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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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裏青洗漱完之後,小屋裏其他人基本都醒了。
除了穆子平。
興許是因為穆子平今天沒有約會,也興許是因為昨晚的換房間這件事情,其他人好像也都體貼地沒有刻意叫醒他,只是讓他擁有充足的睡眠。
江故也醒了。
他是自己醒的。
早上,他自己手機的鬧鐘沒有叫醒他,再次響起的鬧鐘也沒有叫醒他。
鬧鐘停止再響的半個多小時後,江故自己醒了。
餐桌上,蔣琰和祝餘坐在一塊兒。
伍恩賢坐在他們對面,一大早心情就超好地在說話。
不過,一個人的熱情好像沒法融化一塊鐵和一塊冰,伍恩賢反而是隔着這倆,在和在廚房裏切水果的楊枝聊得興起。
[伍恩賢接受後采也開心:“昨晚像和好朋友聊天一樣和楊枝聊了很久,感覺和他關系拉近了很多。”]
陸裏青吃着早上和楊枝一起做的芝士紫薯厚蛋燒三明治,享受着楊枝精心洗過切好的水果的投喂,有些習以為常地聽着伍恩賢叨叨叨叨叨的話語。
“裏青啊,過來一下,我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鄭導把陸裏青喊走。
鄭導昨晚也是幾乎一晚上沒睡,熬夜工作之後又因為江故的突發疾病而奔波,快天亮的時候能歇會兒,又愁得睡不着。
昨晚江故也一直跟鄭導說是他自己的責任來着,他生病與節目組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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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導還是很愧疚,因為江故的善良而更加愧疚,認真地反思着在這個突發情況之下,節目組的後勤醫療保障沒有跟上這件事情。
節目組的約會日程一般都是提前溝通好的。
因為江故生病這一突發事宜,導演組大早上也是進行了緊急會議。
“江故昨天晚上突然身體不舒服,半夜去了醫院吊了針,我們導演組這邊商量過,想來問問你,”鄭導說,“要不要換一個約會對象?”
作為補償,鄭導給了陸裏青最大的選擇範圍,也就是如果陸裏青想要和楊枝或者祝餘約會,又或者是想和伍恩賢約會,節目組這邊都會同意。
陸裏青看起來很訝異,接着就是抱歉:“我昨晚完全沒有察覺呢。”
包括今天早上,陸裏青看着江故睡得挺沉,也絲毫沒有想過江故是因為生病才還在睡。
鄭導其實年紀不大,但是在娛樂圈這種地方滾幾年,情商還是得到了一些增長。
再加之他本身的善良,他聽到陸裏青這麽說,腦海裏第一反應就是:“江故體貼,特意沒讓大家發現呢。”
“你不要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生病的原因在于他自己,你要是因為覺得半夜沒發現他不舒服而愧疚,他應該也會因此感到愧疚的。”鄭導刻意将事情講得輕描淡寫一點兒,事實上也确實沒那麽嚴重,“怎麽樣,你想和誰進行約會呢?”
陸裏青認真地想了想,給了鄭導答複:“沒有。”
鄭導一愣,通宵後的腦筋仿佛快要報廢的風車一樣腐朽地轉動着。
按道理來說,鄭導因為做綜藝而熬夜也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可是興許也是年紀逐年增長,他老覺得自己身體機能變差了。
雖然他其實和陸裏青差不多年紀。
陸裏青沒讓鄭導想太多,很快就給出了解釋。
“既然我已經選擇過了江故,那麽我再選擇其他人,對江故和其他人都不那麽好,”陸裏青說,“今天我和江故的約會就取消吧,讓他好好在家休息就好了。”
鄭導感覺這樣也不太好,想再勸兩句來着。
可陸裏青話說得溫和,意思卻很堅定。
“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鄭導最終還是接受了陸裏青這邊的想法,“我也會把你的意思向江故傳達。”
“嗯,謝謝。”陸裏青給了鄭導一個特別溫和的笑容,又問,“早上我和楊枝做的三明治還有很多,你要嘗嘗嗎?”
鄭導沒空吃三明治啊。
他和陸裏青聊完之後,又去找江故。
江故的意思:“我已經沒關系了,可以去約會。”
江故恢複得很快,他看起來确實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甚至也不像一個半夜還在醫院裏打過吊針的人。
而且,江故昨晚的睡眠時間斷斷續續加起來有八個小時了呢,比小屋裏過半嘉賓都多。
他再次醒來後,連聲音的沙啞都消失了。
睡眠果然是補藥。
“節目組和陸裏青都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不用逞強。”鄭導語重心長地和江故說。
不過正如鄭導沒能說服陸裏青一樣,他也沒能說服江故。
江故和陸裏青的約會照常進行。
節目組遵循江故的意願,沒有把他去醫院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節目組和陸裏青、江故的談話,也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不過周上還是知道了江故和陸裏青還是要約會。
周上在看着江故吃三明治的時候,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江故對面啃面包。
悶悶不樂只是周上內裏的心情,他沒把壞情緒表達在臉上。
他替江故裝好溫熱的白開水,把消炎藥給江故,告訴他用法和劑量。
他把自己的外套借給江故,囑咐他出門要注意保暖,又告訴江故他會好好歸還楊枝的衣服。
江故其實在以前和周上談戀愛的時候也鮮少能體會到周上如此體貼又溫情的對待。
他倆都不怎麽生病。
他倆談戀愛都是砂糖落入高速旋轉的機器的時刻,大張旗鼓的,熱烈澎湃的,甜蜜得很幹脆。
他其實以為周上會生氣的。
但是周上沒有。
他看起來還相當耐心,就像做着的事情不是送自己喜歡的人去和別人約會一樣。
江故對這樣的周上感覺到無所适從。
畢竟是認真地愛過的人,江故又怎麽可能真的能做到對周上一次次表白和靠近完全無動于衷?
