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靈

第17章 絕情劍道

絕情劍道

脫胎境二重十八道雷霆，轟了整整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的黃昏，黑壓壓的雷雲終于散去。

直到屬于明游的靈根異象開始顯現在虛空之上，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的落陽這才長舒了口氣。

“過了……”

一回頭，對上落霜複雜的臉色。

“三師兄。”

落霜“嗯”了一聲，“這是明游？”

落陽點頭，“是他。”

“老四跟我說明游出了點事兒，我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了？”

落霜臉色很難看，不光因為明游險些出事，還因為他很忙，他非常忙，他忙得已經很多天沒休息了，今天這是被迫加班，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擺臉色，但是實在臉色好不起來。

“明游渡心魔劫的時候有人闖進去了，我去的時候明游距離走火入魔就差見血了。”

落霜眉頭皺得死緊，“我沒看錯的話，明游的洞府在玉蘭坳裏？”

“是。”

落霜身上泛出一股凜冽的氣勢，“抓到人了嗎？查清楚身份了嗎？他是怎麽進去的？”

落陽搖頭道：“人被明游打傷了，我交給四師兄了，還不知道情況，但是看起來……”落陽想起那小小的一只，臉色變幻莫測，“像是新弟子。”

落霜扯了下嘴角，“看來清明宗安靜久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想來分一杯羹了。”

“師兄？”

“這事兒你不用管，我會去審，到時候通知你，你先看着明游。”

落霜擡頭看着虛空上仍未散去的蓮花，沉下聲音道：“還有最後一關，等他出關後讓他來找我。”

落陽點點頭，“好。”

落霜沒有再說別的，轉身離開了。落陽召出本命劍托在腳下，直接坐了下來，看着那朵逐漸從中心往外染上金色的蓮花，眉心不展。

明游的靈根，變異了——

蓮花直到夜幕降臨，徹底成為了一朵赤金的九重蓮，随後才逐漸消散，而後紫陽峰上爆發了一陣大雨，是真正的瓢潑大雨，連坐在劍上飛着的落陽都被澆了個透心涼。

落陽心情複雜地抹了把臉，甩了甩手上的靈玉，眼睜睜看着紫陽峰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瘋長，等這一場靈雨停下後，山上草比人都高了。

這家甘霖這麽下的？這天道饋贈簡直在不講道理地偏愛他。

眼瞅着暮色四合之後，紫陽峰靈氣暴漲，都快趕上靈液池了。

落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暴漲的修為，得，白撿百年修為。

長劍破空，發出陣陣爆裂的聲響，銀白長劍透着陰森的寒氣，一招一式間卻帶着雷霆的陽剛。

待到最後收劍而立，已經零落破敗的玉蘭坳裏，阖目的少年郎睜開眼，一雙眸子仍是金藍二色異瞳，但是鍍上了一圈猩紅的邊，看着越發詭谲，眉心的朱砂已然黯淡，像極了一粒幹涸的血珠。

但是少年郎已經太久不曾關注自己的容貌，渾然不知這一切。

四下掃了一圈滿地沒過半個小腿的玉蘭花，明游眨了下眼，擡頭看見的山坳，依舊繁花似錦，花香馥郁，若不是這滿地被打落的花枝，誰能看出來這裏經歷了一場雷劫？

連咒語都省了，手中長劍插在地上，并指在掌心畫出一個帶着濃郁生機的法咒，輕描淡寫往下一按，四周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藤蔓，裹着地面的玉蘭花鑽回地底。

明游看了一眼幹淨下來的山坳，點了下頭，收了劍往外走出，一步邁出，他已經在山頂了，擡頭見虛空打坐的人影，明游飛身上去。

“師尊。”

落陽收了勢，睜開眼看着面前這個氣勢還有些冷冽的少年，應了一聲，“嗯。”但是随後落陽擰眉掃了一眼明游，道：“你已入道？”

“是。”

