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黎皎皎:認真思考怎樣回複才打……
第26章 026 黎皎皎:認真思考怎樣回複才打……
陸顯之曾經也對黎皎皎極好, 他話雖不多,但黎皎皎總以為他面冷心熱,只是不善表達。
因為陸師兄總是會送她一些小禮物, 雖拙于言辭, 卻會手書鼓勵之語。
他面上顯冷, 暗暗卻是對自己無微不至。
黎皎皎也只當他人前冷漠是性子使然, 又或者本不知曉如何面對面與人相處。
而自己懇求陸顯之什麽事,大師兄無不應允。
陸顯之還為自己領了三百戒鞭, 就是自己當丹主那件事。其實本沒有人罰他,是陸顯之自己領的罰。
靈臺與刑臺共掌雪川宗懲戒規則。重罪入刑臺, 而那些裁斷對錯誡師則由靈臺管束。
陸顯之不但掌雪宮仙使, 又是靈臺靈主, 也可謂是極有權勢。
有陸顯之讓黎皎皎三分, 那幾年黎皎皎也事事順心。
其實做丹主也只是黎皎皎一時興起, 裴雲峥口才了得,能言善辯, 說得黎皎皎動了心思。加之裴雲峥确實也是煉丹天才,黎皎皎也想做一件讓所有人都吃驚的事。
她天資聰穎,修行什麽的對她而言已是易如反掌。要是連并不擅長丹主都能應付自如,豈不是更顯她的能耐?
到底是年少意氣,燕不屈也縱着她, 什麽都由着她。
其實如若陸顯之瞧不慣這件事, 呵斥她一頓,黎皎皎也定不會堅持。
可陸顯之偏偏要順她心意,替她鋪路,然後去領了三百戒鞭。
等她得了消息,陸顯之已受刑完畢。
天罰坪聚集陰息, 總是陰雨綿綿,常年烏雲蔽日,不見陽光。
黎皎皎趕出去時,雨水也還在下,陸顯之背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勉力支持,站于雨中。
黎皎皎匆匆趕去,不由得扶住陸顯之雙臂,觸手卻是一片濕潤。
修行者片雨不沾身,陸顯之只不過是受了三百戒鞭,內息受損,所以不能抵禦天罰坪的寒雨。
黎皎皎立刻化出氣罩,替陸顯之遮擋住雨水。
她眼眶發潤,嗓音也輕輕發顫:“大師兄,你若不喜歡,其實我不可不做丹主。那本沒什麽要緊,我也不稀罕。”
她素重情意,比起做丹主的有趣,自然還是陸顯之這個大師兄更要緊。
陸顯之閉着眼睛,面上也看不出喜怒,只緩緩說道:“既是你喜歡,那就這樣吧。”
黎皎皎那時心尖兒也升起了一絲慚愧和後悔。
之後她做了丹主,也收起了戲谑之心,也真心想丹峰興旺。否則,豈不是對不住大師兄?旁人也會議論陸顯之徇私,從而累及陸顯之的清名。
燕不屈的縱容下,那時自己确實也太自我為中心了。她凡事順自己心意,雖自認行善,并未行惡,可也甚少考慮一些事情會滋生的影響。
她也認為,自己想要做的事一定會變好。
陸顯之就像一條缰繩,将她拉了拉,其實黎皎皎心底是十分尊敬他,信任他的。
她以為陸顯之十分愛惜自己,大師兄不會拒絕她無禮的要求。就好似做丹主這件事,陸顯之寧可自己受刑以此警醒教育,也不舍得真的呵斥甚至責罰自己。
黎皎皎素來跟陸殊雪不和,可有時也略略對陸殊雪生出了幾分歉疚。
因為她覺得,明明陸殊雪才是大師兄的親妹妹,可大師兄心裏自己是更重要的。那種重要,甚至勝過了血緣關系。
而她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陸顯之對陸殊雪管束極嚴。
陸殊雪稍有品德上的瑕疵,人格上軟弱,則必被陸顯之重重呵斥。
可輪到了自己,陸顯之卻總是溫聲細語。有時自己要做的事對大師兄三觀而言十分逆天,可大師兄也寧可自己受罰,絕不舍得動黎皎皎一根手指頭。
黎皎皎微微覺得這份寵愛有些過了,畢竟陸殊雪才是陸顯之的親妹妹。故有時候她也覺得陸殊雪可憐,于是會忍不住讓她三分。
可這一切,并不是黎皎皎所設想那樣。
直到聽到陸顯之跟燕不屈交談,她才知曉左右不過是因為自己得了鳳凰之力罷了。
因為她有可能是鳳凰血脈,所以雪川宗整個高層都對自己十分殷切,安排自己做燕不屈的道侶。而陸顯之,其實內裏對自己厭惡之極。
于是聯想到從前的事,也許什麽事情都應該反過來。自己一開始便錯了,可悲的會錯了意。
陸顯之對陸殊雪嚴厲,是因為他對陸殊雪十分看重,心生愛惜,絕不容陸殊雪出絲毫纰漏差錯。所謂愛之深,便責之切。
陸殊雪才是陸顯之心裏想要的作品,這麽義正言辭,無心俗欲,名聲也是極好。
不似自己,比起教導自己品行,自己能安心留在雪川宗才是最為要緊之事。
而自己每次鬧騰,那些寬容和愛惜,不過是掩藏極深厭惡——
黎皎皎驀然攥緊了手指,指骨微微發白。
她一開始根本不好去回想,可如今,這樣淡淡分析,抽絲剝繭。于是過去種種,也一點點的變得無比的清晰起來了。
然後黎皎皎手指才一根根松開,她凝視着自己如今雪白如蔥根的手指。
陸顯之大約并不知曉自己已然聽到了,燕不屈也不會跟他說一說。
她忽而發現陸顯之仿佛也很習慣吩咐自己。
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雪川宗了,陸顯之還發出訊音,吩咐自己做事。陸顯之性子高傲,他若覺得自己不會答應,是不會發出這條訊音的。
其實雪川宗解決異火也并不難,無非是多派幾個雪宮仙使的事。但陸顯之為圖方便,所以使喚自己。
自己從前真的對他那麽言聽計從嗎?