江故也難得地感覺有些無措。
他站起來,把自己用過的水杯拿去清洗。
水滴朝各處濺開,水聲雜亂無章地作響,好像砂糖被加熱成糖漿後形成的纖維。
江故看着水杯,自顧自在認真清洗,眼睛垂下了。
周上這個人在他身後的存在感依然十足。
江故心裏起了一層霧雨般的驚悸,依然垂下眼睛,輕聲說:“你去接觸別人試試看吧。”
這是江故知道周上對他還有意思之後一直想對周上說的話。
但是,絕對不是用這樣的方式,這樣突兀、單刀直入且不自然的方式。
江故今天頭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病好,懷疑急性腸胃炎和半夜的發病令他現在頭腦變得不夠清醒。
可江故分明是發着高燒都能在期末考寫完八頁答卷并且拿到高分的人。
他想說出來這句話。
他說出來了這句話。
可說完之後,并沒有使他變得輕松。
客廳裏靜悄悄的。
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感覺就好似故意騰出來給周上和江故空間去重修舊情一樣。
雖然事實只是每個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剛好在這個時間段,客廳裏就剩下周上和江故。
“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你啊。”周上以一種江故之前幾乎沒有去想象過的柔情的語調對江故說,“我沒有再想要去接觸其他人的想法。”
這也算表白吧?
江故剛才的話也算是拒絕吧?
可是周上現在這句話聽起來還那麽輕快呢?
江故懷疑起自己對周上的認知,也懷疑起自己。
“江故?”陸裏青剛好在這時候換完衣服出來。
“這呢。”周上看江故一眼,替江故應了,“我們在廚房。”
陸裏青往廚房這邊走來。
漢堡包跟着他,邊走邊拿尾巴掃陸裏青的腿,還繞到陸裏青身前忽然倒下。
陸裏青把貓抱起來,穩穩地抱在懷裏,帶着貓一起過來。
“你們在做什麽?”陸裏青對江故和周上的談話一無所知,于是也還可以溫和地、輕松地和他們搭話。
“洗杯子。”周上應。
周上斜挨在吧臺前,腳踝交環,姿态悠閑,神情到陸裏青就收起了柔情,變得像撲克臉。
他伸出手戳漢堡包的臉頰,逗得漢堡包喵喵地叫。
陸裏青握住漢堡包的爪子,雖然知道自家貓性情溫和,也做好了預防措施。
漢堡包确實有點兒掙紮,想逃,被陸裏青有點兒強硬抱住。
周上摸了摸漢堡包的爪子。
“這樣……”陸裏青似懂非懂地應聲,沒有追問為什麽一個人洗杯子另一個人要在旁邊看,他轉頭偏向江故,“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出發嗎?”
“好。”江故把洗好的杯子放在架子上。
他看了一眼周上,在眼神變得幽深之前移開了視線,看起來更像是漫不經心地掃過、沒有停留。
江故也去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白T恤和淺杏色長褲。
挺拔的身型撐出衣服的輪廓,簡單的純色搭配被江故穿出時尚的感覺。
江故只是随手拿的,心裏沒想什麽搭配。
巧的是陸裏青今天穿一身風衣面料的暗色連衣褲。
他們看起來很配,這一點讓周上看得有點兒不爽。
周上悄悄往旁邊撇了撇嘴。
周上拿着自己的外套交到江故手上:“下過雨,天氣可能會冷,記得要穿。”
陸裏青也帶了外套,也是為江故帶的,此刻拿在手上好像有點兒多餘,然而他最終也沒有放下——說不定會下雨,多帶一件外套也挺好。
他想周上和江故或許還有話要說,好心地為他們騰出空間:“我先去門口那看看車子來了沒有。”
江故沒什麽話要和周上說的。
周上也只是看着江故。
半晌後,周上從江故手裏拿回了外套,抖了抖,披到江故肩上:“去吧,別讓他等太久了。”
江故往陸裏青的方向走,一直沒有回頭。
陸裏青很有禮貌地站在車邊,看到江故過來就拉開車門,讓江故坐到副駕駛上。
陸裏青往小屋的方向看,周上倚在門口,像是在目送他們。
陸裏青上車前和周上招了招手,跟他告別。
周上只是看着他,沒有回應。
今天的約會是陸裏青開車。
陸裏青把車子掉頭拐彎,江故也無可避免地對上了周上的方向。
在陸裏青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周上朝江故揮手。
周上其實還用口型對江故說了句“我等你回家”。
可那麽遠的距離,沒有說出口的聲音,江故和陸裏青,誰都不知道周上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