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帽子村 終
第49章 帽子村 終
那晚,黃巧芬再次回到村裏,這次,她召喚出無數條蛇纏在何老二身上,何老二被蛇咬死。
講到這裏,何青山已是淚流滿面,手扶着鐵桶,嘆息:“我對不對我妻,對不起我的孩子,我沒保護好他們。”
紀春朝擦着眼:“那後來呢,中間那些年,你放棄報仇了嗎?”
黃巧芬道:“當然沒有,是青山回來了,他不讓我報仇。”
何青山點頭:“那年,城裏來的那小孩在路邊撿回一只小黑狗,小黑狗被村裏的幾個小孩虐待,割掉舌頭打的奄奄一息,餘良家的院子年久失修破了個洞,小黑狗為躲避追趕從洞裏鑽進來,正好倒在井邊,我的靈魂被符咒困在井裏,只能隔着符咒呼喚小狗,我想救它,我不想它死,小狗聽到我聲音,靈魂脫離身體用力撞向符咒,我被沖出符咒之外,小狗代替我進入井中,最終,我的靈魂附在小狗身上,我找到巧芬,勸她早日放下執念,早點投胎,報仇太苦,我不希望她被永遠困在桶裏,我希望她能重新投胎,投到好人家,遇到更好的人。”
趙元鹿問:“既然你已阻擋黃巧芬報仇,為何後面又出來,何老大是第一個,老村長第二。”
黃巧芬冷笑:“他們拿着我家的藥材發家致富,還想着填平山坳,這我怎麽能忍。”
何勇此時已清醒,癱軟在地上,抓着頭發:“對,是我,是我,我聽到爺爺跟村長爺爺談話,他們有一批陳年藥材,賣了兩百多萬,我家跟餘三奶家各分五十萬,那天放牛,我跟牛說了,沒人聽我說話,村裏人都叫我傻子,我有話只能跟牛說,我那天剛說完,一群蛇攻擊我,牛被吓到,蛇被踩死好多,很恐怖,真的很恐怖。”
紀春朝唏噓道:“原來是這樣,何勇,是被吓成這樣的嗎?”
黃巧芬直笑:“對,就是吓的,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他剛好看見,他吓到尿褲子,誰知道他竟是何老大的孫子,還是獨苗苗,報應啊,哈哈哈哈。”
何青山突然對着紀春朝下跪:“那年,來村裏的小孩便是你,今年你一來我便認出你,多謝,多謝。”
“不用謝我,我什麽都沒做。”
遠處傳來警笛聲,烏栀給判官傳信:“你的工作,來收尾。”
判官換回新發型,原先的爆炸頭變為普通黑色長發,先是向趙元鹿問好,跟烏栀打過招呼,最後看向紀春朝方向,紀春朝向他點頭,被他避開。
見過黃巧芬與何青山,黃巧芬并不願意跟判官走:“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我要回家,家裏還等我煮飯,我家裏的雞一直沒喂,豬也該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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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春朝小聲:“她好像還沒接受自己已經死了。”
判官揮手,一面巨大的銅鏡立在黃巧芬面前:“黃巧芬,擡頭,看鏡子。”
黃巧芬看見鏡子裏的骷髅,左右躲避,露着骨頭的手用力往下理頭發:“不,那不是我,我的頭發還在,我要梳頭發。”
判官對着她的頭發一指,滿頭頭發立刻散開,化成無數條細小的蛇鑽進草叢,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黃巧芬抓起泥巴往臉上的骨頭處填補:“不,不,我沒死,我沒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沒有死。”
何青山上前,溫柔抱着她的頭骨:“巧芬,不要這樣,我們早不在人世了,不要繼續活在仇恨裏,走出來吧。”
判官道:“他二人早已過輪回之期,黃巧芬的魂魄早已回歸地府,因她執念太重,在地府當個燒火婆,至于何青山,輪回之期已過,我只能帶他回去安排當個小鬼差。”
趙元鹿道:“這樣也好,他夫妻二人還能在地府相聚。”
判官收走黃巧芬的執念,帶走何青山魂魄,剛要走,趙元鹿叫住他:“不知道判官可知靈婆?聽說靈婆一脈源自地府。”
“略有耳聞。”
紀春朝指着三婆:“我三婆,她還是普通人嗎?”
判官擡手在她頭頂掃過:“非常普通,只是修煉靈婆禁術,懂點鎖魂術,不足為患。”
紀春朝剛要說話,判官揮手廢去三婆所有關于禁術記憶,三婆頭發瞬間變白,臉上的皮膚以最快的速度松懈,她不甘地在地上爬:“不,不可能的,這一些都是我的,我的!”
判官剛要走,紀春朝急着道:“能不能讓他們留下來,留下來看着罪犯伏法。”
烏栀說:“小春朝,有些規矩是地府定下的,判官也沒辦法……”
“可以。”判官說。
烏栀叉腰冷笑:“呵,敢情這地府規矩也是随時能改的呗?”
紀春朝對着判官背影,真誠道謝:“謝謝判官大人。”
判官頭也不回,往山上走。
新的一天,陽光明媚,餘三嬸戴着手铐,在警察的押解下指認埋屍現場,井挖開,何青山的骸骨被拉上來,全村沸騰;接着,山坳底挖開,油桶出土,桶被切開的瞬間,村裏人紅了眼,人們将手裏的石頭、臭雞蛋往餘三嬸身上扔:“沒有什麽蛇仙蛇妖,有的只是你們這幾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青山一家多好的人,給人治蛇毒從不要錢,你該下十八層地獄!”
