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
02-10
- 入住小屋一天前前任見面
蔣琰坐在咖啡廳,等待前任的到來。
[節目組:“即将見到前任,你現在的心情是怎麽樣的呢?”]
蔣琰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希望他過得更好,”
[節目組:“你覺得和他再次見面,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蔣琰垂下眼睛,兩三秒,忽然露出個很淺的笑,可這笑很快漸漸帶上了點兒苦意。
最終,他也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節目組:“為什麽給前任‘氣泡’這個标簽?”]
蔣琰講得很慢:“剛認識他,就覺得他像氣泡。那種肥皂泡——敏感,脆弱,需要呵護。但實際上,他很堅韌。他比我想象中堅強很多,也更成熟。”
“他已經到了嗎?”楊枝從室外進入咖啡廳,前傾身子,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推開門。
楊枝一身打扮有點兒潮。
不長的劉海向上抓起,短發碎立,臉上幹幹淨淨的,露出額頭。
他戴了副無鏡片圓框銀絲眼鏡,身上穿着件最近蠻火的小衆潮牌中領長袖薄黑毛衣,不是純黑,肩袖那有些漸變的淺灰,穿牛仔褲,灰白運動鞋。
“我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楊枝緊張的時候偶爾會開始碎碎念。
楊枝已經看到蔣琰坐在咖啡廳裏面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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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琰也留意到他進來了。
“別看我。”楊枝在對上蔣琰視線的一瞬間就避開了視線,短句子的末尾已經迅速染上哽咽的前調。
楊枝如蔣琰意料之中,坐下時已經想哭。
他眼尾紅了一圈,總是偏開頭,躲避蔣琰的視線。
[楊枝在來到小屋之後,看到蔣琰坐在客廳,立刻避開了視線,然後才和大家打招呼。]
[楊枝第一天晚上的後采:“我還沒有完全整理好思緒,要裝作陌生人已經很難了,約會的話,我會哭吧,哭起來會很奇怪吧。”]
[楊枝在打完心動電話之後,本來在客廳,準備和伍恩賢一起坐下喝點兒什麽,可是看到了蔣琰去打心動電話之後,決定回了房間。]
[蔣琰呆在房間的時刻更多,楊枝在碰見蔣琰的時候總是會繞開。]
[楊枝:“因為感覺自己會哭。”]
因為楊枝在進入小屋前見到蔣琰,就已經哭過了。
蔣琰給他遞紙巾。
“我不想哭的,”楊枝接過來,壓在眼底,“好奇怪啊,怎麽會看見你就想哭呢?”
“別哭了。”蔣琰看見楊枝這樣,心裏也不好受。
楊枝眼和鼻子都有點兒紅了,又笑:“你還是這麽不會安慰人。”
楊枝花了一點兒時間才平複心情。
“我真的不想哭來着。”楊枝嘟囔着,手上的紙巾漸漸濕了。
“嗯。”蔣琰把白開水遞給楊枝。
楊枝看他一眼,勉強彎起唇角笑了一下。
“還沒點單。”蔣琰說。
他是想等着楊枝過來再點單來着。
“啊。”楊枝也不知道該應什麽。
服務員走過來,把菜單遞給蔣琰和楊枝。
楊枝要了一杯熱桂花牛奶,蔣琰也沒點咖啡,只是點了一杯檸檬水。
他倆對彼此都太熟悉了,對方要點什麽,仿佛都猜得到。
“你最近還好嗎?”楊枝問。
“老樣子。”蔣琰回答。
這一來一回的各自一句對話,空氣就開始沉靜,撐到服務員送飲料上桌。
蔣琰還是像往常那樣,先接過餐盤,把楊枝的飲料遞給楊枝,然後才拿自己的。
楊枝看蔣琰,覺得他變得憔悴了。
蔣琰看楊枝,覺得楊枝瘦了。
好像在分開的這段時間裏,兩個人都并不是過得那麽好。
“說點兒什麽吧?”楊枝看着蔣琰,太安靜了,情緒翻湧起來,又有想哭的沖動。
“說什麽?”蔣琰問。
“随便說點兒什麽。”楊枝往旁邊看,躲開蔣琰的視線。
楊枝和蔣琰都說不出什麽來。
于是節目組開始試圖緩和氣氛,去進行一些提問。
[節目組:你們當初是怎麽在一起的?]
