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可以讓他離開的。”季堯在書房點上熏香, “那是姐姐的辦公室和公司,憑什麽是姐姐避着他。”
邱蕪瀾翻閱着娛樂行業今年第一季度的各家財報,回道, “我回來不是為他,是為你。”
她轉眸看向季堯, 少年站在飄出的袅袅香絲前,淺淡的蘭草香浸透了他, 她沖他擡手,季堯意會地走來,撫着座椅的扶手, 在邱蕪瀾身邊蹲下。
邱蕪瀾扶起他的下巴, 凝神打量了一會兒。
“氣色好了不少。”她抽手, “快十點了, 去睡覺。”
“白天睡過了, 睡不着。”季堯搭着扶手, 淺色的圓眸望着邱蕪瀾, “作息表規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姐姐,讓我再陪你一會兒吧。”
他低頭點熏香時, 發上沾染了蘭草的氣味。
邱蕪瀾梳理過他微卷的發梢, 倏爾蹙眉。
她的手頓在那攜了蘭草香的發間, 在抽回和抓握之間僵持。
“姐姐?”季堯覺出了她的異樣。
邱蕪瀾驟然抽手,方才那霎, 她差點就想抓住季堯的頭發, 迫使他仰頭,露出漂亮的脖頸。
躁癢。
新換的藥效果很好,哪怕韓塵霄失神地癱跪在她腳下, 難耐地搖晃腰尾,邱蕪瀾都能克制住欲望,準點出發回國。
但此刻,僅僅是意識到季堯染上了她慣用的香,那股躁動便瘋狂膨脹蔓延,吞噬着她的理智。
即便是藝術品,也有高低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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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費兩小時制作的賣花女,已能調動起她的亢奮情緒;
投入十五年心血培養而成的季堯,實在是令邱蕪瀾欲罷不能。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季堯的占有欲高漲到了失控的地步。
她該讓季堯離開,季堯卻湊上來,主動拱進了邱蕪瀾掌下。
“怎麽了姐姐?”他渾然不知,“不喜歡我新換的發膜麽。”
話即出口,發根便傳來緊繃的痛。
邱蕪瀾提着他,俯身輕嗅。
她冰白的膚色漫起薄紅,像是被煙絲熏面的瘾君子,靡靡享受。
半晌,邱蕪瀾睜眸。
她拿起平板和那一沓財報,走去了後方沙發落座,食指點了點身側空位。
距離不遠,季堯就着蹲姿,膝行向前。
她身後是玻璃櫃,從C國帶回來的周邊沒收在裏面。
“我喜歡。”
邱蕪瀾回答了季堯方才的話,伸入周邊紙袋,随手摸了幾只發夾出來。
勾起季堯的幾縷頭發,她把貼着三花貓頭的一字夾一個個別了上去。
季堯跪坐在她身前,仰頭瞻望她,玻璃糖般的瞳孔清澈明亮。
邱蕪瀾垂眸,慢條斯理地撥弄着發夾上呆萌可愛貓頭。她的視線掠過季堯腕上的發圈,繼而又回落在季堯臉上。
“不許出來。”她道,“你的身體還要養。”
季堯喉結微滾,乖巧應道,“好。”
邱蕪瀾喟嘆低吟,淡雅的蘭草熏香在書房飄蕩,一絲微弱的歉意被澎湃的欲海卷席吞沒。
不會太久,韓塵霄已基本成熟可用,一年、半年——半年之內,她會還季堯自由,徹底結束這另類的姐弟關系。
只是在這之前,他和她都需要一點過渡時段……
……
“季堯!”
唐知行匆匆自後趕來,叫住了準備上樓的季堯,“看見韓塵霄了嗎?”
