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截然相反
截然相反
江昀關了火,把水餃撈到盤子裏,看着一旁垂頭喪氣的許安言,安慰道:“也不可能看一遍就學會,你回家可以多練幾遍,熟能生巧,我們先吃飯吧。”
“江昀,”許安言喊了一聲。
江昀端着盤子放到外面餐桌上,回來拿小碗調蘸料,擡頭看過去,“怎麽了?”
許安言問道:“你是幾歲開始學做飯的”
“大概......十二還是十三,記不太清了。”
只知道母親離世過後,他渾渾噩噩過了大半年。剛開始學做飯,被刀劃過手,也被熱水燙過,做出來的飯要麽沒什麽味道,寡淡至極,要麽調料加多了,齁的要死。
後來去飯店打工,虛報了年齡,不是正規的連鎖店,老板也不查身份證。
他進去後,跟着店裏的廚師學習炒菜颠勺,在那裏待了一個寒暑假,現在也算是學成歸來。
江昀看許安言沉默,舉着料碗在他眼前晃了個來回,笑道:“別發呆了,幫忙拿一下筷子,再不去吃飯,我們可趕不上看煙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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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言一頓飯吃得五味雜陳,十二歲才剛小學畢業,他那個時候還在因為去飯店吃飯被父母留下默默難受,江昀已經開始自己做飯了。
許安言突然有點後悔來江昀家了。
總覺得自己的出現,會時時刻刻提醒江昀:你看,許安言不會做飯,照樣可以每天吃得很好;許安言放假可以出去找朋友玩,不用熬夜補作業,也不用帶着傷去打工。
同一座城市,同樣的年齡,過得卻是天差地別的人生。
如果他沒來,江昀今天能休息一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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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言盯着盤子裏的餃子,道:“江昀,我不想去濱江公園了。”
“為什麽?”
“晚上很冷,人也很多。”許安言回想起去年的情景,覺得理由很充分,擡起頭來,聲音也大了幾分,“我們要是搶不到前排,是看不見煙花的,只能站在後面看別人的腦袋,還不如待在家裏看電視呢。”
江昀看向他,笑道:“好啊,那我們就待在家裏。”
許安言想說“那我吃完飯就回家了,你早點休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江昀道:“今天是中秋節,應該看月亮的,對吧?”
“對,”許安言下意識的點頭,只惦記着趕快吃完不打擾江昀了,沒意識到他話中還有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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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江昀去陽臺,把藤椅上的雜物都扔進了箱子裏,又把長久不用的海綿墊從櫃子裏拿出來鋪在上面,還不忘擺上兩個靠枕。
做完這一切,他擡頭看了一眼外面天空,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他家在小區最外層,前面沒有樓層遮擋,這個角度剛剛好,可以看到月亮。
許安言穿上外套,一手背上書包一手拎着飯盒,準備和江昀告別,就見江昀隔着玻璃門探出頭來,“許安言,這邊收拾好了,你可以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頓住了。
“你要走了嗎”江昀問。
許安言尴尬的站着,反應過來江昀在飯桌上說的那句話,肩上的書包知趣的滑下來,落在身側的沙發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那個,就是先收拾一下,沒打算走,”許安言的辯解很蒼白無力。
若在平常,許安言哪裏會管那麽多,他肯定會想:對,我就是要走,飯陪你吃了碗給你刷了鍋給你洗了,怎麽着大晚上的還想留我陪你睡覺
可此時,許安言沒有一點別的想法,他把飯盒放在了茶幾上,笑着擡起頭:“我覺得冷,才穿上外套的,我陪......不是,我有點渴,先倒杯水。”
繞過沙發去了餐廳,許安言一個人站在牆後重重吐了口氣,“我陪你看月亮”這六個字,怎麽那麽拗口。
兩個大男人一起去看愛情片,一起去濱江公園看煙花也就算了,那再怎麽着都是衆目睽睽之下,幹不了別的。
但晚上共處一室看月亮......
真的很容易浮想聯翩啊。
“不是要喝水嗎?”江昀走進來,見他站在牆邊一動不動,從旁邊置物架上拿了個杯子,倒了溫水遞過來,“給你。”
是那個新買的向日葵杯子。
許安言接過來,喝了一大口,還差點嗆到,他擺了擺手,“我沒事,江昀,我們出去吧。”
月亮仍是那個月亮,千載年來,亘古不變,兩人坐在陽臺的藤椅上,仰頭看月。
陽臺沒亮燈,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許安言心不在焉的看向江昀,第一次在福祿巷見到江昀時,他就覺得這個男生很好看,很溫柔,對誰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那天下午很熱,店裏來了大概有七八個顧客,其中一位點了十杯果茶,應該是準備請客或者開會,着急買了要走,就催了幾句,語氣不怎麽好。
江昀站在櫃臺裏面,一邊打包一邊笑着回複“請稍等,馬上就好了。”
許安言有時候覺得,那天如果不是他,換做是個女生,第一次見面就被江昀請了一杯奶茶這件事,高低得暗戀三年。
偏偏江昀遇到的許安言。
不知好歹,對陌生人的好意抱有警惕心的許安言。
許安言不像江昀,有盯人看的癖好,只看了一會,很快就收回目光,望向了別處。
陽臺是全封閉式的,左邊對着的是客廳,右邊對着的是一間卧室,門雖然敞着,但裏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藤椅旁邊放了個大箱子,許安言低頭往裏看了一眼,瞥見幾本全英文封面的書,其中一本是介紹多倫多大學的,翻看的痕跡最重。
“你看什麽呢?”