“你要說嗎?”楊枝詢問蔣琰。
“都行。”蔣琰關注着楊枝。
“朋友介紹認識的。”楊枝伸手按了按眼角,試圖阻止眼淚的掉落。
“是。”蔣琰沉聲應了一聲。
“我那時候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談過戀愛了,朋友就說‘我這邊有一個挺不錯的人,你說不定會喜歡,要不要認識一下’……”楊枝成功阻止了想哭的欲望,“我那個朋友是我很好的朋友,她知道我是同性戀,覺得我談戀愛不容易,她這麽說,我就答應去見了,那個人就是蔣琰。”
楊枝說:“我見到他,确實覺得很好。我喜歡踏實的人,我見到蔣琰第一眼,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踏實和穩重。”
蔣琰補充:“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火鍋店,我和楊枝,我的朋友和楊枝的朋友。我的性子比較沉悶,楊枝和我的朋友也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他們很聊得來。我對楊枝的活潑生動留下了印象。”
楊枝:“我們認識了兩個多月,然後确定了交往關系。他的工作和我的工作都有點兒忙,我們見面的時間不是很多,但是我們都會抽出空來約會。”
蔣琰:“也不是忙,是時間對不上。我的工作是輪休的,也經常要上夜班。楊枝的工作是固定周末雙休,忙的時候周末也要加班,所以時間容易對不上。”
楊枝:“總之我們還是去約會了。”
蔣琰:“是的。”
楊枝:“我們約會就是去吃飯。”
蔣琰:“是的。”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好懷念啊……”楊枝有些感慨,“我們那時候都還好年輕。”
“你現在也很年輕。”蔣琰是真心這麽說。
“真會說話。”楊枝笑起來,這回是真有點兒想笑。
和蔣琰的那段戀愛是楊枝談的最長的戀愛。
雖不是點點滴滴都記得清,但是一回想,也有太多事情填補心頭。
楊枝不是能很輕易放下感情的人,在上節目之前也考慮過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和蔣琰一起上這個節目。
“我倆其實是兩個很不一樣的人。”楊枝抿了抿唇,不是因為說到這個想哭,只是剛好在這個時候特別感觸,“我倆的興趣愛好什麽的很不一樣。”
楊枝說:“其實我們兩個的戀愛很合拍,我們都是喜歡細水長流的人,但是這相同裏又還是有很多不同,我們有很多沒有辦法互相遷就的地方,磨合了很久,還是不成功。”
蔣琰聽着楊枝說話,看着楊枝的眼睛,好像楊枝說的一切都代表他的意見,連“別哭”都是很艱難才低聲說出。
蔣琰更希望、更想說的是:“不要難過。”
楊枝回答:“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我們有三年的感情,”楊枝想扯一扯唇角的,但是眼淚從眼眶裏滑了下來,他忽然想起來,在這個需要話題的時刻沒想太多就說了,“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旅游,你開的車。”
“哪年?”蔣琰有兩年過年的時候都是和楊枝去旅游了。
“過了春節假期我們都還在路上跑的那年。”楊枝說。
咖啡廳裏光線明亮,眼淚在楊枝臉上折光,并不明顯。
可是蔣琰就坐在楊枝對面,蔣琰看楊枝臉上的淚痕、看楊枝眼裏的水光都看得清清楚楚。
蔣琰對分了手的前任也做不了什麽,遞紙巾,心裏暗自絞痛着。
他們兩個在這段感情上都努力嘗試過了很多次,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蔣琰記得楊枝說的是哪一次了。
那年春節的法定假期已經結束了,蔣琰和楊枝的假期還沒結束,他們去旅游,還在回家的路上。
高速公路過了淩晨十二點就已經恢複收費了,蔣琰和楊枝為了省錢,就跑低速去了。
“我們淩晨兩三點的時候,不是開到了荒郊野嶺荒無人煙的鄉路去了嗎?”楊枝對這事還記得很清楚,“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你還記得嗎?”
