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關于過去
第81章 關于過去
蕭明簡單給幾個人解釋了一下,曲暗一場戲也拍完了。兩個人一起回了酒店,蕭明先回自己房間洗澡。
洗完出來看到維信裏蘇爾雅提醒他說今天的事可以發個維博給粉絲點底氣,他覺得有道理。
曲暗那邊也破天荒在自己個人博裏發了一條“澄清”,蕭明一看就是對方自己發的,因為他說的是自己跟蕭明說一起回片場。
蕭明拿出那支手機發了維博,剛要把手機放回口袋,突然有個電話撥了過來,備注寫的是“楊醫生”,“楊”這個姓氏他不陌生,本來想的是自己可能備注錯誤,但是想起自己是用另外一只手機聯系的楊依依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所以楊依依現在不會給他打電話,但是他沒有印象自己認識什麽楊醫生,所以這是“蕭明”認識的人。
因為對方占用自己身體的時間裏,蕭明并不能确定他有沒有受過傷,所以為了自己的身體着想,他還是離開去到角落裏,接通了電話。
蕭明和對方通話了有幾分鐘才搞清楚情況,拿着手機發愣的時候聽到對面又重複了一句“蕭先生,您這周末記得來複診”,他機械地應了聲“好”。
哪怕之前其實已經有猜測了,在真的确定的這一瞬間蕭明也還是有些無法相信。
他的腦子亂糟糟的,人在遇到無法接受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會想要找自己最信任的人,蕭明現在就有種沖動想要找曲暗,手已經撥通了對方的電話,曲暗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蕭明如夢初醒。
曲暗應該也是洗完澡了,才能接他的電話。
“怎麽了?”曲暗的聲音很溫柔,低低的像是在他耳邊耳語一般。
“沒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雖然蕭明極力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曲暗還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沒直接問發生什麽事,只是問:“你想吃小龍蝦嗎,麻辣的和蒜香的。”
“啊?要!”蕭明還沒吃過這個東西。
曲暗說了聲“好”,就讓蕭明等着。
鈴聲響的時候,蕭明以為是外賣員到了,心想等會不是還要對戲嗎,怎麽送到自己這裏了,而且這個速度還挺快,開門才發現是曲暗。
剛剛他新助理張哥問他要不要吃,曲暗想着蕭明愛吃就點了一份兩個口味的,準備等會對戲的給他吃,蕭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進組後蕭明的房間被升級成豪華單人間了,就在曲暗樓下。
“你怎麽還自己跑一趟啊?”蕭明把人迎了進去,這還是曲暗第一次來他這邊,之前都是蕭明去他那裏。
蕭明的房間沒有曲暗房間那麽大的沙發,只有兩把不怎麽大的凳子,剛好能坐兩個人。
除了小龍蝦,曲暗還帶了兩瓶涼茶飲料進來,美其名曰是降火。
蕭明沒吃過小龍蝦,戴着手套剝得有些笨拙,坑坑窪窪的看起來有點可憐。
曲暗沒說話,只是剝了一個放在蕭明旁邊的一次性碗裏,蕭明愣了一下說了句謝謝。
小龍蝦很好吃,只是蕭明看着兩個口味的小龍蝦,就更加不可抑制的又想到了自己。
這個時候他是最需要別人的傾聽的,還有過幾天的複診,也讓他有點害怕了。
“你……”蕭明猶豫着,問出了第一個問他:“你有沒有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時候?”
曲暗以為蕭明是開竅期間對自己感情的不确定,點了點頭:“這很正常的。”蕭明單純,面對這種事情難免會不太适應。
曲暗這句話給了蕭明勇氣,也有了傾訴的沖動:“我剛剛……接了個電話,醫生叫我去複診。”
“複診?”曲暗沒想到蕭明糾結的是這個事情,俊眉立刻緊蹙了,語氣擔心:“你哪裏不舒服?”