季堯站定,“他室友不知道麽。”
跟着唐知行一塊兒來的羅浩炆搖頭,“他前天和邱總出差回來,晚上就收拾搬家,昨天一早叫車搬走了,後面再沒回過宿舍。”
“他也沒說要搬去哪,就說附近。”唐知行扶額,急得滿頭是汗,“給我發了‘請假’兩個字後,怎麽打電話都不接,消息也不回。”
“既然都請假了,那就不是失蹤。”季堯邁步,“銷假了自然就會出現。”
唐知行抓住他的肩膀,“季堯,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比如……邱總附近的房子。”
季堯振開他的手,“姐姐七點半就到公司了,她自己都沒請假,怎麽要求別人為了她請假。”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真不是時候,”季堯轉身,瞥向唐知行身後的羅浩炆,“楊木的身體也不好,看來這段時間只能讓浩炆哥頂着了。”
羅浩炆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目光逐漸躲閃,不再急着尋找韓塵霄。
韓塵霄不在,季堯也請假,楊木又有病,唐知行手裏的資源只能給到他了。
“唐哥,塵霄哥可能是最近壓力有點大。”他轉變了态度,反過來勸唐知行,“你想想木木。逼得太緊,也不好吧……”
唐知行生出莫大的無力感。
他看着被季堯一句話策反的羅浩炆,RNI這個組合裏有實力派楊木,有圓滑會來事的羅浩炆,有保障資源的季堯,還有兼具實力、外形、經驗和努力的韓塵霄。
這樣一副好牌,才走了三年,就分崩離析。
韓塵霄自己不願意,他就算打聽出了他的新家,也不可能把他強拽出來工作。
眼下該做的是重新排單,讓羅浩炆和楊木代替韓塵霄出場、和活動方道歉解釋。
希望真如季堯和羅浩炆所說,韓塵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調整,很快就能複工。
甩掉了唐知行,季堯去了藝人餐廳。
邱蕪瀾中午在外和客戶吃飯,不需要做飯的時候,季堯通常用簡餐和速凍應付——最近不行,邱蕪瀾把他的飲食盯得很緊,他只能來公司餐廳,吃菲安送來的營養餐。
中午時分,藝人餐廳坐了半滿。
季堯找了靠牆的角落坐下,他左手拿着筷子,散漫地挑着魚刺,右手在刷雲書熱搜。
“阿堯。”
溫潤的男聲自側面傳來,季堯擡眉,看見一身風衣的華君潤朝自己走近。
“一個人?方便拼桌麽。”
季堯彎眸,示意他自便。
“謝謝。”
華君潤在他對面坐下,兩人安靜地吃着飯,後方卡座裏是三個要好的二線小花。
“看熱搜看熱搜!”嬌滴滴的女聲興奮揚起。
“哇塞,咱們邱總是哪本營銷書成精啊,出國一周,一分錢不花就又出圈了。”
華君潤眸光微瞥,掃見對面少年手中的屏幕,上面同樣也是邱蕪瀾的消息。
他跟着拿出手機,打開雲書第一眼就看見了迅速上升中的詞條——
#邱蕪瀾 賣花女孩#
擡起這個話題的,是一條網絡新聞。
“近日,在C國著名的情人景點‘水晶梧桐大道’上,出現了一位頭戴花冠的小女孩。”
“她頭上的玫瑰花冠十分特別,受到了衆多游客矚目。”
“據了解,這位C國女孩佩戴的花冠,是由我國傳統手工工藝‘絹花’制成的。‘絹花’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産之一,所制成品形态逼真,具有獨特的觀賞價值。”
“一個出生在C國的賣花女孩,竟然擁有一頂這樣技藝精湛、價格不菲的定制絹花花冠。”
“不僅如此,據當地游客說,這名可愛的賣花姑娘還有一個絕活——她能一眼分辨出不同國家的游客,且掌握了多種國家的語言。”
“記者采訪了這位神奇的小姑娘。”
“I met her there.”
“who?”
“Wulan Qiu.”花冠之下的小丫頭拿出了一張外文名片,“She taught me and……gave me this.”
鏡頭聚焦在了那張名片上。
記者追問:“她為什麽要給你這個,是希望你聯系她嗎?”
女孩搖頭,“她收了我的錢,說這上面留了她的指紋,如果她沒有按時把花冠帶來,我可以拿着這個去報警。”
“你給了她多少錢買這頂花冠呢?”