“記得。”蔣琰回答。
其實也不止是今天,楊枝事後好幾次提到了那次的經歷。
楊枝稍一提醒,蔣琰就記得了。
“真的是特別偏遠的地方了,又是淩晨兩點多了,我們在路上跑了好久都一輛車都沒看見,就開進去那鄉路,好一會兒連路燈都沒看見。”楊枝說對那時候的經歷歷歷在目。
蔣琰點頭,把講述的權利交給楊枝。
“我們上坡的時候,有輛車突然開出來停在馬路中間了,你就在離它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就停住了。”楊枝現在提起來這事還有點兒激動來着,“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
楊枝當時就是覺得沒事。
“不止一輛車,後面跟着有個車也開在路邊停着了。”蔣琰補充。
“嗯嗯。”楊枝點點頭,“你很警惕,我就覺得沒什麽。”
“是很危險的境地,”蔣琰有時候對楊枝偶爾的心大會覺得無奈,“大半夜怎麽會有車過來呢?而且也不去別的地方,只是從旁邊的樹林裏忽然冒出來,停在路中間。”
“嗯,”楊枝再次點頭,那樣的話他也聽蔣琰說過很多次了,他也早就知道當時是很危險的處境了。
“上坡路,前路被堵了,後面又很危險,”楊枝說了蔣琰跟他說過好幾次的事後總結,“你很警惕,連話都不說了,抿着唇盯着前面,但是我就只是以為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嘛。”
楊枝繼續說:“我們停着車不動,上面那個車後來下來了四個男人。我們沒動,他們也沒動。”
蔣琰:“他們在等我們開車過去,看看是不是本地人。”
如果發現蔣琰和楊枝是外地人的話,那群人可能就下手了。
“我開了窗,說要不要去幫忙,你立刻讓我關窗。”楊枝說,“你把手機給我拿着,說如果他們下來,我就馬上報警。”
楊枝:“他們往後退,你也開着車往後退了一點兒。”
楊枝:“你還記得你當時和我說什麽嗎?你說我們的車是大車(蔣琰當時開的是越野車),他們的車是小車(小轎車),如果他們開車過來,你就敢撞過去,他們的車肯定撞不過我們的車。”
楊枝:“我們退了幾十米,你說再往下的話就太危險了,所以開始試圖在中間調頭。路很窄,調頭也危險,但你還是一直嘗試,你試了四五次才把車調頭,到了能下坡的時候沒有猶豫直接踩油門沖。你開得太快了,我都害怕地叫你慢點兒立着,但是你沒慢,直接開着車飚速走了。”
[楊枝:“那是我對蔣琰特別心動的時候,但是在咖啡廳那會兒已經不适合說這話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那次真的很帥。”楊枝抹掉眼淚,笑着。
“在那之前,我一直感覺自己喜歡的就是平淡的、溫馨的戀愛,但是那一次真的讓我很印象深刻,”楊枝說這個并不是為了講述那一刻的心動,“那天白天我們還吵架來着,後來因為這個事和好了。”
“我們還挺經常吵架的吧?”楊枝輕聲地感慨,“吵完都很快和好了,可是吵着吵着,我們的感情好像也消耗掉了。”
蔣琰是楊枝第一眼看見就覺得是理想型的人。
楊枝喜歡蔣琰的沉穩,喜歡他的老實,不喜歡蔣琰的沉默,不喜歡蔣琰的過于獨立。
“是我的錯。”蔣琰說。
“怎麽能都說是你的錯呢?”楊枝說起來這個也還是會覺得難過,“只是我們不适合。”
[楊枝:“我就是個普通人,想談一段普通的戀愛。我不奢求對象長得太帥,因為我沒有辦法從我自身上獲得足夠的自信感和對對象足夠的安全感。我需要對方給我很多很多,但我也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強求。我喜歡親密接觸,但接觸的前提是我也同意;我想要他主動向我敞開他的一切,我也會主動這樣做,但是他不能要求我;我要他黏我,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我們不能完全離開對方,但是我們都需要保有各自的個人空間。我很麻煩,所以我的戀愛總是不成功,我不覺得我能找到一個能接受和包容我這樣麻煩性格的人。”]