蕭明搖搖頭:“是人格融合後遺症的複診。”
說出這句話後他呼出一口氣,小心觀察曲暗。
曲暗愣了一下,但眼裏沒有嫌惡或者別的情緒,只是皺着眉繼續問:“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他自己也是個精神病患者,雖然很驚訝蕭明之前有人格分裂症,但是素養讓他沒有表現出來,而且這并不影響自己和他的關系還有對他的看法。
蕭明确定曲暗真的沒有什麽其他的看法,感覺自己喉嚨堵堵的,有點想哭:“沒事……我就是不記得我之前……有這個病。”
按照正常情況,蕭明既然擁有了所有的記憶,就意味着是完全人格融合了,但是他剛醒過來那會,他一直以為是“別人的靈魂”。
曲暗這會明白過來蕭明是在害怕,手裏剝着小龍蝦放到對方碗裏:“只要人沒事就好。”
“我沒想過,就是我不知道我之前那樣過。”蕭明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知道自己之前可能是一直都有點過大壓力了,可他沒有想過他會生病,“我沒想過我會生病……”
他是害怕的,因為生病害怕,更因為忘記害怕,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有淚水劃過。
曲暗摘了手套,擦幹淨了手,拿了一張紙巾擦去蕭明臉上的淚水:“沒關系的,只是生病,你現在已經好了不是嗎?至于忘記了,複診的時候我們問問醫生,再查一查。”
蕭明對這些的理解并不算多,只是印象中精神病總是被人等同于瘋子,他歪頭,看着曲暗,眼睛一瞬不移:“你不會覺得我有過精神病……是個不正常的人嗎?”
曲暗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到蕭明有些僵住和要落不落的眼淚,意識到自己這樣很容易造成誤會,趕緊開口:“我不是笑你。只是因為我也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蕭明被說中了有些別扭,但還是看着他問了句:“什麽意思?”
“我七歲那年就檢測出來類似情感淡漠症的症狀,所以也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想,那麽我也是不正常的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明語氣變急了一些,生怕曲暗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我知道。”
曲暗說這話的時候情緒很穩定,給蕭明的感覺就是他已經不在意了,于是他有些疑惑:“那你這麽多年……不會很不開心嗎?”
蕭明對這些病症都一知半解,能聽懂病名就算不錯了,因為一般生活中總不會覺得這種東西離自己太近,也就不會有了解的想法。
“不會。”曲暗看着蕭明,對方眼睛還紅着,顯然還沒有從自己患過病的情緒中走出來。
對他來說這個病不算什麽,如果能夠讓蕭明找到一些共鳴感而不那麽害怕,那麽說出來也無所謂,于是他将那麽多年的故事,細細剖來。
七歲那年,曲暗跟闫真舒一起去演戲的時候,失蹤了,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醫院,頭上裹着繃帶,記不清了很多事情,只模模糊糊自己之前似乎被關在一個很黑的屋子裏,餓了一整天。
看到闫真舒的時候以為是那個虐待自己的人,可是對方的反應又讓他瞬間明白了她的身份。
闫真舒就在他旁邊等着,一臉的憔悴,抱着醒過來的他痛哭,但是那個時候的他沒有半點反應。
因為醫生說了他傷到了頭,造成失憶,能否恢複記憶全看後面造化。
他後來才知道自己被找到的時候滿臉是血,被丢在了路旁,不知道是誰幹的。因為他的失憶,也沒有辦法指認兇手。
後面是曲霆晔動用了自己所有人脈,又找到了曲老爺子那邊,最後才确定了兇手。
因為曲暗那個時候已經跟着闫真舒拍過戲了,所以也有不少人知道他是闫真舒的孩子。
