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一周後林景聲的鋼琴課程徹底結束,雲頌因此回了一趟琴社,拿到他的報酬以及提出辭職。
他是兼職,邱俊良對他會提出辭職并不十分意外,走程序般詢問了幾句,從他話頭裏知道他似乎有了別的更好的去除,就讓他提交了辭職報告,簽了一些協議,辦理了離職,盡管扣除的百分之十績效拿不到了。
雲頌這幾年雖然不間歇地上班,但實際上并沒有多少積蓄,工作第一年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只夠還完助學貸款,做慈善捐款的錢也是借的,借的時候他把還款時間弄得很長,這麽做利息高到吓人,但為了能順利定期還上,雲頌只能這麽選擇。
如果霍宗池穩定雇他,照這個速度他很快就能還這筆錢,從琴社來後雲頌走在大街上就這麽想,禍福相依,活下去總會想到辦法的。
這天晚上霍宗池到家看見雲頌在地毯上陪林景聲玩拼字游戲,屋裏冷氣足夠,兩人都套着襪子,林景聲一雙白的,雲頌一雙紅的,湊一塊看跟熱帶魚似的。
雲頌先看見霍宗池,他立馬從地上起來,說:“我給你熱菜。”
霍宗池說別忙我不吃。
雲頌站定在他面前,發現霍宗池在看自己的腳,就說:“襪子是聲聲借我的。”
只是在想他的腳為什麽看起來跟以前一樣沒長太大的霍宗池沒有打算問他襪子的來歷,他擡頭瞟一眼牆上的時間,對雲頌說:“今晚遲點走,我要晚點回來。”
雲頌連忙說:“這是應該的。”
霍宗池現在是這麽大一個老板,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雇保姆的作用不就在于此嗎?
他上樓換了套更顯随性的衣服,空手出了門,雲頌目送他驅車離開,轉過身繼續和林景聲玩拼字。
林景聲專注地在部首偏旁的模塊裏找搭檔,她似乎早已習慣霍宗池這樣傍晚不回家。
“小頌哥哥你把'人'給我。”
不上鋼琴課了,林景聲對他的稱呼就從雲老師變成了小頌哥哥,雲頌不懂小姑娘為什麽對自己這麽親切,他這個年紀被她叫一聲叔叔都是應當的,她卻叫哥哥。
Advertisement
“給你。”
兒童專注力培養是很重要的一環,雲頌靜靜坐在她的身邊,想自己小的時候也經常喜歡一個人玩,他對在福利院的記憶說到底只是東一塊西一塊的,但每每想起總覺得它們像被鍍了一層朦胧金色,帶着暖暖的溫度。
他那個時候最喜歡看的一本書是《魯濱孫漂流記》,還把它帶到了付家,被付習州扔掉後買了一本精裝版,他沒帶出來。
夜晚十點霍宗池被司機送回來,一身酒氣,雲頌在門口接到他,半扶半架地把人弄進客廳裏,推測他是真醉了,因為不醉的霍宗池大概不會允許自己近他身。
司機走了,雲頌棘手地看着沙發上的大塊頭,想問你還能不能自己走動上樓梯,又改了措辭問我能不能留下照顧你。
霍宗池擡起一只手臂擋住在臉上,嫌光亮,雲頌跑去開了小燈,給他拿來一床被子想蓋在他身上,霍宗池推開它,閉着眼說:“走,走。”
雲頌蹲下掰開他的手把被角往裏塞,念叨着:“會走的,會走的。”
覺得他現在沒有常人意識,雲頌打來一盆水替他擦完臉還順便埋怨一句:“不會喝酒你就少喝嘛。”
霍宗池沒動彈,自然也沒回應,雲頌索性好事做全套,架着霍宗池要上樓洗漱,剛抱起他的胳膊霍宗池就醒過來,眼底略過一瞬陰狠的光,問:“幹什麽?”
