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運氣确實有點差
第35章 第 35 章 運氣确實有點差
一時之間, 沈南皎分不清到底是陰陽怪氣的薛庭笙賤,還是幫薛庭笙吃完了剩下糖糕的自己更賤。
他不想被薛庭笙察覺到自己噎到了,梗着脖子硬生生把卡在喉嚨裏的幹巴糕點咽了下去。
而薛庭笙也确實沒有察覺到沈南皎的小動作, 拆開了新的一包糖糕。
是蓮子糖糕。
吃起來完全是蓮子的味道,軟糯得恰到好處。
吃完糖糕, 薛庭笙拍幹淨自己的手,便要回房間休息。
沈南皎忽然開口叫住她:“薛庭笙——”
薛庭笙回頭, 眼眸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就說。
沈南皎:“金羽仙鶴……我現在給你?”
薛庭笙搖頭:“繼續放在你那。”
沈南皎:“你就這麽相信我?”
薛庭笙:“不信,權衡利弊罷了。”
沈南皎一愣,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他以為自己這幾日與薛庭笙相處, 她雖然說話還是不好聽——但多少是和自己有點情分在的。
但薛庭笙的态度一如既往冷酷而決絕, 說完那句話後便轉身回房間休息去了。
她剛吃完藥, 為了更好的恢複實力消化藥力, 最好的辦法還是回去繼續睡覺或者打坐。
被獨自一人留在廚房的沈南皎, 一時間覺得自己口中那甜膩過頭的糕點也失了滋味, 變得味同嚼蠟起來。
他嚼了幾口,越嚼越感覺自己像是在吃紙。
那些幹巴巴的糕點咽下去,擠得他的心髒也皺巴起來。
薛庭笙那副态度, 就好似這幾日他的托付, 渾然像個一廂情願的傻子。
他就知道, 薛庭笙就是薛庭笙,自己怎麽能指望她理解人的想法?難怪——難怪——
不過是個半妖。
低頭看着自己掌心那張油紙托着殘餘糕點, 沈南皎再也沒有了繼續吃東西的心情, 随便将油紙裹了裹,也沒分類,便将其胡亂塞回芥子囊中。
他芥子囊中的東西被薛庭笙搜刮走了一部分——沈南皎還擔心了一下那樣東西會不會也被薛庭笙搜刮走了。
但所幸, 薛庭笙并不認識那樣東西,只把它當做是沈南皎搜集的,衆多漂亮而無用的‘玩具’之一,并沒有将其拿走。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筒,出口以紅色泥土封存。
沈南皎咬破自己指尖,将鮮血抹到紅泥封口上——封口處微光閃爍,紅泥消解,自玉筒內飛出去一只白鳥,快如流星,轉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就是望棠山獨有的‘信號煙花’。
它與普通的傳信花押不同,是有實體的活物,并且靈敏異常,就連化神期的大能都無法将其捕捉。
原本這種生物只存活于南海深處,後來被望棠山的先祖馴化,帶上陸地充作傳信煙花。
此物能通過氣息辨人,沾了望棠山弟子的血後就會自發去找就近的其他望棠山弟子。
望着‘煙花’消失的方向,沈南皎将玉筒扔回芥子囊,低頭壓榨自己剩餘的靈力,愈合了指尖的傷口。
他若要回到望棠山,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薛庭笙受傷了,而自己的師兄又恰好就在明珠庭,只要能有人制住薛庭笙,當歸蠱強行給剔出來就行了。
至于金羽仙鶴……
之後再讓師兄帶去北冥山給她就是了。
他才不要薛庭笙的東西。
*
薛庭笙驚醒,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沈南皎本來好端端的在床外邊睡着,被她一腳踢下床。
他嗷了一聲,爬起來,迷迷瞪瞪揉着自己皮膚,仰起臉看向站在床上的薛庭笙:“怎,怎麽了?”
薛庭笙面容嚴肅:“有情況。”
她穿鞋弓腰走到門邊,另外一只手已經按到長鯨劍的劍柄上。
安全起見,薛庭笙沒有直接把耳朵貼到門上。
這時沈南皎也清醒了——他見薛庭笙弓腰,于是自己也跟着弓腰,放輕腳步聲湊到門邊。
門外夜色朦胧,寂靜一片,什麽動靜都沒有。
薛庭笙側耳細聽,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夜晚不應當如此寂靜,先不說他們隔壁房間就住着村長夫婦和他們的孩子。
光是夜間蟲鳴鳥叫,還有遠處海浪起伏的風聲,就足夠嘈雜。
但是現在,薛庭笙細聽門外的動靜,卻只聽見一片死寂。
薛庭笙壓低聲音:“我去看情況,你別随便出來。如果情況不對,你能跑就跑,屆時翠錢鎮見面。”
沈南皎答應:“明白。”
說話的時候沈南皎也沒閑着,迅速的從自己芥子囊中掏出一枚易容丹咽了下去——他原先的臉過于招搖,實在是不适合跑路。
這種要命的危急時刻,沈南皎倒是從來不擺他的少爺譜,怎麽活命幾率大怎麽來。
易容丹下肚,少年那張驚豔絕倫的臉在昏暗月光微微扭曲,很快就變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大衆臉。
薛庭笙一腳踹開房門跳了出去,迎面便有張金光閃閃的大網兜了下來;她習慣性先以靈力在身前半寸處築起屏障。
金網收縮緊扣在靈力屏障之上,四面八方皆傳來一聲清叱——金網束口渾然天成,直接被扯着掉了起來。
薛庭笙左右一望,只見四方位置上各自站着一名鎖星派弟子,右手持劍,左手握拳緊攥着一絲金線。
不過那站陣眼的鎖星派弟子,只有東西南三個方向是紅衣的親傳弟子,北位上站的卻是一位白衣的內門弟子。
四條金線彙聚到束縛薛庭笙的金網上,随着那四個弟子不斷口誦咒語,金網越收越緊,壓迫得靈力屏障表面裂開絲絲痕跡。
薛庭笙面不改色往屏障中輸入靈力繼續維持——眼下還不是金網的極限,她需再試探。
“鎮!”