[楊枝:“蔣琰很好,是我想要的太多。”]
“是我們不合适。”楊枝想完之後,還是這麽覺得。
包括說興趣愛好不同。
蔣琰喜歡登山,從入門級到大師級,付出的不止是精力,還有時間。
蔣琰從一出門幾天,到一出門半個月,到一出門就是兩三個月,成功登頂不少高山。
蔣琰是家人的驕傲、公司的驕傲,也是楊枝的驕傲,可是作為蔣琰的戀愛對象,楊枝更希望蔣琰能陪他多一點兒。
了不起的好人——這是楊枝給蔣琰的标簽。
楊枝在蔣琰那裏感受到了很多安全感,從新年淩晨遇到車匪,從蔣琰成功攀登各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然後得到別人誇獎……
越來越多人誇贊蔣琰的厲害,楊枝也知道蔣琰和他在一起之後就只有他,可是楊枝卻也越來越感到空虛。
“我總是覺得你的生命裏有太多的事情,事業,愛好,愛情……我只是占其中愛情的那一部分。”楊枝在這方面想過好多,“我們對于愛情在人生中占比的想法是不太一樣的。你把愛情的部分都給了我,我還是不滿足。”
“對不起。”蔣琰只是道歉。
“不用對不起,”楊枝又能說什麽呢。
“是我對你做的不夠多。”蔣琰對此感到抱歉。
“你對我做的已經很多了。”楊枝聲音放軟,還是感覺很想哭。
是因為覺得蔣琰不好,所以才分手嗎?
是這樣嗎?
應該是這樣吧?
好像又不是這樣的。
攀登一座又一座的八千米高山啊,這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做到的嗎?
蔣琰很顧家,踏實能幹、充滿責任心、有能力、總是能給人滿滿安全感。
楊枝知道蔣琰是好人。
但就是因為蔣琰好,楊枝才更痛苦——幹脆是個讨人厭的壞家夥就好了,那麽楊枝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和蔣琰斷掉了。
所以在小屋這兩天,蔣琰沒有把電話打給他,楊枝反而覺得……輕松。
楊枝也知道蔣琰在躲他,他在客廳的時候,蔣琰更多時候呆在房間裏。
楊枝覺得愧疚,也覺得……輕松。
一種帶着愧疚的輕松。
只有這樣,他才能裝作若無其事。
為什麽要來上節目呢?
楊枝已經想到過這個問題了。
在這之前:
蔣琰那麽好,他提出分手真的是對的嗎?真的不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嗎?和這麽好的人分手之後,還能再遇到比蔣琰更好的人嗎?
楊枝已經無數次地這麽反省過自己了。
可是楊枝每當想起他想做什麽的時候蔣琰的拒絕,想起當他需要蔣琰的時候,蔣琰在世界另一個邊緣。
蔣琰在征服高山,楊枝在征服沒有蔣琰的時候的寂寞。
哪怕蔣琰已經把所有的愛情的部分給了楊枝,楊枝也只是一直在和蔣琰說,不夠。
蔣琰沒有辯解太多。
[蔣琰:“和楊枝在一起的五年,我們經歷了很多。我性格沉悶,脾氣也不好,我對他也不夠拎得清。楊枝包容了我很多。我讓他難過的地方太多了,我不想再傷害他。我上這個節目不是為了和他複合,我想和他告別。”]
蔣琰在第一天晚上、第二天晚上都有想過要打電話給楊枝,可他怕在電話裏産生的誤會更多,怕會更加傷害楊枝,所以只是打給了沒有心動的其他人。
楊枝上節目其實也有一樣的想法。
[楊枝:“我們一直都太忙了,連一起靜下心來坐下、好好對談的機會都沒有。這次就當是為我們的感情畫下一個句號吧。我想嘗試一下,除了他,我還有沒有勇氣愛上別人。”]
蔣琰和楊枝——
第一段戀愛,在一起三年,分開一個月;
第二段戀愛,在一起一年,分開五個月;
第三段戀愛,在一起四個月,分開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