落陽點頭，他見過落辰入道後的表現，整個人飄忽不定，一副随時會乘風飛走的飄缈，但是在明游身上，同樣的逍遙道貌似表現出來完全不一樣。現在的明游，比他這個無情道的看起來更像個無情道修士，不光是一身冰寒森然的氣質，還包括從內而外透出的一點微末劍氣，同樣的壓迫力十足。

或許只是個人性格不同，所以表現方式不一樣？

落陽不是逍遙道修士，他對逍遙道的了解不多，不過就算同樣是無情道，對外性格和氣質也是迥異的，所以落陽只是有些疑惑，卻都壓了回去。

“走吧，先去找你三師伯，之前偷襲你的人還在他那兒。”

“偷襲？”

明游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閉關時有人闖了進去，是那個厲鬼！叫……宮雙！但是——什麽叫人在三師伯那兒？難不成那不是個厲鬼，而是個奪舍了凡人之軀的厲鬼？

明游眉眼一冷，已死之人當入幽冥，不得插手陽間事，擾亂陰陽秩序這種行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之前崔珏就犯過這個問題，被打入九幽三百年，那三百年他剛入職，險些忙出分身來。

厲鬼=加班！

明游擡頭，看向前方落陽的背影，導致他無效出差的罪魁禍首就在這裏，要不要先給他一腳解個氣？

落陽只覺得背後一涼，想也不想地，很熟練地反手把身後的人抓到身邊來，“小兔崽子，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真的。”

“……”

“最好是什麽都沒想。”

明游沉吟不語，他劍法和修為同樣不夠，剛領悟絕情道，劍法不太熟練，還需要練練，暫時先忍忍了，唉……

絕情道。

明游入了絕情道，因為被人在最後關頭打斷了感悟，他在攻擊入侵者時下意識地用出了落陽的無情劍法，而他本身又是一身逍遙道的道法，兩者一亂，明游在最後關頭強行将兩者之間微末的相通處揉雜一處，莫名其妙地就成為了一個絕情劍修。

但是落陽以為明游入的是逍遙道，沒問；

明游覺得這是他自己的事情，沒說。

于是一個美好的誤會就發生了。

落陽帶着明游到達刑堂時恰好遇到從門裏出來的落霜。

“三師兄？”

“三師伯。”

落霜轉頭看去，“來了。”

先是把視線投向身後的明游，看出一身淩冽的氣勢後點了點頭，“進境很快，但是不太穩固。”

明游點頭，臉上波瀾不驚，“是。”

落陽：“師兄，查出來了嗎？那人是什麽身份？”

落陽問完後就見落霜神情變得很微妙，落陽不自覺地皺眉，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三師兄？”

落霜深吸一口氣，道：“你們先進來吧。”

刑堂往來弟子臉上挂着和三長老臉上如出一轍的冷漠，執法嚴苛，宗門裏傳言，刑堂的執法弟子以抓違規弟子為樂，他們最喜歡鬥智鬥勇的的階段，因為花的時間越長，弟子受到的刑罰越重，他們一個月能拿到的報酬就越高。

而劍修，大多窮，為了他們的“真愛”無所不用其極。

設在外門的執事堂，像采集貼和通緝帖子的熱度是最高的，不光是因為這種任務性質簡單，還因為它給出的報酬一般都比較高，往往剛發布出去就被搶沒了。

明游匆匆掃過路過的地方，和遇到的人，很難得，刑堂弟子身上的血氣居然是最少的，氣息最幹淨，這是……為了方便追擊和隐藏在宗門各處暗中觀察？

明游在宗門裏不是待在星辰峰就是藏書閣，對于這些弟子沒怎麽打交道。這回看見過後，明游覺得，他可能會很适合這個地方，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到地兒了，回頭看見的就是落陽的背影，明游垂下眼，心情不好了。

哦，想起來了，之所以先前沒能發現，是因為他是來出差的，他的目的是重新連通落陽大世界和地府的通道，啧……這麽沒用的東西。

明游一擡頭就對上落陽轉頭看來的目光，落陽看着少年冷冰冰的臉色，虛眯了下眼問：“你小子是不是又罵我了？”

明游：“……沒有。”

落陽不信，“真的。”

明游：“假的。”

“你罵我什麽了？”