頭頂一聲炸雷似的爆喝,震得人頭暈耳鳴;随之一起落下的,是枚巨大的翻天印,徑直向着薛庭笙頭頂壓了下來!
翻天印上承一條連綿不絕的雪山山脈,鎮壓下來時是實打實的千山之重;薛庭笙劍指掐向北方,兩道劍氣‘锵’的飛出去擊中北位金線。
站在北位上的白衣弟子面色一白,哇的吐出口血來。
然而他意志力卻驚人的強,吐完那口血後仍舊顫顫巍巍的維持住了金線;同時翻天印已經壓到薛庭笙頭頂,不過寸許,便能将她與金網一同壓成爛泥。
薛庭笙一擊試出了對方底細,當即不再隐忍,劍指一并:“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斬!”
十六道劍氣先後而出,以北位為攻破點斬去——原本牢不可破的金網霎時被這十二道劍氣撕開口子,薛庭笙縱身跳出,長鯨劍出鞘。
腳踩北位的外門弟子則被一劍穿腦而過,當場身亡,另外三名弟子則受到陣法反噬,紛紛吐血落地。
薛庭笙擡眼,對上操縱翻天印的家夥——感覺這人看着有點眼熟。
燕飛翼也終于看清楚了那敢于在鎖星派嘴裏奪食的人的樣貌。
只是在看清楚薛庭笙的臉時,燕飛翼嘴角一抽,氣笑了:“怎麽又是你?!”
上一次他與烏宗前去秘境中回收金羽仙鶴,不正是被這個女的使了陰招半路截胡?
怎麽這次還是她?
薛庭笙聽見燕飛翼的話,在心裏實打實的困惑了一下——這人誰啊?
但困惑歸困惑,不妨礙薛庭笙動手。管他是誰,先打個半死再說!
薛庭笙手腕一轉,那十六道劍氣随她劍指動作飛刺出去。
燕飛翼雙手結印:“翻!”
只見原本已經轟然砸入地面的翻天印倒轉,掀起塵土無數,形成屏障,生生擋下了薛庭笙飛來的劍氣。
劍氣撞上翻天印,燕飛翼與這法器因果相連,霎時也是身軀一震,喉嚨裏湧起腥甜血液的氣味。
即使已經有和薛庭笙交手過的經驗,但再度對上薛庭笙的劍氣,燕飛翼仍舊暗暗驚詫:好兇惡的劍氣!
大有一副勢必與對手同歸于盡的兇戾狠辣。
不過好在自己防住了——燕飛翼一口氣尚未松完,眼前便有雪光閃爍;他瞪大了雙眼,喉嚨裏涼絲絲的泛着腥甜。
一枚劍氣疾速如光,居然在翻天印翻身之前便已經飛至燕飛翼身邊!
此刻劍氣穿透燕飛翼喉嚨,他身子一晃頓生膽怯,幾分退意剛剛萌發,身前翻天印徑直被剩餘十五道劍氣穿透!
薛庭笙的劍意兇惡而一往無前,往往能在雙方實力差距較大的情況下也能瞬殺對手。尤其是當敵人萌生退意的瞬間——
常年與各種妖物厮殺的半妖有着近乎預言術一般精準的直覺,嗅到對方怯意的瞬間就會毫不猶豫痛下殺手!
