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感覺自己,好像,要完蛋……
第41章 第 41 章 感覺自己,好像,要完蛋……
雖然喬小沐不明白于斯年為什麽要以“報警”相要挾, 但最終的事實卻向她證明了,“報警”這倆字确實好用。
小姑娘聽到“報警”這二字的那一刻,神情瞬間就慌亂了起來, 像是在猝不及防間被戳破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下意識地想要關門,卻徒勞無獲,因為于斯年的手死死地扳着門板,令她無法撼動分毫。
喬小沐不禁詫異了起來,用一種看神棍的驚異眼神看向了于斯年, 心道:他是咋看出來這丫頭做賊心虛的?
于斯年無視了喬小沐的目光,又朝着小姑娘陰測測地笑了一下:“別不識好歹, 現在就邀請我們進去,不然後果自負。”
小姑娘呼吸急促面露惶然,心慌意亂卻無計可施, 只得松開了門把手, 怯生生地往屋子裏面倒退了兩步。
于斯年率先走進了屋子裏, 喬小沐緊随其後。
這是一套二居室房屋,雖然建造規格老舊,但所有的房間都是四四方方的, 看起來極為規整。
一入戶就是客廳,正對着入戶門的是陽臺。
陽臺上的窗戶全是90年代最流行的藍色玻璃窗。此時此刻,最中間的那一扇窗戶是洞開着的, 開門的那一瞬間, 門和窗戶之間就産生了對流空氣,一陣潮熱的穿堂風從客廳內穿了過去。
也正是因為這扇窗戶洞開着, 從外界打入室內的陽光極為充裕,毫不吝啬地照亮了滿室的老式家具和擺放在客廳各個角落的蔥郁盆栽。
家雖小,物件雖簡陋, 但卻被收拾的很幹淨,所有的木質家具上都鋪着一張白色針織防塵罩。餐桌就在門口,四張餐椅卻少了一張。陽臺那扇洞開的窗戶下方,卻多了一張本不該出現陽臺上的餐椅。
喬小沐頓感心有餘悸——幸虧來的及時。也是在這時,喬小沐才明白了于斯年為何要以“報警”相要挾,而林蔓的女兒又為何那麽懼怕警察。
于斯年這人雖然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但卻對生死有着極高的敏銳度。
随後,喬小沐又将目光落在了電視櫃上。電視櫃上卻沒擺放電視,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個深棕色的骨灰盒,骨灰盒前斜靠着一副黑色的相框,透明玻璃片下壓着一位中年女人的黑白照。
仔細看看,小姑娘和照片中的女人長得很像,都是清秀的五官,小巧的臉頰,尖尖的下巴,看起來相當的溫柔恬靜。
喬小沐又在心裏長嘆了口氣,滿含悲憫地看向了小姑娘,柔聲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的後背緊緊地貼着牆壁,雙手不安地交握于身前,看向喬小沐和于斯年的眼神中盡顯提防和畏懼。她也沒有回答喬小沐的問題,而是固執地說了句:“我媽媽不在家。”
但她的語氣依舊是怯生生的。
不等喬小沐開口,于斯年就冷冷地沖着她說了句:“你媽現在在不在家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要是再這麽不配合下去,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媽的骨灰從樓上扔下去,讓你媽撒得哪兒都是。”
喬小沐:“……”你幹嘛要這麽歹毒的吓唬她?
小姑娘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畏懼又委屈的眼淚直在眼睛裏打轉,看的喬小沐又心疼又愧疚,然而正當喬小沐準備去安慰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忽然開了口,嗓音低小又充斥着害怕:“我叫程青青。”
喬小沐:“……”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否定于斯年的任何一種缺德行為。有些人她就是軟的不吃吃硬的。
于斯年神不改色,繼續發問:“你多大了?”
程青青吸了吸鼻子,回答說:“十九。”
于斯年詫異:“你都十九了?咋看着跟十四五歲似的。”
喬小沐也是這麽覺得,主要還是因為程青青的身材實在是太瘦小了,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身上又沒幾斤肉,外加皮膚白皙,五官偏幼态,所以才會給人一種尚處于青春期的稚嫩青澀感。
于斯年又問:“哪個大學的?”
