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辜無畏
無辜無畏
上樓的路上,許安言指着其中一個飯盒說,“我猜你肯定沒吃早飯,所以我帶了紅豆園子粥,喝粥養胃,你待會先喝粥,再吃飯。”
“這個裏面裝的是玉米山藥排骨湯,阿姨聽說你被車撞了,特地去超市買的排骨,她說受傷的人要靜養,多曬太陽,多喝湯。”
“唉江昀,我好像忘了問,你吃山藥嗎,對這東西不過敏吧?”
江昀的目光一直落在許安言身上,上次有人陪他回家,用這樣溫柔耐心的語氣關心他,還是在六年前。
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這麽好的人,對他這麽好的人。
真的好想,抱一抱許安言啊。
江昀擡手放在許安言背後,虛攬了一下,又立馬放下。
“不過敏,我不挑食的。”
他們不是特別好的朋友,還不能擁抱。
“那就行,”出了電梯,許安言等在門前,江昀家是密碼鎖,他輸入密碼的時候,許安言看向了別處。
進了家裏,許安言拿出昨天的拖鞋,想要換的時候,被江昀攔住了,他從購物袋裏拿出一雙新的,拆開上面的透明包裝,“你穿這個。”
“你還買了新的啊,”許安言有些詫異。
“看到就買了,”江昀随口一說。
許安言接過拖鞋,低頭時瞟了一眼購物袋,發現江昀買的都是日用品,牙膏牙刷毛巾,新的餐具,還有一個印着向日葵的陶瓷杯。
許安言平日裏買東西的時候,喜歡優先考慮有向日葵圖案的,只要不是太誇張的那種,他基本都會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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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的微信頭像,就是向日葵簡筆畫。
沒想到江昀也會喜歡向日葵啊。
想想也對,江昀的頭像似乎是塗鴉式的太陽,那畫風一看就是和牆上的挂畫出自同一人手筆,大概是江昀小時候畫的。
喜歡太陽的人,肯定也喜歡向日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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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面對面吃飯,聽到門鈴聲的時候,許安言放下筷子想去開門,擡頭看了一眼,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家,就繼續坐着沒動了。
看着江昀走出去,許安言內心還有點忐忑,心想誰會來找江昀,他不是一個人住嗎,鄰居,快遞,還是物業?又或者是奶茶店的那個林哥
“昀哥,聽說你被車撞了?”
“這箱牛奶還有月餅,我給你放這了,你不知道,我媽剛才還想在樓下買果籃呢,那東西又貴又現眼,還好被我攔住了。”
“吃飯了沒去我家吃吧,我媽今天心血來潮準備包餃子,你包的好看,你幫個忙呗,我真弄不來那玩意。”
江昀:“你跟阿姨說別擔心,我這腿就是小擦傷,下地如虎,上天如鳶,好得很。我就不去你家了,我待會準備出門。”
“出門你幹嘛去等等,什麽味道,你炖了排骨湯好香啊。”
聲音很熟悉,許安言心想。
那人站在玄關處,聽聲音是在換鞋。
餐廳和玄關中間有展示櫃阻擋,許安言盯着拐角處,捏緊了手裏的筷子,屏住呼吸。
奇怪,他怎麽這麽緊張。
看到對方進了餐廳,而後驚掉了下巴,站在拐角處滿臉問號,許安言笑着打了聲招呼:“你好啊,周瑞希。”
“許!安!言”周瑞希往前走了兩步,看到桌子上擺的碗筷,硬生生接受了眼前的信息,“好巧,你也來找昀哥吃飯啊。”
許安言和江昀在學校的關系很好,上學放學都是一起的,不過周瑞希以為,那只是停留在校園裏的友誼罷了。
畢竟江昀這個人,和所有人都能成為朋友,可以一起打游戲,一起抄作業,去食堂吃飯,前後兩排桌子江昀都能說的上話。
但再怎麽要好,那也只是同學情誼,沒想到,昀哥竟然會把人帶回家。
這個人還是剛進二班的許安言。
大家認識沒有兩個月吧?就這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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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讓許安言過來的,”江昀坐回餐桌旁邊,“昨天還是他幫我修車,帶着我去的診所,你看,我的手不能沾水,許安言就給我帶了飯,我同桌是不是特別好!”
“好,好香,”周瑞希拉開椅子,坐在了江昀旁邊,眼睛盯着兩人的碗不肯移開。
“許安言,我可以喝一點湯嗎?我媽包餃子得一個小時,我有點餓了。”
排骨湯是許安言帶來的,他肯定要問許安言。
見他這自來熟的模樣,許安言就知道周瑞希常來江昀家,點頭道:“保溫桶裏還有,你拿碗盛一下吧。”
江昀有點失落,排骨湯分成兩份剛好,分成三份就有點多餘,周瑞希就很多餘。
不過吃完飯,江昀看着面前的空碗,又覺得周瑞希來了挺好,“許安言帶了飯,我的手不能碰水,周瑞希,你不能只吃飯不幹活,對吧?”
