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弄潮·7
第7章 弄潮·7
姜言歡本以為自己接了沈清淮這“差事”以後的日子定是不得清閑。可真正幹起來,她才發現“照顧”沈清淮這活遠比自己想象中要簡單得多。
每日她來沈清淮家裏就是給她送飯,簡單收拾一下房間,洗洗衣服,偶爾換一下床單被褥。沈清淮要求不多,也沒像自己以為的會借此動手動腳,不老實,上蹿下跳。
更多時候,沈清淮都是安靜的坐在房間裏,拿着她不知從哪裏翻找到的書看。
時間久了,姜言歡便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只不過偶爾會對沈清淮看的書好奇。
她記得沈竹也是如此,以前經常會拿上一本書端坐在那,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那時候姜言歡還會好奇瞥幾眼,沈竹便會用那趾高氣昂的語氣擠兌自己。
說是自己不認識幾個字,看也看不先諸敷懂。盡管沈竹的語氣算不上惡劣,可姜言歡還是因此感到些許難過。
她生來就是溫元,第二年,父母便生了一個妹妹。妹妹是天元,得到的總是比自己更多。她有書可讀可念,而自己懂事起,便要幫着父母做農活。
姜言歡不識字,僅有的幾個字,也都是沈竹好面子教她的。而今,看着沈清淮每日讀那些書,還是會忍不住好奇裏面的內容。她不懂,這白紙黑字的東西到底如何好看,為何那般多的人看了這東西,便可做官行商。
“小嬸嬸,你可是無聊了?不然一起來看書如何?”
沈清淮早就發現,每當自己看書時,姜言歡便會時不時的偷瞄過來。有時候是看自己,更多時候,是看自己手裏的書頁。
她覺得對方大抵是對書也有興趣的,便主動問上一嘴。聽她這麽說,姜言歡有些詫異。她那時候對沈清淮說自己能看懂合同只是框她,不曾想這人竟還真的信了嗎?
一絲喜悅浮上頭,因着沈清淮沒有像沈竹那般嘲諷自己,這讓姜言歡覺得舒坦多了。
“我一個粗人,頂多看看你那個勞什子合同,看書這種雅事不适合我。”
嘴硬,心軟,還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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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淮精确抓住了姜言歡此刻的表現,大抵也猜得出,合同是怎麽回事了。
那日姜言歡拿了合同便走,之後許久才回來,想必去找了夫家來看,确認了沒問題,才與自己簽字畫押。
對于姜言歡的不坦誠,沈清淮反而覺得有趣和可愛。
“可是,我自己看書看久了,也想與人說說書裏的內容,不若我給小嬸嬸講一講可好?”
“你給我講?講這書裏的故事嗎?”
聽到沈清淮這麽說,姜言歡來了興致,見她走過來,沈清淮坐去旁邊的椅子上,讓了個位置給她。這椅子也是沈清淮最近麻煩姜言歡幫自己買的,畢竟有時候姜言歡過來,房間裏就一個椅子,有些不方便。
“自然,小嬸嬸若想聽的話,我說給你聽。”
“好啊,那你說吧,不過你別指望我發表什麽意見。”
姜言歡心裏期待的不得了,嘴上卻還是在背道而馳。見她迫不及待的坐過來,沈清淮勾着嘴角,拿起自己前日看完的《行商記》簡單把故事講給姜言歡。
書是以第三人稱描述的故事,講述一個溫元從一無所有,通過努力與機遇,最終成為一城首富的故事。內容比較少,但每個小故事都環環相扣,把女主這個溫元的成長經歷描述的很好。
起初看到這本書,沈清淮還很詫異在這個年代居然有這種主題的書籍和産物。
可見,不管是哪個時代的女性,都在為了自己的權益做出努力。
不論是女人還是溫元,她們都不甘平庸。
沈清淮簡單把故事說完,轉過頭去,卻見姜言歡眼眶有些紅。一些淚水蒙在她那雙漂亮的褐眸上,似乎一眨眼就會掉下來。
在這個時候,沈清淮保持沉默。她自覺姜言歡是個很好強的性格,這樣的人,顯然不喜歡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姜言歡也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麽了,聽着那故事中的人,卻莫名想到了自己。明明她和文中的溫元全然不同,可她卻聽得難過極了。
正是因為,對方走出平庸,而自己,卻化為塵埃吧。
姜言歡胡思亂想着,回過神來,覺得有些難堪,急忙用袖子擦擦眼睛。
“這故事講的真好,就算是我也聽懂了,還有點入戲,讓你見笑了。”
姜言歡輕聲說,鼻子尖有些紅紅的,眼角還摻雜紅暈,看上去有些纖弱。
“你說,這故事應該是瞎編的吧,溫元想要闖出一番名堂,怕是比登天還難。”
姜言歡平複了情緒,又喃喃開口。
沈清淮并不否認她的質疑,不要說這個世界,怕是在自己那個世界,女人想要擁有自己的事業,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但并不代表,毫無可能。
“小嬸嬸說的不錯,但就算是艱難,溫元也可以擁有自己選擇該走哪條路的權利。任何人,都有。”
沈清淮看着姜言歡,認真與她說。兩個人四目相對,姜言歡看着沈清淮眼裏的篤定,心弦被狠狠撥弄了一下。
心跳不規律地跳動,砰砰作響着,像是要從身體裏跳脫出來。
原來,沈清淮是這麽想的。
“不說這麽嚴肅的事了,還有沒有其他書,你再給我講講。”
有了這個故事在前,姜言歡對書中的內容更加感興趣。她湊近沈清淮,要她再給自己講故事。
随着女人靠近,她身上那股好聞的香氣便更濃了。起初沈清淮還不懂姜言歡這股子香味是從何而來,如今倒是知曉了。
那股味道應該是姜言歡的本息,也是她作為溫元獨一無二的味道。很好聞的蝶櫻香,和普通的櫻花不同,蝶櫻只在五月末盛開,花期只有幾天,比櫻花還短。
因此,蝶櫻的香味更濃,也更引人迷醉。
“怎麽了?”