“九元十五分。”
……
“當地論壇刊登了小女孩的信息。原來這位賣花女的父親肢癱,無法工作;母親在餐廳打工,一邊照顧丈夫,一邊還要照顧罹患阿爾茨海默症的姥姥。”
“我們聯系了論壇版主,也就是C國兒童關愛協會的工作人員,他們告訴記者,帖子是當地分會的副會長發布的。”
“哦,你說那個孩子。”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出現在了采訪畫面中。
“大概一周前,邱蕪瀾聯系了我。”她說着笑了下,“我本科和她是校友,比她大兩屆,當時我就參加了學校的救助組織,邱蕪瀾是我們出手最大方的出資人之一。”
“她說自己在這附近出差,把照片發給了我,讓我想辦法幫助一下那個孩子,還說對方自尊心很強,讓我不要直接資助她。”
“我還真不知道,原來花冠和外語就是她教給那位小姑娘的。這倒也符合她的作風。”
……
“得知這些消息後,我們馬上聯系了秋葉娛樂。秋葉娛樂方面稱,他們并沒有收到相關通知,對整件事尚不知情。”
三個小時內,這則四分半的視頻上升到了熱搜榜第七,廣場上讨論十分熱烈。
國外、人文、財經、女性、公益,各領域的博主都參與了其中。
“太細了,太細了——其他博主已經做了很全面的分析,我這裏再粗略評析一下邱蕪瀾的三個細節。”
有博主為此寫下長文。
“第一,名片。
邱蕪瀾不是直接資助,而是給了一張‘帶指紋’的名片,這是把女孩當做客戶來尊重,讓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同情,是作為甲方購買了一款産品;要是之後真的遇到了什麽困難,也可以通過名片上的號碼聯系到她。
“第二,選用非遺‘絹花’。
這頂頭冠顯然是邱蕪瀾經過慎重思考的。鮮花效果會更好,可保質期太短;國內另一項非遺技藝——‘絨花’更具藝術性,但一來會把顧客的注意力從花籃裏的普通鮮花上引走,降低鮮花對游客的吸引力;二來“‘絨花’較重,會壓迫小女孩稚嫩的脖頸。
邱蕪瀾抛棄了常見且便宜的塑料假花,選擇了工藝複雜、成本昂貴的‘絹花’,我相信她是有意識地在向世界展示我國寶貴的非物質文化。”
“第三,打造商業名片。
回到根本,為什麽邱蕪瀾做這樣一頂花冠。
當我們發現了一個可憐的小女孩,我們報道她、在網上幫她發聲,即便她的樣子被很多人看到了,人們也很難記住她,遑論在人來人往的旅游景點裏找到她。
有了這一頂顯眼的花冠,不僅能讓想要幫助女孩的人快速找到她,也讓女孩有了自己的商業名片,打造出屬于自己的口碑。
“我看到有人說邱蕪瀾教女孩多種外語,是一種很有‘心機’的表現,會給女孩帶來負面影響。
比起擔心未來會不會出現一個壞女孩,我們更該關注的是當下女孩的饑飽問題。
她沒有偷竊,沒有販賣劣質産品,這難道不就夠了嗎?
如果這位賣花女真的因為邱蕪瀾的影響,成為了一名野心勃勃的商人,那麽我只想說——幹得好。”
華君潤只看完了新聞和最熱門的第一篇點評。
他看見對面季堯還在不停往下翻廣場。
“不愧是她,”華君潤出聲感慨,“只是出國談個業務,都能為自己博到這麽好的名聲。”
季堯的目光離開了手機,“好人會有好報。姐姐做的好事多了,有一兩件被人發現,很正常。”
華君潤玩味地重複季堯的用詞,“好人?”
從前他也曾這麽想過,後來才知道,“公益”和“慈善”,全都不過是悉心設計過的營銷。
季堯聽懂了他的不以為然,“姐姐很聰明,不妨礙她很善良。”
“作為‘姐姐’,她确實溫柔善良。”華君潤斂眸,“阿堯,聽說韓塵霄請了長假,發生什麽事了麽。”
季堯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筷子剖開的魚腹,不甚在意地回答,“不知道。”
華君潤擔憂,“他可在上升期,這麽久不出來,對資源影響很大。”
“他不會在意的。”
“什麽意思?”
“姐姐太善良了。”季堯淡淡道,“他發現了這一點,死皮賴臉地賴在姐姐的房子裏,姐姐狠不下心趕他走。”
那雙淺色的瞳孔對向華君潤,“韓塵霄現在,用不着努力工作了。”
華君潤握着筷子的指節微白,他笑道,“這是你姐姐的私事,沒必要告訴我。”
“哦?”季堯單手托着腮,“我還以為君潤哥坐來這裏,就是為了打聽這些事的。”
“雖然我不是你姐夫了,但也算看着你長大。”華君潤和顏悅色,“別這麽提防我,我只是擔心韓塵霄會影響到你。”
“君潤哥,你果然與衆不同。”季堯咧唇而笑,“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我的事業,連經紀人都不會為我操心。”
“你早晚要獨立的。”華君潤将筷子收入托盤,“能一輩子待在你姐姐羽翼下的,只有她丈夫而已。”
“還有三個月就要進組,”他改換了話題,笑吟吟地開口,“怎麽樣,第一次拍戲,有壓力麽。”
季堯了然,“原來君潤哥是拿到男一號了。”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國內最熱門的青年演員非華君潤莫屬。不論是人氣還是實力,華君潤都獨占鳌頭。
這部名為《紅絲鴛》的大型古裝劇于十月開機,演員們會提前三個月進組學習。
八月,秋葉影視城落地剪彩,這部劇是用來溫居的開門紅。
華君潤整理好了自己的碗筷,起身同季堯告辭,“劇本已經寄來了,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找我讨論。阿堯,把這當做一次轉型的機會如何?”
他走了。
季堯撥弄着魚肉,右手滑動屏幕。
刷新後的廣場上彈出了最新一條實時雲書——
#邱蕪瀾 賣花女孩# 邱蕪瀾真是人美心善。
季堯勾唇,點亮了右下角的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