬,牽着馬到江易周跟前,雙目放光,毫不掩飾自己對江易周騎術的肯定。
“太誇張了,我之前其實也接觸過一些。”
江易周知道新手是什麽樣,她學會騎馬都幾百年了,想要裝成新手都裝不像,幹脆就說以前學過一點。
江易雅沒有懷疑,在她心裏,江易周本身就是樣樣都會一點,天賦很高,又很努力的那種人。
即便江固不讓江易周學,江易周也能學到,江易周就是如此厲害的一個人。
說了兩句話,江易周開始觀察眼前的農莊,第一眼看見的是在地裏舉着鋤頭耕地的瘦弱男子。
那男子瞧着六十多歲的樣子,胡子和頭發都已經花白,身上的皮膚已經被曬得油光锃亮,臉上的褶子一層疊一層,握着鋤頭的手上有很厚的一層繭子。
身上穿着短褂短褲,腳上沒穿鞋。
他不時停下來看看天,像是在觀察什麽。
“莊子上還有年紀這麽大的老人家嗎?”
江易周目光在老人駝下去的背以及細如幹柴的手臂上看了一圈,微微皺眉。
她都懷疑對方稍微用用力,骨頭會嘎嘣一聲斷了。
“那是一個姓喬的人家,我記得他今年四十七,不算年紀特別大。”
江易雅對那個“老人”同樣印象深刻,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麽老的人,當知道對方年紀跟她爹相差不多的時候,她沉默了很久。
江盛如今還一副正值壯年的模樣,能上陣殺敵,外表瞧着也就三十出頭,喬叔和江盛才差了五歲,卻一副行将朽木的老人模樣。
江易周也沉默了,她之前看見過流民,流民裏有不少老弱病殘,江易周那時以為是真的老弱,現在想想,小孩子是真的小孩,老人卻不一定是老人。
只是看上去太老了。
“他在看什麽?”
江易周也沒法讓人返老還童,她目前甚至連讓這些人吃飽的能力都沒有,最多是讓他們一時半會兒餓不死,想太多沒用。
“在看天時,過兩日就要豐收了。”
那些稻谷都已經壓彎了腰,很快就可以收割了,只等江家那邊一聲令下。
時下農人種植收割,向來是聽族中老者發話,佃農就聽主家的。
知識的壟斷體現在方方面面,百姓民智未開,什麽都不懂的他們,連什麽時候種田,什麽時候收割都不清楚,也就只有那些經驗比較多的老人,能說上一二。
國家每年頒布新的農歷,指導全國農桑,各地因為氣候不同,具體的細則都需要當地族老或官員制定。
也就是說,這時候的農民,離了家族和官府,連什麽時候種地都不太清楚,只能憑感覺。
有時候種早了,一場倒春寒,讓所有種子死在萌芽階段,種晚了,收的時間也晚,收晚趕上雨季,所有稻谷都爛在地裏。
收早了,則很可能不是所有糧食都熟了,幾畝地下來,比別人家少收幾鬥糧食。
對于他們來說,幾鬥糧食很可能會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