“我知道,”周瑞希識得大體,“我刷碗,你倆客廳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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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也才十二點十分,距離江昀選的電影場次還有一小時零四分,去影院也就五分鐘的路程,他打開電視,“我們等到一點的時候再出去吧。”
許安言點了點頭,拿着遙控器選了首頁推薦的電視劇看,大型古裝玄幻劇,有點無聊,看了幾分鐘許安言就看不進去了。
許安言問:“江昀,周瑞希家也是在這裏嗎?”
江昀和許安言并排坐在長沙發上,點頭:“對,他家在後面那棟樓。”
許安言:“那你們兩家離學校一樣的距離,為什麽他住校你不住校啊?”
江昀:“他早上起不來,住在學校能多睡半個小時。”
周瑞幸收拾好廚房,恰好聽到這句話,走過來道:“你不是也經常遲到嗎,還好意思說我,許安言,你是不是特別想知道昀哥為什麽不住校”
也不是特別想吧,我就随便問問。
不過你這一臉期待的樣子,是你特別想說吧。
許安言覺得還是得尊重一下本人的意見,于是看向江昀,問道:“可以聽嗎?”
江昀繃着臉,“你要是好奇,就聽他說吧。”
本來不好奇,但看江昀的反應,還真有點想知道。
“那我就說了,”周瑞希坐在單人沙發上,“昀哥睡覺的時候喜歡看星星,你說在宿舍哪有這條件啊,還是回家住好,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看星星”許安言沒聽懂,“天上的星星嗎?”
周瑞希:“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我問,昀哥都這麽說。”
“哦,”許安言點了點頭,卻還是一頭霧水,但江昀對周瑞希這樣含糊其辭,肯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還是不多問了。
恰在這時,周瑞希的手機連響幾聲,他打開連聽了幾個語音,“完了,我媽催我回家呢,我得走了,昀哥我明天去奶茶店找你,許安言拜拜。”
“嗯。”
“拜拜。”
聽着門被關上,許安言看了一眼時間,“江昀,我們也走吧,要是早的話,可以坐外面等一會。”
江昀突然問:“許安言,你想看星星嗎?”
“啊?”許安言望向窗外,大白天的,哪有星星,“可以看嗎?”
江昀想說可以,但話到嘴邊,突然置氣,“當然不可以,我們又不是特別好的朋友。”
還記着這茬呢,許安言有點頭疼。
“只有特別好的朋友,才能一起看星星。”
“等我們成為最好的朋友,我再給你看。”
江昀把“最好的朋友”五個字咬的極重,每聽一句話,許安言就仿佛被重拳一擊,連咳了好幾聲,臉都通紅了。
拜托,能不能直接打個地洞讓我鑽進去。
緩過來後,許安言瞥向一臉無辜的江昀。
心道:不知者無畏,不知者無畏。
“那個,江昀,我們晚上不是要看煙花嗎,先不看星星了,”許安言讪讪的笑了,“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江昀看着他,心想自己沒說很重的話吧,怎麽許安言那麽大的反應
“好了,”江昀倒了杯水遞給他,“不想看就不看了,我又不會強迫你。”
許安言接過水喝了一口,壓下去內心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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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去自助機取票的時候,許安言站在櫃臺前,望着電子屏幕上的套餐,一桶爆米花的價格和電影票差不多了,現在物價竟然那麽貴了。
他記得以前來,好像才十塊錢一桶。
“你好,一桶大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
“你說的是套餐二吧,”工作人員說,“海底月和天上月上映第一周推出活動,購買套餐二并出示電影小票,可以領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許安言問。
工作人員笑道:“一枝玫瑰花。”
“那,”許安言指了指旁邊,示意自己有同伴,“我去問一下吧。”
空氣裏全是甜甜爆米花的味道,許安言朝對面自助機走過去,江昀也恰好取完票轉身,看着兩手空空的許安言,問道:“怎麽沒買?”
許安言:“江昀,你要玫瑰花嗎?”
“玫,瑰,花”江昀挑了挑眉,“好朋友之間可以送玫瑰花嗎?”
“不是我送,是電影院送,”許安言解釋了一通,“我們買的電影票和套餐剛好符合要求,我不想要,所以來問你。”
“你為什麽不想要?”江昀問。
這種花拿回去沒兩天就死了,比許帆遠使勁澆水的那盆水仙花死的還快。
今天看它賞心悅目,明天就要把它埋土裏,怪無情的。
許安言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很矯情,但他就是不喜歡這樣。
“不想要也需要原因嗎?”許安言反問他。
小的時候,許安言把死掉的小花小草埋在土裏,被人看見,總是會笑話他的。同齡的男生還沒長成正确的三觀,會說一些特別不好聽的話。
他知道江昀不會這樣,卻還是沉默了。
有些人可以把童年不好的遭遇當做趣事來講,但他們的笑容裏,總是會帶着結痂的疤痕。許安言沒有那麽強大,他愈合的速度很慢,疤痕還在流血,一旦開口,就會滿嘴鮮紅。
江昀:“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是花粉過敏,還是不喜歡玫瑰花,還是覺得拿着花占地方許安言,你不告訴我,我自己想不出來的。”
許安言望着他,笑容略顯蒼白,“江昀,別問了,開始檢票了,我們過去吧。”
江昀低頭捏了捏電影票,無聲嘆了口氣,“好,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爆米花,不要玫瑰,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