何青山早已淚流滿面。
黃巧芬一直在笑:“老天爺終于睜開眼了。”
何家塵封已久的房子再次打開,久違的陽光照進房子,屋子裏的一切還停留在三十年前,堂屋,正在織嬰兒毛衣的黃巧芬唱着小曲兒,擡頭,笑意盈盈:“青山,你回來了,飯在竈臺熱着,我去給你端過來。”
判官離開,在紀春朝的提議下,村民們替何青山夫婦立好墓碑,芳草萋萋,沉冤莫白,好在天理昭昭,陽光依舊。
外婆生日宴如期舉行,生日當天,外婆坐在主位給小輩們派紅包,輪到紀春朝,外婆向站在一旁的趙元鹿招手:“好孩子,來來來,你們一起,你們都要好好的,要長命百歲,長長久久。”
紀柏林、餘荷花與舅舅、舅媽商量,兩家出資請市裏最好的戲班到村裏演出,全村村民搬着凳子過來看戲,老人們抹着眼淚:“三十年了,這三十年我都以為我聾了,這樂聲還是這麽好聽。”
新任村長提議村子改名,新名征集中,有人提議陽光村,也有提議平安村,紀春朝在一旁,問趙元鹿:“你覺得哪個名字好?”
趙元鹿笑道:“名字不是重點,重點是村子裏的人。”
有誠躲在屋後,蹲在地上扯着草,紀春朝端着一碗湯圓過去找他:“今天這麽忙,你跑出來偷懶啊?”
“表哥。”有誠第一次叫他表哥,小孩不敢擡頭:“我不知道我奶奶……我一直以為我睡的好聽不到村裏的聲音,原是奶奶煮的湯裏加了藥,還有,上次你喝的湯,裏面有毒,奶奶一直催我們去城裏買房子,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為奶奶是村裏最好的長輩,我覺得對不起他們,我沒臉見人。”
“拿着湯圓,吃完去前面幫忙收碗,有誠,你是你,跟你奶奶沒在關系。”
“表哥,那些錢,我讓爸爸全部上交了,以後用來建設村裏的小學,我也會努力替村子出力。”
“你做的很好,趕緊吃,吃完幫忙,我先去前面了。”
有誠眼淚落進碗裏,哽咽着:“謝謝你,表哥。”
姜逸也來了,跟着紀春朝屁颠屁颠地忙個沒完,烏栀嗑着瓜子,沖趙元鹿挑眉:“恭喜,你的情敵出現了。”
趙元鹿喝着茶:“我的情敵大概只有我自己。”
夜裏,賓客散去,紀春朝看見外婆一個人坐在院中,“外婆,外面涼,進去休息吧。”
“小朝啊,巧芬是個好人,那年青山突然消失不見,我回來告訴你外公,你外公連夜出去找,半路碰到村長,村長說看見何青山出了村,再過一段時間,巧芬也不見了,我跟你外公懷疑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我們開始偷偷查他們下落,之後,你外公頻頻出意外,上山摔傷,幹農活被石頭砸中,家裏也經常進各種毒蛇,我們商量過後,把你舅舅、你媽媽送到鎮上,倘若那時我們能再堅持一點,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紀春朝握着外婆手:“外婆,您盡力了。”
“一切都是因為貪念,唉。”
離開那天,姜逸捧着鮮山追到村口:“小朝,我去山上采的花,你喜歡嗎?”
紀春朝笑眯眯,接過五顏六色的花:“喜歡的。”
姜逸漲紅臉:“那你也喜歡我的對吧?”
笑容僵在臉上,紀春朝猶豫着将花還回去:“那我還是不喜歡吧。”
“沒關系,我們小時候說好的,長大你不結婚,我不結婚,我們倆搭夥過一輩子,你不喜歡我也能搭夥,你等等我,半年後我去找你啊。”
“不用不用,我那地方……不好找。”
姜逸再次把花推過去:“好找,你在哪都好找,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趙元鹿從姜逸身邊走過,順手變出一朵玫瑰花塞進紀春朝手裏:“我在前面等你。”
紀春朝拿着花,晃了晃,跟姜逸道別:“好好工作吧,聽說你要考研,考上見啊。”
走出去很遠,姜逸揮着花:“我等你啊,你不結婚就回來找我。”
紀春朝回頭,大喊:“別等我,遇到你喜歡的人一定要早點告白,不要拖。”
上車,趙元鹿笑着逼近:“你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紀春朝不解:“哪句?”
“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早點告白,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就是提醒他遇到喜歡的人要勇敢。”
“難道不是他若早跟你表白,你會接受的意思嗎?”
紀春朝想着姜逸的臉,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膩歪,打了個寒戰:“咦,算了吧,我可不想接受他的表白。”
“你不喜歡他?”
紀春朝想了想:“喜歡啊。”
“嗯?”
“喜歡林鴻的那種喜歡。”
“那喜歡我是哪種喜歡?”
紀春朝抱着背包往一邊縮:“我沒有說喜歡你啊,我困了,不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