黎皎皎略略想了想,仿佛也真是那麽一回事。比起燕不屈,她似是對陸顯之更敬畏幾分。相反,從前她想過跟燕不屈結為道侶,所以在燕不屈面前其實随意許多。
可現在自然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黎皎皎驀然生出了幾分報複之意,也想要給陸顯之回個訊音。她要告訴陸顯之自己已離開雪川宗,又已知曉陸顯之并不是真心愛惜自己,也絕不會聽從陸顯之吩咐。還有從今往後,自己絕不會給雪川宗做任何事。
陸顯之性子高傲,被自己拒絕,必然會勃然大怒。
黎皎皎斟酌了些詞語,思量幾分,又總覺得腦內想的說辭不夠氣勢。
比如控訴陸顯之不是真心愛惜自己,所以自己不再搭理他,那便有些幽怨腔調,又顯不夠灑脫。再來就是自己離職後絕不摻和丹峰事務,可平息異火也不是什麽非自己不可的要緊事,多來幾個雪宮仙使結成法陣便好。
恐怕陸顯之聽了非但不會生氣,還會覺得可笑。
黎皎皎想了想,終究什麽也沒說。
她只是以指凝光,結了個法陣,融于雪白指掌之間。從此以後,陸顯之再無法訊音傳送給自己,他再發訊音也會提醒不成功。
比起長篇大論的凄然控訴,這樣徹底拉黑,方才顯得平靜而灑脫,使自己心思更加難測。
至于陸顯之吩咐的任務,她自然絕不會去。
然後,黎皎皎方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她居于鬥室之中,化出一壺清酒,輕輕獨酌一杯。
她本也稍稍想過,陸顯之這樣厭她,自己可有什麽不妥之處,行事是否過于輕狂?
但其實,也不過這樣兒。
黎皎皎也不去分析什麽對錯,更不必自省哪裏做得不好。其實人生就是這樣,注定有人會喜歡你,有人會不喜歡。
每個人身上都有令人讨厭之處,這世上本沒人能完美無暇,只要不行大惡之事,也不過是一個雙向選擇問題。
她只不過要接受有人不喜歡自己罷了。
從前她雖知曉有人不喜歡自己,可那些不喜歡她的人大都離黎皎皎很遙遠,所以那些不相幹的人愛恨顯得不重要。
不過是陸顯之的不喜歡離她太近了而已。
黎皎皎慢慢想透,心裏松了松,有些事情也漸漸放下了。
一杯酒已慢慢飲盡,黎皎皎也輕輕放下了酒杯。
死在小葉村的謝流霜曾經跟她說過,皎皎,需要冷靜時候要保持清醒。
所以黎皎皎也未再飲第二杯。
她敬向了虛空:“謝師姐,你說得對。”
陸顯之閉關足足五天,方才重新現身。
他身邊仙仆已為他備好嶄新道袍,發冠雲履等物也皆是嶄新。
仙仆在一旁輕輕為陸顯之梳理發絲,陸顯之瞥了瞥備好之物,見着新釵t,忽而想起上次佩戴的是黎皎皎所贈之物。
陸顯之如今倒想起得多些,那是一枚血玉所制,是黎皎皎入瀚海獸林尋回。但陸顯之并不喜歡,只覺得此物血腥,顏色又太豔,故而壓箱底放着。
也不知為何,上次佩戴時竟未察覺。
如今自己歸來,都過了幾日了,那釵自然已然銷毀,也不是什麽要緊大事。
不過既然想到了黎皎皎了,陸顯之自然也是問一問:“黎仙子可曾前往炎地,平息異火?”
他算算時辰,黎皎皎也應該做完了任務,折返而歸。
那女娘素來聰明,自然懂得抓住機會。
仙仆卻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屬下不明主人所言何意?”
陸顯之一向厭人愚蠢,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說道:“是指炎地異火之事,如今如何?”
那仙仆倒也聽得些消息,于是口裏說道:“倒未曾聽聞黎仙子有摻和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