雲頌說:“我幫幫你。”
霍宗池閉了閉眼,鼻尖呼出一口沉重氣息,歪過頭去說:“別做多餘的事,這不會讓我對你有好感。”
雲頌說:“你忘了嗎?你給了我錢的。”
我沒有讓你對我有好感。
霍宗池擺手叫他走。
天要下雨,雲頌卯足了勁開着他的小電驢趕回家,打開自己新買的電風扇,還是覺得不夠涼快,太悶了。
他給自己煮一碗方便面,冰箱裏還剩兩個蛋,雲頌拿了一個,敲開一看發現是顆雙黃蛋,他開心地把面端到風扇面前吃,轉動的風呼啦啦全往他臉上吹,水放多了面沒什麽味道,但沉浸在幸運雙黃蛋的喜悅裏的雲頌幾口就吃完了面。
這晚他不好入眠,可能是面吃太快,也可能是天氣太熱,新風扇的質量比之前那個好太多,起碼轉起來噪音沒有那麽大,可是不是他太念舊呢?他總要想那個陪了他很久的破風扇,腦子裏東一陣西一陣地出現揮散不去的畫面。
他把腳一會兒貼着牆一會兒吊到床外,大約兩點時,雲頌的手機一陣響動,霍宗池的來電,他接起來,只聽林景聲哭道:“我舅舅好像死了,小頌哥哥,他怎麽沒有反應?”
雲頌的小電驢在午夜城市裏飛奔,飛奔到一半,天邊轟隆降下一聲雷,他整個身體一顫,車把手差點從他手中脫落。
接着天空下起小雨。
這時候他才後悔沒開霍宗池給的那輛車,但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小雨轉成大雨,雲頌被淋得很徹底,趕到金水灣他都來不及管車,丢手就往屋面沖,一路走一路滴着水,把鋪好的高級地毯弄得又濕又髒。
穿着睡衣的林景聲看見他這副樣子爆發出了尖叫,以為雲頌是鬼。
“是我!聲聲別怕。”
雲頌走到霍宗池身邊,他還睡在沙發上,身上蓋着雲頌走的時候給他的薄被,雲頌伸手探他的鼻息,還存在,沒死,又摸摸他的頭,有點燙。
林景聲抽泣着說她半夜醒了想喝點水,下樓一開燈就看見舅舅躺在這兒,搖他都不動。
“沒事的,他只是喝醉睡着了,你看,”雲頌輕輕一個巴掌拍在他的臉上,霍宗池皺眉,“他還在動,乖,快上樓去睡覺,我跟你保證,他會沒事的。”
“他不會死了嗎?”
“不會的。”
好說歹說,林景聲才挪着步子最終回去自己房間。
雲頌擦了把臉,他光着腳,身上的水都滴到地上弄得周圍到處都是印,可也顧不得換衣服了,他得先把霍宗池弄上樓。
一米七五的雲頌要搬動他屬實有些難度,到樓梯轉角時沒注意讓霍宗池腦袋撞到了牆,雲頌把他放到床上仔細觀察,除了額頭那塊被撞的地方迅速起了個包以外,其餘沒受到傷害。
雲頌咬唇說對不起,可惜他聽不見。
他在霍宗池的衣櫃裏随便找了件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沖洗幹淨身上後出來簡單為他擦拭身體。
喝了酒的人不敢亂吃藥,雲頌只能用一些物理降溫法。
窗外暴雨不停,雲頌起身關了窗戶,又抽了幾張紙擦掉臉上被飄進來的雨水濺到的水珠,他回過頭看見頭部深陷在枕頭裏的霍宗池,面色蒼白帶汗。
忽然從他嘴裏冒出一道微弱的聲音:“不要走。”
雲頌捏着帕子,不知道他在叫誰,卻恬不知恥地坐下來,說:“不走。”
霍宗池費勁地睜開眼,他看了看回答他的聲音源頭,又閉上眼,眉頭緊擰:“你怎麽在這兒?”
雲頌說:“你生病了,聲聲叫我過來。”
霍宗池的腦袋輕微動了動,似乎在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又或者是雲頌的出現讓他感到不自在。
“沒什麽事,你走吧。”
雲頌覺得他在逞強,他說:“那你把打車費結給我。”
霍宗池冷笑,說;“錢在抽屜裏,自己拿。”
雲頌說:“騙你的,我只是試一下你恢複精神沒有,”他摸了摸霍宗池的額頭,“嗯,看來是清醒了,那我就走了,對啦,你正在發燒,不要亂吃藥。”
霍宗池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愣住了,問:“你這穿的?”
“哦!對不起,剛才來的時候淋了點雨,我以為你今晚不醒了哦不是,我着急看你的情況就沒回我那間房,我馬上就去換。”
霍宗池身上乏力,聽他咋咋呼呼說話腦袋疼,随即大度說算了,下次注意。
雲頌點頭說:“一定一定。”
霍宗池想坐起來,一動,身上說不出哪兒不舒服,但有些細微的疼,他擡頭摸到額頭上的包,問雲頌:“這兒怎麽回事。”
雲頌裝模作樣替他檢查一番,說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毒蚊子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