程青青低着頭說:“傳媒。”
喬小沐:“大二學生?”
程青青點了點頭。
今天也不是周末呀,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在學校裏待着……喬小沐又朝着陽臺看了一眼,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媽媽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在家的?”
程青青的眼圈更紅了一個度,眼淚洶湧地溢出了眼眶,嗓音嗚咽,充滿了悲傷:“去年。”
喬小沐共情力極強,心頭一陣刺痛:“因為什麽?”她明明才四十三歲。
程青青哭着說:“癌症,乳腺癌。”
于斯年的表情和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冷漠:“那你爸呢?”
這個問題就像是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程青青本就敏感脆弱的情緒在一瞬間徹底崩潰了,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來,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不斷從她的喉嚨裏發出,悲痛的眼淚決堤而下,仿若一只在冰天雪地之中走到窮途末路的孤單幼獸。
于斯年和喬小沐對視了一眼,倆人皆從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無奈和悲憫之情。
他們也沒有打斷程青青的哭泣,任由她宣洩情緒。畢竟,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好,哭多了最多眼睛腫嗓子疼,憋在心裏的後果卻嚴重多了,很有可能會一頭從陽臺上跳下去。
許久許久之後,程青青的哭聲才漸續降低了。那一陣嚎啕大哭也好似極費力氣,将程青青體內的精氣神全部掏空了,令她目光空洞神思呆滞,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喬小沐将程青青攙扶到了餐桌旁坐了下來,于斯年去了衛生間。沒過多久,于斯年就拿着一條濕毛巾回來了,将毛巾塞給程青青之後,他也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毛巾是用涼水打濕的,冰冰涼,貼在臉上很舒适。程青青打開了擰成一團的毛巾,用雙手将它捂在了哭到發腫的臉上,許久沒有拿下來。
喬小沐自诩自己挺懂人情世故的,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竟有了種深切的無力感,她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去安慰這位試圖想要放棄自己生命的年輕女兒。她也難以現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絕望才會選擇放棄自己的大好年華。
就在喬小沐無計可施的時候,于斯年忽然開了口:“衛生間挺幹淨的,回來的時候路過廚房,看到廚房裏面也挺幹淨的,你打掃的?”
程青青一直用濕毛巾捂着臉,對于斯年的話語恍若未聞。
于斯年也不在乎,繼續說道:“還有這家裏的花花草草,養得都挺好的,還都是才剛澆完一遍,你說你何必呢?你自己都不想活了,花花草草直接扔了不得了,還費那勁澆一遍,死就讓它們死吧,還能咋?”
程青青終于在“花花草草”的問題上開了口,嗚咽的語氣中夾雜着憤怒:“那都是我媽媽養的花!”說完,她瘦小的身體就又開始顫抖了起來,不斷有哭泣聲從她的手心裏傳來。
于斯年嘆了口氣,一邊緩緩地用右手的食指指尖點着桌面,一邊聲色低沉地開口:“我知道,挺難熬的,每分每秒都在痛苦,去又無法解脫,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程青青的身體頓時一僵,喬小沐的呼吸也是一頓,詫異又意外地看向了于斯年。她也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片刻後,喬小沐又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眸,看向了于斯年右手手腕上的那圈蛇圖騰紋身。背部的蛇鱗平整線條流暢,內側腕部處的蛇鱗則嶙峋凸起,栩栩如生。
人與人的命運不同,有些人一生順風順水,有些人則需要度過九九八十一道難關才能取到真經。
于斯年感受到了喬小沐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将自己的手腕翻轉了過來,大大方方地讓她看,然後繼續對程青青說道:“一死了之确實是最省事兒的辦法,但你就算是死了,問題還是在啊,死也解脫不了,死都死不安心。”
程青青緩緩放下了舉着毛巾的雙手,淚眼模糊地看向了坐在她對面的于斯年。
于斯年也在看着她,向來吊兒郎當的慵懶神色難得正經了一次:“痛苦也不是永恒的,熬着熬着,也就熬過去了。”
真的能熬過去麽?
