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消失的她(五)
第49章 消失的她(五)
宿堯氣憤地告訴傅錦玉, “我知道自從我父親死後,學校裏對于他跳樓的原因怎麽傳的都有。我父親很愛我的母親,從不會在外面亂搞。”
“我相信你的話, 但是我很坦誠地告訴你,我懷疑陳雪瑩的失蹤和你的父親有關?”
宿堯手裏的動作一頓,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傅錦玉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突然問起另一件事:“我聽說你父親半年前曾接手了一個科研項目,科研經費高達千萬。”
宿堯沒有否認, “很多人知道這件事。”
“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的死和這筆錢有關?”
“我不知道……而且, 這和陳雪瑩的失蹤也沒有什麽關系吧?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 你可以離開了。”
被下了逐客令的傅錦玉并沒有惱,因為宿堯的态度反而證明自己問到點上。
但她也沒有過多糾纏, 只是道:“好, 那我不打擾你了。但是你父親很可能是最後一個見過陳雪瑩的人。或許他會留下什麽線索。如果你發現了的話, 轉告給我可以嗎?”
宿堯猶豫了一下,并沒有拒絕, “可以。”
但是他強調道:“我父親和陳雪瑩只是師生關系, 我不覺得我父親會知道什麽。我之所以答應幫助你只是不希望我父親的身上又多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傅錦玉與宿堯交換了聯系方式, 然後道:“我也希望如此, 請你節哀。”
離開生命科學院的辦公樓, 傅錦玉回到美院。
畫室裏, 已經有學生在練習。
傅錦玉做為助教,一直忙到中午放學。在食堂裏,她接到了淩夕的電話。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 就被學生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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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老師, ”有幾個美院的學生圍了過來, 笑嘻嘻地問她,“下午有個講座我們想去聽,可以請個假嗎?”
傅錦玉看向幾人,問道:“什麽講座?”
一個學生說道:“聽說是從我們學校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現在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在本地特別出名。現在他回學校開講座,我們想去看看。”
傅錦玉詫異,“你們美術學院的學生聽法學院的講座?”
幾個學生期期艾艾地看向傅錦玉,“不,不行嗎?”
傅錦玉知道下午講師不在院裏,所以他們不來也可以,于是道:“想去就去吧。”
“謝謝譚老師!”幾個學生立刻歡呼起來。
“譚老師,那個姓郭的學長聽說當年在學校裏也是風雲人物,而且長得很帥,我們也是好奇想去瞻仰一下他的風采。您要不要一起?”一個學生問道。
原來是這個原因……
傅錦玉剛想拒絕,突然問道:“你說的這個姓‘郭’的學長,全名叫什麽?”
“譚老師你等我查查……他叫‘郭光宇’!”
傅錦玉沒想到這麽巧合,于是道:“那下午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
可能淩夕都沒想到的是,她在郭家待了兩個小時都沒見到的人,傅錦玉下午竟然聽他講了一個多小時的講座。
晚上回到家,淩夕累得癱在床上,看向傅錦玉道:“你見過郭光宇以後,覺得他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傅錦玉想了想道:“很有能力,而且城府很深。”
在高校講座這種公開場合,正常人都會僞裝自己,能看出來的不多。
但是傅錦玉還是能通過郭光宇的一舉一動,嗅到一點同類的味道。
這是習慣于把所有事情都放在掌握之中的上位者,常常會對外表現出來的姿态。
傅錦玉撈過淩夕的一條腿給她按摩,因為從郭光宇的家回到這裏要坐将近一個多小時的地鐵,而且一路上都沒有座位,導致淩夕現在渾身酸痛。
淩夕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傅錦玉表現得太過淡定,而且按摩手法十分老練,于是也就随她去了。
傅錦玉一邊按摩着掌下溫軟的皮膚,一邊道:“陳雪瑩失蹤那天去過宿永濤的家裏,而且根據宿堯的說法,她和宿永濤産生了争執。”
淩夕把頭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地傳來,“她去海達公司上班是宿永濤推薦的,現在她要辭職,跑去和恩師說一聲也正常。至于争執……可能是宿永濤勸她不要離職?”
傅錦玉拍了拍淩夕的背,示意她換條腿,“可沒有這麽簡單。你記得陳雪晞的資料裏,她姐姐陳雪瑩在讀研期間負責實驗室的各種票據報銷?”
“當然記得,”淩夕轉過頭,用手臂撐住頭,“好像是說陳雪瑩很受宿教授的器重,才把這個工作交給她。”
“确實很器重。”
淩夕聽出她話裏有話,問道:“你發現什麽不對了?”