前面的十五道劍氣與剛洞穿了燕飛翼喉嚨的那道劍氣連成一線,随着薛庭笙劍指下壓,劍氣凝結的飛劍精準無比刺向燕飛翼要害。
千鈞一發,一架巨大編鐘從天而降,牢牢将燕飛翼罩在其中——劍氣撞上編鐘,嗡鳴聲蕩開一層實質性的音浪,滾滾擴開。
薛庭笙本就蒼白的臉色霎時更白了兩分,但好在月光朦胧不易察覺,她咽下喉頭甜意,擡手間十六道劍氣返還至身側,如十六尾游魚繞着薛庭笙打轉,自稱一方劍陣。
編鐘縮小落入和元良手中,他面上含着微微的笑意,靴子尖因為飽浸血液而翻出暗紅色。
在和元良身後,是徹底寂靜,寂靜到已經沒有一個活人的漁村。在薛庭笙和燕飛翼交手的短暫時間裏,和元良與其他弟子已經将整個漁村的活口都清理掉了。
餘下的鎖星派外門弟子在他身後一排展開,單手掐訣,目光警惕。
和元良:“這位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修為便如此深不可測,也是個人物——像你這樣的天才,死在這裏倒是可惜。”
“我改主意,決定不殺你了。我願意與你交換,無論是功法,劍法,秘籍,法寶,你想要的,需要的,都可以提出來,我鎖星派可以無條件滿足你的三個願望。”
“與之相對的,你也要交出金羽仙鶴,如何?”
“實話與你說吧,那些谪仙寶藏的傳聞,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你就算真的集齊了所有的金羽仙鶴,也什麽都不會得到。”
“而我們鎖星派眼下所做之事,可并不是強搶——金羽仙鶴本為我派宗主私物,機緣巧合下才會散入人間。我們如此興師動衆,也不過是為我們宗主回收本就屬于他的寶物罷了。”
“此物是我們宗主一位故人所贈,對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義,但對修士們來說,卻并沒有什麽用處。”
和元良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加上他容貌頗為和善——薛庭笙短暫停下攻勢,懸停于劍陣之中,眼睫半垂冷冷望着和元良,似乎是在權衡利弊。
實際上是在瘋狂催動體內殘餘的藥力,意圖在這片刻喘息時間裏盡可能的多恢複一些。
當劍氣撞上那編鐘時,薛庭笙立即敏銳的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的實力,要遠遠勝過剛才那個臉熟的陌生人。
對方人多,還是鎖星派的人,她又負傷,打起來委實不占便宜。
幸好已經提前把金羽仙鶴給了沈南皎——沈大少爺出身望棠山,應當有不少跑路保命的手段,只要自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開,他帶着金羽仙鶴離開的可能性很大。
薛庭笙在心裏迅速的判斷了利弊,唯一有些困惑的便是這群人到底怎麽找到這裏的。
她甚至都沒有在明珠庭內上岸。
和元良微微一笑,渾然不顧自己腳邊已經昏死過去的燕飛翼,“這位道友,考慮得怎麽樣了?”
薛庭笙:“我憑什麽相信你?你們鎖星派家大業大,屆時拿了金羽仙鶴又反悔,直接殺了我,我上哪說理去?”
和元良嘆了口氣,帶着幾分遺憾:“看來道友是不願意和我做交易了……也罷。”
薛庭笙毫不猶豫揮劍斬向和元良,長鯨劍上蔚藍海獸幻象疊起。
她的劍快而狠,将要落到和元良頭頂時被憑空出現的編鐘法器擋住——編鐘受到攻擊再度蕩開音浪,撞到薛庭笙周身屏障上,如巨浪撞上礁石。
站在和元良身後的十四名親傳弟子身子鬼魅環繞而上,擺出劍陣将薛庭笙困在其中。
“賞罰應春秋!昏明順寒暑!如是應四時!五行得其序!”
劍訣聲齊響,十四把劍交錯扣下,十四個人的靈力自足下流出,困着薛庭笙彙聚成一個五行陣法。
她被壓得單膝跪地,面如金紙,唇邊溢出一絲血跡來。
和元良食指一點自己面前的編鐘,編鐘嗡鳴懸起,撞飛薛庭笙——但在編鐘即将将她撞得粉碎的瞬間,薛庭笙強頂着四時劍陣,單手掐訣再度召出自己打磨的十六道劍氣。
劍氣以飛劍姿态橫插在編鐘與薛庭笙之間,為她擋了一下。
即使有劍氣為薛庭笙擋這一下,她仍舊被撞得倒飛出去,後背狠狠砸上屋舍。
門壁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沖擊,寸寸碎裂,薛庭笙後背着地,擦着地面滑出去十幾米,連打好幾個滾,将長鯨劍用力插入地面,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短暫分神往自己砸破的屋內一掃,沒看見沈南皎的影子。
跑得倒是挺快。
情形危急并不容她多分心,十四把靈劍随着郎朗劍訣聲再度壓了下來;四時劍陣以四季變化為風骨,暗含五行之道,并非單純的殺陣或者困陣,而是能随心變化,十分難纏的劍陣。
尤其是成陣的這十四人——單獨拆開沒有一個是薛庭笙的對手,但齊心布陣時卻能憑借衆人之力強行壓制薛庭笙。
她根本站不起來,脊背剛直起一點,又被劍陣壓入地面,再度嘔出血來,原本就沒有愈合的內傷也因為剛才那兩下而再度加重,五髒抽痛。
編鐘懸在劍陣上方壓陣,和元良眯起眼打量被劍陣制入地面,不得不用臉頰貼着泥地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