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府?”
賀缈愣了愣,“公子今日還要出去?”
謝逐颔首,“聽說如意坊的劍舞乃盛京一絕,你随我同去。”
賀缈朝他身後擡眉張望了幾眼,試探地小聲問,“那個……我不是讓紅袖去……”
說着,她就對上了謝逐那涼飕飕的眼神,于是默默将後半句咽了回去,“好好好,如意坊是個好地方。”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把自己收拾收拾。”
謝逐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轉身丢下一句,“披頭散發的像什麽樣子……”
“???”
賀缈瞪着謝逐離開的背影滿臉問號。
她這鬓發散亂的,還沒說他占便宜呢,他倒嫌棄起她了……
謝逐走出門外,明岩不滿地跟着他往清漪園外走,“公子,您為何偏要帶上她?”
“少廢話。”
兩人剛出院門,就瞧見一婢女迎面急匆匆走了過來,正是襯着休息時間溜回來的玉歌。
玉歌遠遠地已經看見了這主仆二人,她認得明岩,立刻猜出他身邊的就是謝逐。玉歌縮了縮肩,垂着頭走近行禮,剛擡眼卻是瞧清了謝逐的相貌,一聲公子瞬間堵在了喉口。
直到謝逐走遠,玉歌才眨了眨眼回過神,提起裙擺就小跑着沖回了清漪園 。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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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歌撞開門風風火火沖進來的時候,賀缈正對着銅鏡手忙腳亂梳妝,回頭一見是她,立刻将手裏的木梳一丢,“哎你回來的正好,快幫我……”
“陛……”
玉歌頓了頓,轉身阖上門,迫不及待地問,“剛剛,剛剛從這裏出去的,是謝,謝……”
“是謝逐。”
賀缈颔首。
玉歌接過木梳,試探地看了一眼鏡中的賀缈,“奴婢怎麽瞧着,這位謝公子長相有些像……”
“乍一眼是有些像,”賀缈唇角抿了抿,垂着眼小聲嘀咕,“可其實仔細看看,也……沒有那麽像吧?”
玉歌強顏歡笑地給賀缈簪發,“是,是。”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幾日自家主子的反常,總算知道這位謝公子到底哪裏來的神通了,敢情還真是靠那張臉。
這倒是更讓她懷疑謝逐來盛京的動機了……
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賀缈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牽了牽嘴角,“別胡思亂想了,謝逐還沒那個本事‘禍亂朝綱’。”
玉歌悻悻地應了一聲,心裏卻是不信的。
早前國師在盛京的時候,陛下可沒少因為他做些稀裏糊塗的荒唐事,如今走了個國師,又來了個長相肖似他的謝逐,為了避免夜長夢多……
“陛下,您這病得時日也夠長了,咱們還是盡快回宮吧。”
賀缈淡淡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往宮中遞個信,讓薛顯過來傳口谕。”
她附在玉歌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玉歌詫異地擡了擡眼,“這些宮婢是您賜給謝宅的,還,還能要回雲韶府的嗎?”
皇帝親自下旨把賜給臣子的下人召回,還真是前所未見。
賀缈挑眉,“他不懂珍惜暴殄天物,難道還不許我要回去?”
“您昨日不是還說要留着紅袖她們,往後有用處嗎?”
玉歌不解。
“不中用了,”賀缈搖了搖頭,“我都已經給了紅袖機會,結果呢?與其讓她們在這幹耗着,還不如回宮。”
“哦……”
玉歌心裏暗嘆了一聲。到底是不願意這些貌美如花的婢女在這幹耗着,還是擔心她們在這待久了真勾引上謝逐啊……
陛下也不是第一天口是心非了。
= = =
因為賀缈稱病已經有幾天沒上朝,鳳閣那些老臣接連上了好幾道問安的折子,名義上是問安,實際上卻是不大相信,字裏行間都在勸谏她不要胡鬧。
宮裏唯一知情的薛顯和方以唯如今見到這些折子就頭疼,每日還要絞盡腦汁阻攔那些想要面聖的朝臣,就連鸾臺那幾人也不甚省心,簡直讓他們焦頭爛額。
所以一聽到賀缈要回宮的消息,兩人皆是松了口氣,薛顯一點都沒耽擱就出了宮,還沒等謝逐從如意坊回來,他人就已經坐在了謝宅的正廳。
“薛公公請喝茶。”
姜奉揮退了上茶的婢女,親自将茶遞到了薛顯手邊。薛顯雖然年紀輕輕,但卻是女帝身邊最得力的內侍,算起來已經伺候了女帝八年,一點也怠慢不得。
因不知薛顯今日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麽,姜奉不免還有些忐忑,“公子今日外出,還未回府。老奴已經命人去尋了……不知公公來有何要事?”