所以有人動了歪念頭,想綁架他拿錢,結果綁架犯裏有一個是闫真舒的私生,一直幻想自己會和她結婚,在闫真舒被爆已經懷孕生子後一直無法接受。
無意發現了有人想劫持曲暗後就起了心思,在綁到人後想把曲暗弄死。
因為他覺得只要曲暗死了,闫真舒就一定會和他在一起。
後面其他綁架犯和他起了争執,在曲暗撞到頭流了很多血後他們很害怕,就直接把小孩丢在路旁自生自滅。
那條路是通往荒野的,荒無人煙,全是雜草,還靠近一座荒山。
曲暗小一些的時候一直被護着很好,但是後來闫真舒拍戲帶着他的時候,被導演看上想他他演一個角色小時候。
因為曲暗自己當初表現出想要演戲的欲望,所以闫真舒就讓他試試。那個時候的娛樂圈環境沒有現在這麽烏煙瘴氣,所以誰也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私生那樣極端的人存在。
曲暗被救醒之後,一直和闫真舒他們表現的不清靜,不哭也不笑,每天就是面無表情看着一群來看望他的人來來往往。
因為曲暗小一些的時候就不愛說話,曲霆晔和闫真舒他們也沒覺得不對。
後面發現曲暗是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了,他們一開始以為是孩子失憶了,面對陌生的環境和人很害怕,就一直想着多陪陪他就好,闫真舒也是在那個時候退圈的。
闫真舒和曲霆晔第一次鬧紅臉也是因為這個,說來好笑,一個偌大公司的總裁,當時已經想好了雇傭專職人員為他公司工作。
可惜那個時候董事長還是曲爺爺,曲霆晔也只算得上打工仔。
曲霆晔不希望闫真舒為了曲暗放棄自己的事業,他愛闫真舒遠超過自己兒子。不過闫真舒只是想轉幕後,在聽到自己老公的話後生氣的是他似乎沒那麽在意兒子。
不過夫妻倆都不是只吵架不講理的,事後也還是心平氣和說出了彼此的想法。
當然上述內容曲暗并沒有和蕭明說,只是他回憶的時候也仍能記得自己當時下樓無意看到的這一幕,連他爸媽都不知道他當時在那。
那個時候他其實對兩個人這種為他“犧牲”的操作并不會有尋常小孩那種——居然為了我要這樣,開心或者覺得沒必要都沒有,只是無所謂。他那個時候從沒掩飾過自己心裏對這個世界的無所謂,但也只被認為是有點內向的小孩。
可是等到他八歲的時候,他依舊是那個狀态。他的這種異樣一直到有一回他被刀無意劃傷了手臂,流了一大灘血也不哭不鬧,才被闫真舒他們發現。
他們帶曲暗去看了心理醫生,又轉到精神病醫生,最後拿到了那個令他們無法接受的結果。
闫真舒認為是她自己的原因導致了曲暗生了這個病,自責到暈厥過去,當時曲暗就在她旁邊,面對這種情況眼裏都是漠色。
他對所有人的生死都不在乎,不管是至親還是自己,也不在意任何事情。
醫生也說他能感知情緒和感情,但是無法理解,這種無法理解的結果就是他對世界有割離感。
或許有人覺得不可能,小孩子怎麽會對世界割離,也有親戚知道後問他是不是自閉症,可都不是。
曲暗知道身邊人在做什麽,他聽得到看得到,他沒有所謂的自己的小世界,他只是單純在看,不帶着好奇不帶着探知,就像是下一秒消失也無所謂的感覺。
可這和那種厭世者想自殺或者滅世的想法也都不一樣,他對什麽都沒意見,發生在他身上的或者沒有發生在他身上的。
沒法像情感淡漠那樣直接說他就是冷漠,感知不到別人的情緒,因為這還不太一樣。
他知道人為什麽哭為什麽笑,為什麽喜歡,他有這個認知,他也不是無法共情,而是沒有共情的想法。
用“目空一切”的字面意思來形容或許勉強接近。
“我媽媽一直覺得是那次意外讓我變成這樣,但醫生說的很清楚,這是先天性存在的。”
曲暗說的自己的情況,其實是蕭明在和他的相處中也能感覺到的,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會是一種病,不是因為發生了任何災難,而是生來如此。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呢,就像是軀殼沒有完全容納靈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