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割裂的出場方式
割裂的出場方式
“轟——”的一聲,一座山塌了。
緊接着,從塌掉的落石中沖出個人來,直沖上天際,下一刻“砰!”的一聲,長劍撞上闊刀。
康文安擡頭看向明游,沒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長劍是沒有闊刀的力道的,沒有硬拼,明游一腳将康文安踹了出去。
兩人立身在半空中,氣勢如虹地對視着。
明游只是外袍丢開了,但是康文安模樣狼狽,只是手上的刀還抓得穩穩當當的。一個神游一個練虛打起來,崩山炸水是常事,已經盡量收手了,但是到現在為止,已經塌了五座山了,從清明宗一路打出來,都不知道打到哪了。
明游四下看了一眼,底下又又又——是密林,遠處倒是有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湖。
總覺得他跟這些深山老林有什麽特別的緣分,特別造孽的緣分,每次遇到這種深山密林都沒好事。
懷着這種略帶忐忑的心情,明游掃了一眼康文安身上越來越濃重的煞氣,挑了下眉,“你入魔了。”
“我本就是魔。”
清明宗紫陽峰大弟子如此說。
明游點頭,“你說得對。”
明明是順着他的話說的,結果聽見這話康文安煞氣更重了,“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麽?
“你一向看不起我!”
“你想多了……”我明明看不起你們所有人。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看來魔氣确實對心智有很大的影響,對方已經開始自說自話了。
康文安:“從你入門以後,師父就再也看不見我了,眼裏心裏只有你這個天才小弟子,好像他只收過你這一個弟子一樣為你費心費力。”
不知道怎麽評,但是這一刻明游有些可憐落陽,他為這個弟子擋住了多少流言蜚語和陰謀詭計,人家不領情就算了,眼睛裏只能看到想看到的東西眼界太窄。
這弟子收得多少有些不太值得。
但是……不重要!反正這造孽的徒弟又不是他的。
于是明游假模假樣地思索了一下,然後真心實意地對着康文安說:“本座站的太高,不太明白你的煩惱,或許在本座眼裏,你的煩惱,和你,都不夠重要。”
判官大人一直是清醒的,從入世起,他就很清醒地作為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在世間游走,唯一的目的就是幫助落陽度過天劫,唯一的阻礙就是落陽情根未生,這情劫根本沒法兒渡。于是他自我捏造了另一個渡劫的路線——他自己去補全缺失的規則。
只要天道完整,天道化身自然而然就歸位了,那自然也就不存在需要“尋找”情劫這個麻煩了。
所以絕情道的修煉對他來說非常簡單,天地衆生皆草木,以萬物為刍狗,一視同仁,這本來就是他,他修自己認可的道,當然快了。
對此康文安的回應是暴漲的魔氣和砍過來的殺氣四溢的一刀。
閃身避開了殺意濃到凝實出赤色刀意的一刀,餘光能看到的地方,刀光落在一條小山脈山,山脈當場一分為二,中間出現了一道極其深邃的溝壑。
幸好他們打架,嗯,呃……他們對招的地方避開了人群聚居地,不然這一刀下去堪稱天災了。
寫作天災,讀作人禍。
明游頭也沒回地架起長劍擋住了襲來的刀光,銀白與赤紅的對比格外顯眼,但是殺傷力如此恐怖的一刀,對于明游來說擋住它也只需要三分力。
所以明游是不明白康文安這麽糾纏他的理由是什麽,他又不可能真的在康文安還沒不可救藥,開始濫殺無辜的時候對他下死手,康文安好像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總不能真就是找他對……時間!
明游飛起一腳将康文安再次踹飛出去,轉頭看向了已經繁星閃爍的天幕,從竹林交手到現在,他們已經離開宗門很遠了,這沒結果沒用處的打鬥已經持續了兩天了,康文安再拖時間?有什麽用?
有什麽事情是必須把他引走才能做到的?
而且一定是這兩天的時間?
想不出來,于是明游直接開口問康文安,“你在拖延時間?”
抹掉嘴角的血,康文安笑了下,明游對這個邪魅狷狂的笑容有些不忍直視,主要是沾滿血的牙龈露出來了,看起來像只厲鬼一樣傷眼睛。
康文安不醜的,甚至比大多數同境界來說,容貌屬于上乘,但是原來這樣一張臉也撐不住沾滿血的牙床嗎。
“我是在拖時間。”康文安咽下了喉嚨裏湧上來的血,不用說,剛剛毫不留手的一腳給他踹出內傷了。
境界之差,猶如雲泥之別。
“但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太晚了。”
面對康文安的話,明游很是真心地發文:“你拖延這點時間有什麽用嗎?這點距離我要是想回去,用不到一個時辰,但是你嘛,怕是飛到天亮了。”
康文安看着明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時之間竟然分辨不出來對方是在嘲笑他還是單純地發問,但是這個時間讓他确定了一件事。
“你已經練虛二重了。”
“是。”明游點頭。
康文安頓時感受到了什麽叫妒火中燒。
天賦,又是天賦,他五百年才神游,這個人族不到百歲便是練虛二重!
不在乎時間了,明游眼神也認真起來,他看得出來,康文安這會兒才是真的對他動了殺心,但是為什麽?因為他練虛二重了?
練虛二重的那麽多,幹嘛盯着他不放呢
他天生長的像個冤大頭嗎?