傅錦玉回道:“我了解了一下學校科研經費的支取流程。大型實驗器材都必須通過學校搭建的平臺進行招标采購。但是小型儀器和耗材以及一些勞務支出,可以不通過這個平臺,而是先采購,再拿發票去財務室報銷。”
這裏面就有很大的水分在了。
淩夕對這個可太熟悉了,“确實可以,但是這也不代表可以亂花。每一批采購的器材都必須不超出項目的範圍。而且等到項目結束,會有專門的人來對賬。”
“只要合作的公司配合,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那倒也是,”淩夕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懷疑宿永濤用這種方式套取科研經費?”
“沒錯,”傅錦玉一開始便有此懷疑,因為對于一個功成名就的人來說,能讓他犯錯誤的,除了錢權就是美色。
從宿堯的反應來看,宿永濤深愛亡妻,不會在美色上犯錯誤。
那麽就只剩下錢了。
而一名手裏掌握着大量科研經費的院長,從哪裏能得到錢?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傅錦玉将自己和宿堯談話的內容告訴淩夕,然後道:“宿堯對他父親的行為或多或少都會有所了解,所以他才會如此抵觸這個話題。而陳雪瑩長期負責實驗室的財務報銷工作,很容易發現這個問題。”
淩夕點頭,“沒有不漏風的牆……等等,你聽我分析分析,看看合不合理。”她盤腿坐了起來,和傅錦玉面對面,“陳雪瑩在讀研後,負責實驗室財務相關工作,她發現導師宿永濤在違法套取實驗經費。她第一種可能是擔心自己得罪導師畢不了業,所以選擇了隐瞞;第二種是她和導師同流合污,一起套取經費為己謀私。我更傾向于是第二種。”
傅錦玉點頭示意,“繼續。”
“如果是第二種,陳雪瑩畢業後,在宿永濤的推薦下,去了海達工作。這家海達公司又長期與宿永濤的實驗室合作,這說明他們也是一夥的。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利益閉環,而陳雪瑩成了連接雙方的關鍵人物。無論是宿永濤還是陸博聞都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傅錦玉眼裏帶了笑意,“分析得十分透徹,放到古代也可以做個提刑官了。”
淩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別給我戴高帽了……我只是想不通陳雪瑩為什麽突然不想做了,要辭職。”
傅錦玉:“或許她良心發現,也或許她不想再做違法的事了。”
“我要是宿永濤和陸博聞,絕對不可能放她走。”
陳雪瑩手裏肯定掌握着他們違法的證據,她若是離開就等于給自己添了一個不定時炸彈。
淩夕嘆了口氣,“我看她是兇多吉少了。”
但是不管怎樣,任務還是要做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麽說來,宿永濤和陸博聞都有殺死陳雪瑩的動機。那郭光宇呢?表面看起來,他除了是陳雪瑩的情人以外,和這件事并沒有什麽關系。”
想起郭光宇妻子于薔的怪異行為,淩夕又道:“有沒有可能是于薔發現了陳雪瑩這個第三者,然後找人做掉了她?”
傅錦玉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你去做家教時要小心一點。”
淩夕想到失蹤的陳雪瑩和跳樓的宿永濤,只覺得脊背發涼。
她可不想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者死去。
“怪不得系統給了三個月的任務時間……”淩夕又倒回床上,“我的腦細胞要陣亡一片了。倒不如下個世界直接叫我穿成警察吧,查案還能更方便一點,不用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
傅錦玉笑着道:“你小聲點,萬一被系統聽見,真要讓你去做警察了。”
淩夕立刻在嘴巴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當我什麽都沒說。”
……
一夜好眠後,身為社畜的淩夕又要去上班了。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在公司遇見陸博聞。其他同事早都見怪不怪,有活幹的時候就忙一下,沒活幹的時候就聚在一起聊天玩游戲。
淩夕有時候恍然覺得這可能是打工人夢寐以求的神仙公司了。
但是一想到這個公司成立的目的就是騙取國家的科研經費,她立刻清醒了過來。
在與幾個同事通過閑談套話以後,淩夕得知陳雪瑩在海達公司也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陸博聞每次去高校與甲方商談合作時,都會帶上她。而且公司的許多賬目,也都是由陳雪瑩親自接手,從不給其他人接觸的機會。
用同事的話說,“要不是她有個大律師男友,我們都以為陳雪瑩是老板娘呢!”
他們的話更證實了淩夕之前的推測。
她想,陸博聞不讓其他人沾手的主要原因,是怕人察覺他們套取科研經費的違法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