姜言歡未曾察覺到沈清淮片刻的停滞,問她。因為湊得勁,她又比自己高出些,沈清淮微微擡頭看她,目光落在她紅唇上,又看到她帶着笑意的眼睛。
姜言歡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下垂,眉毛也會随着她的好心情飛舞。那雙眼睛似是在湖泊中飄蕩的月舟,将皎潔藏于其中。
“沒什麽,這本書吧,內容很有趣。”
沈清淮說着,打開另一本名為《行跡》的書。這是一本見聞雜談,講述了寫者去到各個地方遇到的事。
這本書內容更輕松,沒有之前的沉重。姜言歡聽得入神,偶爾還會詢問沈清淮某句話的意思,到了後來,沈清淮幹脆拿出宣紙,邊講故事,便教幾個字給姜言歡念讀。
“這個字好像很難寫。”
姜言歡湊近,對着那個淮字指了指,沈清淮聽後,把手裏的毛筆遞給她。
這個字念“淮”是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沈清淮的淮。
她聲音很輕,似乎還夾雜了笑意。她的呼吸落在自己臉頰一側,姜言歡這才發現,是自己主動湊近,不知不覺的,将兩人的距離拉得這麽近。
沈清淮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姜言歡确信并不是本息的氣味,因為這人自打前些日子便叫自己買了素箔貼在後頸。
在沈家村,大部分天元并不會貼素箔遮蓋本息,想必大多數天元急着洩出味道還來不及,哪裏會有誰想要把自己的味道遮住。
可沈清淮卻這樣做了,也使得她身上的本息變得十分寡淡。以至于,姜言歡有時候特意去聞,都無法嗅到那其中的氣息。
現下,沈清淮的味道明顯屬于另一種。是皂莢沐浴的味道,是凝在她身上淡淡的果香。
姜言歡覺得好聞極了,比那些路上碰到的滿身汗臭或是嗆人本息的天元要好得太多。
“小嬸嬸?怎麽了?”
沈清淮見姜言歡發呆,還以為是這個字太難了她不想學,被她叫回神,姜言歡急忙往後躲了躲,遮掩似地理理頭發。
“沒…沒什麽,我覺得你這個淮字還挺好寫的,再教我多寫幾次。”
“好,你拿着筆,我告訴你筆劃順
序。”
兩個人一起看書識字,直到日頭有了漸落的趨勢,這才停下來。
“小嬸嬸,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打算洗個澡就躺下了。”
這陣子,沈清淮已經可以随意下床走動,身上的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她這幾日都是自己在洗澡,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适。
“啊,是啊,天都快黑了,那你去洗吧,我回去做點飯,給你送來。”
“小嬸嬸,那樣太麻煩了,家裏還有仙主服兩個燒餅,我吃那個就好。”
聽到姜言歡還要做了飯給自己送來,沈清淮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确實有些餓了,但也不想那麽折騰姜言歡。
“也成,那我走了。”
姜言歡有些不舍,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來的次數越多,就越不想回去自己那個家。明明以前她還不怎麽想來的,如今卻是舍不得走了。
姜言歡和沈清淮道別,往自己家裏走,可走到半路,這才想起,沈清淮說的那兩個燒餅好像已經放了幾天了,恐怕早就不能吃了。
這麽想着,姜言歡繞到了小街巷,買了一碗小馄饨,打算給沈清淮送過去。
她直接推開院門,發現廚房那邊的油燈還亮着,以為沈清淮是在那邊,誰知她剛走過去,便見沈清淮正站在木桶邊,認真洗着身子。
皎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光裸的身子,映入姜言歡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