明游面對撲面而來的殺氣和闊刀,閉了下眼,也是不太高興了。睜眼時,眸子裏的朱紅色不知不覺間布滿了一半的瞳孔。
“嘭!”的一聲,更加沉重的闊刀被明游的長劍挑起,劍尖劃着脖子過去,險些拉過血管。
康文安架住劍,二人打着打着到了大湖上。
“嘭!”一聲,水中一條蛟蛇被強橫的氣息驚醒,破水而出,迎面就是一道刀意和劍意,人影都沒看見,剛出來還沒吱聲的蛟蛇“撲通!”的一聲又縮回水裏去了。
餘光晃過一道青色的影子,感受到了高階妖獸的氣息,但是不管是明游還是康文安都沒有一個在意的,連半點餘光都沒分出去,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
相比起明游幹淨清爽的白衣,康文安身上的底子袍已經破了好幾個地方了,肩頭和腰間都覆蓋上了血腥的血色,而他以傷換傷換來的,不過是明游被拉開了一處衣擺,不過巴掌大的一道口子。
但是在康文安揮來的劍意中帶上了魔氣時,明游感覺到了棘手。
好兇的劍意。
如果明游的劍給人的感覺是冷,劍意作用于靈魂,越打越冷,那麽康文安的刀就是兇厲,直接帶着摧枯拉朽之勢每一刀下來都像是同時激發一百顆天雷子一樣的暴烈,要是扛不住當場就能将人肉-體炸的粉碎。
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湧出來的刀法。
明游對上康文安開始發藍的眼睛,“你是什麽時候修煉了魔功的?”
康文安沒有回答,只是一刀比一刀快地砍向明游,闊刀的殺傷力在長劍之上,就是占着修為的便宜,明游也不會拿長劍去跟闊刀硬碰硬,于是呈現出來的表象就是明游步步後退,康文安步步緊逼。
“我修煉墨功你管不着。”康文安瞳孔裏的湛藍逐漸擴大,“師弟啊,你要是願意乖乖引頸就戮不就沒那麽多事兒了嗎?你既然下了山為什麽一定要回來?你如果不回來你還是我的好師弟啊!”
說起這事兒其實明游确實不是很樂意的,實話實說,“我不是很想回來,但是誰讓你們把人帶走了。”
頂着胳膊上的一劍,康文安第一次傷到了明游,兩人擦肩而過時,刀面從明游腰間劃過。
“你是為了師父回來的?”
康文安看向明游,申請有些微妙。
擡手按住腰間破損的衣物,他這局身體的血可是掉一點少一點,于是明游動作很麻利地掏出傷藥吞下去止了血。
“是。”
他确實是為了落陽回來的。
但是康文安将視線落在了明游腰間的月白色錦囊上,這只乾坤袋,他認得是七師叔的,後來七師叔隕落後到了師父手上,明游用的便是師父以前用的那只雲白的錦囊。
但是現在,它出現在了明游身上!
大刀指向腰間,“你的乾坤袋,哪來的?”
明游持劍低頭看了一眼,這花裏胡哨的顏色,還能是哪裏來的?“拿錯了。”
“拿錯了?”康文安心緒波動有些大,身上的煞氣和血氣開始翻湧,明游看着都提起了心,這好像是随時可能走火入魔的架勢?
“拿錯了……”
明游在太虛秘境一關五十年,回來後他和師父根本沒見過面,所以乾坤袋只能是五十年前在那座荒山上就拿錯了,但是乾坤袋這麽貼身的東西,裏面裝的一般是修士所有的身家財産。
什麽情況下,兩個人才會将兩只完全不一樣的乾坤袋拿錯?
不敢深思發生了什麽,再一聯想剛剛明游狗膽包天直接承認了他是為了師父回來的,而宮雙在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後師父下意識地将宮雙認成了明游,當時宮雙被吓了一跳的同時看過來的那個眼神,是同情嗎?
康文安一時之間只覺得腦子炸了。
“明游——”
明游凝神,握緊了手上的劍。
“我殺了你啊——”
明游:……哈啊?
“你是不是誤會……”
“你去死!”
“我說……”
“你該死!”
“……算了,打吧。”
“咚!”
“咚!”
“咚!”
三聲鐘響,清明宗主峰靈臺上站滿了人,山道的燈柱上纏繞着紅菱紅花,柱子上還浮着幻化出來的大紅色的“囍”字。
宗門大陣在夜裏悄無聲息地開啓,除了本宗弟子以外外人不得其門而入,往來弟子言笑晏晏,明媚爽朗中透着詭谲的氣氛。
還在藥峰地牢裏煉了一爐又一爐藥的落月擡起疲憊的眼睛,側耳聆聽了一下。
“剛剛是不是敲喜鐘了?”
但是地牢裏無人回答他。
掃了一眼地牢裏塞滿的神情呆滞的弟子,落月深吸一口氣,“算了,不管,師兄們都在呢,出不了事,到底是那一樣不對呢……明明都清醒了,怎麽會複發呢……”
日出東方,靈臺上,一身白衣的二張老落霜走出來,眼皮半耷拉着,行動間兩條腿兒有點各走各的,但是底下弟子不敢直視長老,所以無人發現,本該發現的落陽此時一身白金婚服,眼神落在不遠處的山道上,嘴角含着笑,目錄期待。
“吉時已到,有請新娘——”
二長老話音剛落,“嘭——”的一聲巨響,主峰上的宮殿塌了一座。
落陽:……
落霜:……
其餘長老:……
弟子們:……
場面頓時寂靜一片,随後一道流光從天際飛來,剛好就落在靈臺上,正對着落陽。
落地就看見落陽一身紅衣,明游下意識地搜了一圈,宮雙呢?
宮雙沒看見,倒是看見四周的人把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了。
明游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收起手上還沾了血的長劍。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