明游擡頭對上落陽的視線，開始實話實說，“沒用的東西。”

落陽稍微睜大了眼，氣笑了，“我又是那兒招你了？”

明游眨了下眼，“只要你還能喘氣兒。”

“你就看我不順眼兒是吧？”

明游不說話了，【落陽】存在一日，就說明他的工作一日沒能完成，多氣啊！這句話從明游的角度來講，還真是一點兒毛病沒有，但是聽在落陽本人耳朵裏……

明游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朝着他腦袋拍下來的一巴掌，轉頭看向貌似在看戲的落霜，“三師伯，可以說了。”

落陽收回手，揉了揉護腕，冷笑了一下，但是也轉頭看向了落霜。

落霜遺憾地長吐了口氣，坐下來道：“那個闖進玉蘭坳的小孩兒确實就是今年剛接回來的新弟子，因為魔道攪事，飛舟在宗門大門處解體，不少弟子掉下來。據那小孩兒自己說的，她掉下來時被一只仙鶴接住了，仙鶴将她丢在了一處山腳，她聽見有人叫她，就順着路一路走，她也不知道她打擾了別人修煉，只是看見山洞裏有人，就想上去問個路，然後就被揍了。”

落陽帶着明游在一邊坐下，聞言嗤笑，“确定是個小孩兒，不是什麽居心不良的老怪物？”

落霜有些頭疼地點頭，“前生鏡查了，不是奪舍重修，也不是什麽大能轉世。”

落陽挑眉，“之前說是今年有個天才弟子，天賦極高，不會剛好就是這個人吧？”

落霜點頭，“就是她。”

這下連明游都有些興趣了，這要是沒鬼，真的，誰信？

明游坐直了身體，和一旁的落陽對視一眼，問：“三師伯，他是怎麽進去的？”

落霜臉色有些複雜，又是在門口時看見的那股微妙感。

“她是皇朝小公主，本來是要去天機閣的，但是排錯隊走到我清明宗來了。這小姑娘體質特殊，祖上有妖族血脈，如今出現了返祖現象，能無視一切陣法。”

明游沉默了下，“是玄鳥？”

落霜稍微有些訝異地擡眼看過去，“是玄鳥。”

落陽回頭看向明游，問：“你怎麽知道？”

明游斜了一眼，四平八穩地坐着，“藏書閣四樓，最左側左手邊最下面一本，就是關于上古神獸和靈獸的記載，其中就有玄鳥一族。”

落陽：……

落霜：……

落陽眼皮一跳，突然覺得不對，“四樓，是練虛境才能進的樓層吧？你小子是怎麽上去的？”

明游看向他，道：“藏書閣守閣長老帶我上去的，說是看我順眼。”

落陽看向落霜，笑着挑了下眉，【師兄，守閣長老不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嗎？】落霜頭疼地扶額，那位不歸他管啊……

明游言語間将話題扯回來，“那現在這個場面，等于是我打傷了新弟子，那新弟子害我走火入魔險些隕落劫雷下，但是沒有任何責罰？”

落陽臉色不好看了，看向自己師兄的眼神仿佛帶着躍躍欲試的劍意。落霜肅了臉色，“自然不可能。此事你沒有任何責任。”

“新弟子說感應到召喚呢？是怎麽回事？”

“那丫頭是天水靈根。”

明游眼角抽了一下，“也就是說召喚她的是我，或者說我的靈根？”

落霜問道：“你對她有感應嗎？”

明游沉默了，最後還是如實地伸手指向腳下，“不要告訴我她就在我們腳下。”

落霜點頭，“她就在下面關着。”

明游：……

落陽臉色一黑，這種相互之間的感應……當他不懂嗎？！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破孩兒，想睡他弟子，問過他的意見了嗎？！

兩個陌生的修士之間，到一定距離後會對對方産生感應，說明他們之間的靈根相合度極高。而這種情況，修真界一向是直接和對方結為道侶。畢竟靈根相輔相成的話，雙修獲得的收益，比睡爐鼎來的還高三倍。

明游突然覺得，絕情道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