程青青滿腹疑惑,濕潤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強烈的茫然。
于斯年:“最起碼堅持到你媽的問題解決之後吧?起碼到了那邊能給你媽一個交代。”
喬小沐剛想罵他一句“你這說的是什麽屁話啊”,但話到嘴邊了,忽然意識到,于斯年可能才是最懂程青青的人,因為他們有着相同的經歷,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戳中程青青的心窩。自己還是別亂開口了。
果不其然,在聽完于斯年的話後,程青青暗淡無關的神色一下就變得複雜了,像是在猶豫,在思考,在糾結,在掙紮。沉默了足有三分鐘之久,程青青才再度開了口,語氣不由自主地變得冰冷了:“我不認識那個姓楚的女人,不知道她找我媽媽幹什麽。”
喬小沐心說: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們也不知道她找你媽幹什麽。但無論她有多重要的事情找你媽,現在都不可能再實現了。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之後,喬小沐才開了口,向程青青坦白道:“不瞞你說,我們是受了楚女士的委托來前來探望你媽媽的,她想知道你媽媽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程青青冷笑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她還能有那份好心?”
顯而易見,林蔓的女兒對楚虹姍的敵意很大。喬小沐不禁猜測了起來:是因為林蔓生前對楚虹姍的敵意很大且不加掩飾,所以才影響了她女兒對楚虹姍的态度麽?
正當喬小沐遲疑着該怎麽開口發問的時候,于斯年直接開門見山:“你咋這麽讨厭那個姓楚的?”
程青青惡狠狠地說道:“因為她本來就很讨厭,她是個歹毒的人,從小就歹毒,她總是欺負我媽媽,瞧不起我媽媽!”
啊?這怎麽和楚虹姍表露出來的态度完全不一樣啊。
喬小沐和于斯年對視一眼,一個比一個詫異。
“是你媽媽告訴你的麽?”喬小沐進一步地詢問道。
程青青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悶悶不樂地說道:“不是,我看了我媽媽留下來的日記。”
原來是這樣……喬小沐又問:“日記你都看完了麽?”
程青青又搖了搖頭:“沒有。我媽媽有好多本日記,我只看完了第一本。”
喬小沐猶豫了一下,道:“那、可以讓我們看看你媽媽的日記麽?我們可以付錢給你!”
程青青本想拒絕,但聽到喬小沐說她會付錢的那一刻,程青青本以張開的嘴巴又忽然閉上了,搭放在雙腿上的雙手也逐漸攥成了拳,緊緊地握着濕毛巾。
又低着頭沉默了許久,程青青才開了口,語氣低微,怯懦,羞恥:“你們、可以給我多少錢?”
“按時間算吧。”喬小沐從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來了錢包,打開之後,從裏面抽出來了一張信用卡,放到了程青青的面前,“密碼是九宮格的Z形鍵,789512。你把你媽媽所有的日記都交給我,在我看日記的期間,你可以随意刷我的卡,每日的最高額度是五萬,雖然不是很高,但足以支付你爸爸的醫藥費。”
程青青面色通紅的同時,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問喬小沐:你怎麽知道我爸爸生病了?
于斯年亦是詫異萬分。
喬小沐無聲地看向了餐桌裏側,就在她手邊不遠處,放着厚厚的一疊醫院繳費清單。
程青青尴尬地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又紅着臉糾結了一會兒,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去到了卧室,回來時,懷中捧着厚厚一摞日記本。
日記本的封皮五花八門,有新有舊。程青青将母親的日記本放到了桌子上,推向了喬小沐:“全在這裏了。”
喬小沐點了點頭:“嗯。”又猶豫了一下,很認真地對程青青說了句,“好好生活,愛自己。”
程青青的呼吸一滞,再度垂下了腦袋,微不可聞地回了聲:“嗯”。
于斯年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去把窗戶關上。”
*
從程青青家裏出來之後,喬小沐和于斯年一路都沒有說話,顯然心情都有些沉重。直至兩人坐回了車中,于斯年才開了口,詢問喬小沐:“林蔓死了,現在該怎麽辦?”
喬小沐嘆息一聲,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随即又低頭看了一眼抱在懷中的日記本,想了想,交代道,“但還是先別跟楚虹姍說了,等咱倆看完林蔓的日記後再說?”