江昀突然出聲,許安言做賊心虛似的抖了一抖,轉過頭看向江昀,十分無辜的搖頭道:“沒看什麽,你還接着看月亮嗎?”
“看!”江昀回答的幹脆利落,頭也立刻扭過去望着天空,要是他說不看了,許安言肯定立馬起身說“那我回家了”。
許安言順着他的目光擡頭,深邃的夜空中,只有一輪明月高懸,灑下柔和的月光,映得人也跟着溫柔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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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生坐在陽臺看了半個小時的月亮,許安言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瞥了江昀一眼,實在沒忍住,拿手肘怼了過去,沒好氣的問道:“你還要看多久?”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江昀轉頭的時候有些不自然,他一手伸到脖頸後面輕輕敲打兩下,看向許安言,“你要走了嗎?”
又是這個問題,又是這種不舍的表情。
回憶起診所門前江昀委屈的一喊,許安言不想再揣摩這位的心思,直接了當問了一句:“你就說吧,我應該幾點走?”
江昀沉默了片刻,道:“現在就走吧。”
“許安言,你現在就走吧,我不送你出去了,我要睡覺了。”
江昀站起來,置氣般的沒看許安言一眼,徑直往前走,穿過客廳,進到了卧室。
許安言聽到關門的聲音,回頭看向空蕩蕩的客廳,怔然片刻,走了出去。
他提着書包和飯盒走到玄關處,換好鞋,開門時幫忙把客廳的燈關掉了。
屋子裏落入黑暗,安靜的仿佛沒人一樣,許安言回頭看了一眼,他大概知道江昀為什麽聽到他要走會不高興了。
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一個人,真的很空蕩,很難熬。
許安言輕輕帶上了門,站在門外,無聲的說了一句“晚安,江昀”。
回到家時,萬舒和許帆遠不在,許安言打開燈,刺眼的光芒一瞬間亮起,他看了一眼又把燈關上了,摸黑回到了房間。
接下來四天,許安言沒再去福祿巷,期間回了桃李序兩趟,給花澆水,坐在院子裏陪着花曬半個小時的太陽,曬完了要放回屋子裏。
跟着書上的知識,許安言把花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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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結束的第一天,早自習的時候不斷有人哀怨,說時間過得好快,說自己還沒來得及幹這幹那,甚至有人祈禱時光倒流,要是能回到放假第一天就怎樣怎樣。
抱怨聲很大,讀書聲混雜在其中,顯得無精打采,猶如蠅嗡。
許安言看向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江昀。
江昀看起來很疲憊,放假五天,比連上三周課的時候,還要疲憊。
進入十月,已經徹底入了秋,許安言把窗戶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又盯着江昀緊皺的眉頭看了會,才小聲念起了要背誦的知識點。
大課間的時候,連上了兩節課班裏待不住,很多同學都去了超市。
江昀撐着下巴看向許安言,也不管會不會被發現,眼神明目張膽,不知收斂。
他們已經四天沒見面了,這四天,對于江昀來說,太漫長了,只有偶爾在微信上和許安言聊天的時候,才覺得時間流逝的快。
“昀哥,我們幾個剛才去超市,買了薯片,你吃不吃,”周瑞希從後門進來,手裏拎着一包零食。
江昀扭過頭:“你們不是才下樓嗎,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沒啊,大課間不就二十五分鐘,”周瑞希把一包薯片放到江昀桌子上,指了指牆上的鐘,“還有五分鐘就上課了。”
江昀:“果然一到下課時間就過得飛快。”
“我去,昀哥你這五天幹嘛去了,怎麽感覺消瘦了不少,”王樂全趴在江昀桌前,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說,“你們不知道,我在家都是吃了睡,醒了吃,今早一上稱,胖了三斤。”
楊淩源吐槽道:“你這是把自己當豬養嗎?”
王樂全大言不慚:“沒有啊,農場裏的豬每天還得拉出去跑兩圈呢,我可比它們舒服多了。”
許安言原本低頭看題,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
“哇塞,王樂全,我好佩服你的厚臉皮,”周瑞希一臉驚嘆,“你不會以為老楊在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