薛顯端起茶碗,撚起茶蓋拂開漂在面上的毛尖兒葉。見姜奉似乎有些緊張,他呷了口茶,笑着開口,“不是什麽大事,只是陛下聽到了一些風聲,覺得之前賜給謝宅的婢女似乎不太合謝先生心意……”
薛顯話還沒說完,姜奉心裏已是一沉,背後冷汗都開始往外沁。
這還不是什麽大事?必是聖上知道這些婢女在謝宅一直做粗活,現在派人來責問了。
“薛公公這是哪裏的話,陛下賜來的姑娘都是極好的,只是這幾日府中還有很多事沒有打理,人手不夠,便只能勞煩她們幫忙了。”
“姜總管不必擔心,陛下雖在病中,但卻一直把謝宅的事挂在心上。這不,”薛顯放下手裏的茶盞,指了指廳外的三十來個仆役,“知曉謝宅雜事多,陛下特地令我又帶了些人過來。”
姜奉有些受寵若驚,朝廳外那些個個身強力壯的仆役看了一眼,“這當真是……皇恩浩蕩。”
“除此以外,陛下還說了,既然謝先生不喜婢女貼身伺候,她們在這兒待着也是礙眼,不如回雲韶府繼續編排舞樂。”
做了那麽多鋪墊,薛顯終于道出了來意。
“啊?”
姜奉微微有些傻眼。這皇帝賜下的宮人,竟然還能要回去?
“怎麽?姜總管是對陛下的口谕有什麽異議嗎?”
盡管也知道賀缈這操作有些荒唐,但身為她身邊最得力的宮人,薛顯依舊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絲毫不見心虛。
姜奉被吓了一跳,趕緊擺手,“不敢不敢,陛下思慮周全。”
說着他朝身後的小厮招了招手,“你立刻去叫人,讓所有侍婢收拾收拾便到廳前來,随薛公公一同回宮。”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分散在廚房花園各處打雜的婢女們就紛紛被召到了正廳前。
薛顯走到廳外眯着眼瞧了瞧,和混在人群裏的玉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薛公公,這裏還差一位,叫青阮。”
姜奉數了數人數,向薛顯解釋,“青阮今日随公子出去了……”
正說着,姜奉派去如意坊尋人的小厮也回來了,身後還跟着謝逐一行人。
“公子您回來了!”姜奉立刻迎了上去。
瞧見廳外的情形,謝逐微微皺了皺眉,沉聲問,“什麽事?”
“這是陛下身邊的薛公公……”姜奉将薛顯引到了謝逐跟前,細細地說了他的來意。
看清謝逐的長相,薛顯也是微微一愣,直到被他身後的賀缈飛了一個眼刀,才堪堪回過神,“謝先生,時候不早了,奴才還得回去向陛下交差。”
謝逐起初還覺得這道口谕有些荒唐,可仔細想想女帝的傳聞,卻覺得這的确是她能做出的事。
不過這些千嬌百媚的宮婢留在他府裏也的确沒什麽用處,只是……
他側過頭,那雙深幽的眸子狀似不經意地掃過身後的賀缈,“這些婢女本就是陛下所賜,陛下讓她們回宮,自然只需要一句話。”
頓了頓,謝逐展眉看向薛顯,“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從這些婢女中留下一人,不知陛下能否割愛。”
“哦?什麽人?謝先生不妨直說。”
薛顯好奇地問。
一直杵在後面眼觀鼻鼻觀心的賀缈突然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她擡起臉,果不其然,對上了謝逐沉沉的視線。
“青阮。”
謝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啓唇,“這幾日她一直跟在草民身邊,還算盡心盡力。”
賀缈心裏一咯噔。
薛顯亦是傻了眼。
來之前他壓根沒想過謝逐會留人的情況,更沒想過謝逐要留的人會是自家陛下。要是普通宮婢也就算了,陛下定會大大方方直接将人賞給他了,可現在……
他猶豫了一會,又看了好幾眼後面同樣發怔的賀缈,遲疑着說,“這……要問過青阮姑娘自己的意思……”
“!”
對于薛顯将問題繞回自己這裏的行為,賀缈面上不顯,暗地裏卻是咬碎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