“咱倆?”于斯年驚恐又抵觸地看向了喬小沐懷中那厚厚的一摞日記本,直言不諱地說道,“你自己看去吧,我可沒那耐心。”
喬小沐又氣又不可思議:“你就不想知道林蔓和楚虹姍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恩怨糾葛麽?”
于斯年:“不關心,不在乎,不想知道,不是我婆婆的朋友。”
喬小沐:“……”阿西吧!你這人還是那麽的該死啊!
喬小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怒說道:“行,日記我可以自己看,但你總得付出點兒什麽吧?不然我憑什麽給你20%提成?”
于斯年一臉無所謂:“那你想讓我幹點什麽?”
喬小沐:“去查明白程青青到底為什麽要自殺。”
于斯年一愣:“不是因為她媽死了她爸又生病了她身無分文走投無路了所以才想自殺?”
“那只是表面原因!”喬小沐道,“你也能看出來,她就算是想跳樓,也會在跳樓之前打掃好家裏的衛生,給花花草草澆水,說明她還是熱愛生活的,而且她并不想放棄她的父親,不然不會接受我的銀行卡,所以她想自殺的主要原因絕對不是因為感覺自己的父親是累贅,她愛她的父母,家貧但愛富。”
于斯年的眉頭逐漸緊蹙了起來:“那她到底為什麽要自殺?”
喬小沐:“這就是你的任務了。”
于斯年不可思議:“我又不是搞刑偵的你讓我查這個?”
喬小沐:“那你去報警啊,你看看警察願不願幫咱們查。”
于斯年:“……”警察閑出屁了,幫你查私事兒?
喬小沐又說:“反正我不管,你必須在我看完日記之前調查清楚程青青的人際關系和近期生活狀态,搞清楚她想自殺的真實原因,不然你就等着被我炒鱿魚吧廢物,西二街不養閑人!”
于斯年:“……”草,給你打工壓力真他媽大。
*
回到西二街時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喬小沐這才想起來自己和李西宴約好了五點去見設計師選婚紗,當即就着急上火了起來,直接把店門鑰匙扔給了于斯年:“你關門吧,我有點兒急事兒得先走了。”
于斯年:“日記你不看了?”
喬小沐拍了拍随身挎包:“帶走了第一本,晚上有空就看。”
于斯年奇怪地問:“到底什麽事兒啊這麽着急?”
喬小沐:“我五點要去選婚紗。”
于斯年:“和誰啊?”
喬小沐無語失笑:“我結婚,還能和誰一起去選婚紗?”
于斯年:“哦,你老公啊。”
“那不廢話麽?”喬小沐氣急敗壞,擡腿就走,“你淨在這兒瞎耽誤我時間!”
于斯年:“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喬小沐腳步一頓,滿目不解:“你陪我去幹嘛?給我當花童啊?你有點兒超齡了吧?”
于斯年:“……”什麽人啊?
于斯年面無表情:“李西宴忘不了他的白月光是應該的。”
于斯年又淡淡地,狠狠地開口:“白月光肯定比你漂亮比你溫柔比你大方比你善解人意。”
“……”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這兩句話精準無誤地刺到了喬小沐心中的痛點,正當她打算和于斯年拼命的時候,于斯年又開了口:“而我,是你的專屬白月光。”
喬小沐:“……”
于斯年:“你只有帶着我一起去,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出來我的作用,予以李西宴以沉重回擊。”
喬小沐感覺到了,于斯年這種神經病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還想充當攪屎棍,把事情攪和得越來越大。但她卻拒絕不了于斯年的提議,因為她始終對李西宴的白月光耿耿于懷。他好像也沒有要改變主意,放棄邀請他的白月光出席他們婚禮的想法。
喬小沐又酸又氣,恨恨地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行,你陪我一起去,不,你只需要送我過去就行,在他面前露一下臉就走,千萬不要長時間逗留,不然一定會被他發現破綻,他很聰明的!”
于斯年比了個ok:“放心,我是專業的。”
喬小沐:“你能有多專業?”
于斯年胸有成竹:“死綠茶和白蓮花我都能演繹得手到擒來。”
喬小沐:“……”這用詞聽起來就好專業。
*
李西宴給喬小沐發來的地址是在西輔市東北邊的一條梧桐大道上。
時值盛夏,梧桐繁茂,如同豐厚的傘蓋一般遮擋了從天空上落下的熱光,但還是會有幾縷金燦燦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穿梭而下,砸在地上,碎成了點點星光。
梧桐大道兩側鱗次栉比地伫立着一棟棟精致的複古式小別墅,有些是買來自住的,有些則租賃了出去,被改造成了臨街商店或私人工作室。
在15號別墅的院門前,臨街停放着一連黑色的勞斯萊斯。尚且隔着一段距離呢,喬小沐就看到了李西宴。
他依舊身着西裝革履,但可能是因為不需要再繼續出席正式場合,所以他并沒有系領帶,白襯衫的扣子也沒有一絲不茍地扣齊,最上方的一顆紐扣被解開了,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随性;兩只襯衫的袖子也是順着胳膊挽上去的,露出了線條緊實的修長小臂。
此時此刻,他正悠閑地靠在勞斯萊斯的車頭旁,雙手插兜,兩只長腿随性地交疊在了一起,質地高檔的淺灰色西服褲越發顯得修長筆挺。
一陣熱風吹過,他烏黑濃密的短發和襯衫的領口一起微微拂動着,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副清爽又優雅的夏日油畫。
正在開車的于斯年忽然發出了一聲滿含羨慕地感慨:“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是那麽帥,頭發還是那麽多,我還以為他現在已經變胖變禿了。”
喬小沐沒好氣道:“人家一直很自律的好麽?”
于斯年:“但是他上大學時候不戴眼鏡啊,現在怎麽戴上了?”
喬小沐:“近視了。”
“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裝逼呢。”于斯年道,“看着還怪冷豔的,賊有高級感,搞得我都想去買一副金絲框的眼鏡了,當個斯文敗類。”
喬小沐:“……”那是眼鏡的事兒麽?那是人的事兒啊,你就沒那斯文敗類的氣質!
李西宴看到了喬小沐的車,立即站直了身體,清冷鏡片後的目光頃刻間變得無比柔和愛意十足,但很快,他的神色就猛然一沉,深邃的眼眸瞬間冷峻警覺。
于斯年特意降下了車窗,精準無誤地将車停到李西宴的面前,朝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又乖巧的笑容:“哥哥好。”
哥哥?
喬小沐原本正在解安全帶,聽到這聲“哥哥”之後,不禁皺起了眉頭,滿含嫌惡地看了于斯年一眼——真欠啊。
孰料于斯年的下一句話就是:“小沐下午和我一起出去玩了,一時開心沒顧得上時間看,所以才遲到了,哥哥不會生氣吧?”
喬小沐:“……”卧槽,你這麽茶的麽?
李西宴當然能夠感受到挑釁,卻始終波瀾不驚從容不迫,語氣相當平和地回複道:“不會。”然而在說話的同時,他的拇指卻再度內扣向了手心,雙手不受控制地攥成了拳。
如同一只安分守己的狼忽然嗅到了血腥味,那股竭力克制着野蠻本性的壓抑感,瞬間死灰複燃。
于斯年眨了眨眼睛,天真無邪地回了句:“小沐也說你肯定不會生氣,還說你肯定會理解我們兩個。”
李西宴淡然勾唇,溫文爾雅:“她為什麽會這麽說?”
于斯年燦然一笑:“因為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不被愛的那個才是第三者。”
喬小沐:“……”你、這、有點太專業了吧?我已經開始害怕了!
李西宴不置可否,神色始終平靜無波,好看的淺粉色薄唇輕輕地抿着,冰冷鏡片後的一雙眼眸卻又黑又沉。
喬小沐趕忙推開了車門,下車的同時催促于斯年別再演了:“你先走吧。”她下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李西宴的表情。
迎着喬小沐的目光,李西宴朝着她露出了一個極其溫柔的微笑,目光更是柔情似水,卻是一汪見不到底的漆黑深潭,柔膩,但冰冷,充斥着無與倫比的危險性。
喬小沐的心髒猛然咯噔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