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魚水之歡
第006章 魚水之歡
回想過往,沈安寧過了愉快的三年。
三歲時,寵愛她的父親出征,帶走了三個哥哥,就連姨娘都帶走了,唯獨留下她。讓她在夫人跟前,承歡膝下。
殊不知沈夫人厭惡胡姨娘至深,同時,厭惡她入骨。
她從受寵的小姑娘,變成了沈安娴口中的‘小賤.人’* 。
在她六歲那年,我朝與北羌交戰,大軍慘敗,北羌要求我朝獻城送上嫡出的公主。
那年,皇後設宴,設了一場鴻門宴,抓阄決定誰家獻出女兒。嫡公主五歲,抓阄的官宦家裏的女兒四到八歲即可。
沈安寧六歲,鄭冉八歲,都在其中。
最後,沈夫人抽到了那根簽,成功送走了自己眼前的禍害。
六歲的沈安寧穿着最好看的衣裳,坐在花車裏,咬着三年沒有吃過的點心,興高采烈地與鄭冉和祖母道別。
祖母告訴她:“坐上花車,就可以去見阿爹,去見姨娘。”
沒有人告訴她,花車最後将她送到了北羌都城。
進城的那一日,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被殺了。
屠殺。
十個婢女一個個倒下,缺胳膊斷腿,死狀凄慘,她驚恐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說好的見阿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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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和她撒了一個謊。
她被所有人抛棄,先是父親姨娘、後是我朝世人。
從回憶中走出來後,沈安寧輕輕地笑了,回頭,對上鄭冉如水的眸子,冰冷的眼底浮現笑容,她伸手,握住鄭冉浮手,“我沒事兒。”
鄭冉回握着她的手,發覺她右手五指指甲斷裂,血流到了地上。頃刻間,鄭冉感覺事情不對,好端端地怎麽會搞成這副模樣。
鄭冉甚為無奈,擡頭,卻見少女有些恍惚,眼神渙散,很快,眼底蔓上笑容。
她在笑,五指指甲裂開,她怎麽笑得出來?
沈安寧迷離的雙眸微阖,微涼的唇角肆意的揚起,言道:“不小心摔跤了,這件案子的主謀,是誰?”
“昭平公主殿下。”鄭冉說,她身陷這等大案,不想朝權勢低頭,出于私心,将她卷了進來。鄭冉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斟酌用詞:“我沒有确切的證據,但我等不了,我再晚一日,對方就會将她們送走了。”
沈安寧輕輕地笑了,“嫡公主呀,十七歲就敢這麽做呀。”
“我扶你起來。”鄭冉雙手放在她的腰間,試圖扶着起來。隔着衣料,她感覺沈安寧輕顫一下,下意識低頭看過去,沈安寧眼中冰潤潤,像是冷笑。
沈安寧拂開她的手,指尖擦過金線,血珠子掉在了金線上,頃刻間,就将幹淨的衣衫染紅了。
鄭冉的心一顫。
沈安寧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故作歉疚道:“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了。”
冰冷冷的道歉聲,聽得人心口發冷。
鄭冉經歷過大風大浪,心中雖說詫異,依舊将人扶了起來,平靜道:“我來處理這裏的事情。”
“怎麽處理?如何安置?”沈安寧毫不留情地質問,“放在此處,你明日過來就見不到人了。”
鄭冉疑惑:“你的意思是?”
沈安寧說:“帶回将軍府。”
鄭冉:“……”
她嘆氣:“你不怕沈安娴撕了你嗎?”
“沈家是我的家,她算什麽東西!”沈安寧眸光漸深,舔了舔慘白的唇,微笑道:“我在家,她敢反對,我找個乞丐将她嫁了。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啊。”
放心,我會好好對她,若不然,怎麽對得起當年那一聲聲‘小賤.人’。
沈安寧的目光越過鄭冉,白皙的脖頸揚起,露出側頸上的一道傷痕,鄭冉看得心驚,下意識撫過自己的脖子。
而沈安寧的目光落在後面細雨初文的面上,揚起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闊別多日的歡喜:“你們好呀。”
細雨倒退一步,初文伸手扶住她,貼在她的耳畔低語:“別慌、別慌。”
“要不要告訴鄭少卿?我怕她會對鄭少卿不利。”細雨惶恐,極力吞了吞口水,連看都不敢看沈安寧。
初文咬牙,眉頭輕檸,極力搖頭:“不、不能說,說多了會露餡,告訴鄭少卿,娶她的不是沈将軍,是她的小姑子嗎?鄭家會撕了我們不說,前線大亂,你我都付不起責任。”
兩人竊竊私語一陣,皆吓得臉色蒼白。
沈安寧越過鄭冉,走向兩人,目光淡淡:“你們怕什麽?怕我吃了鄭冉,還是說,怕是殺了她?”
“怎麽會呢、您、您喜歡少卿,怎麽會殺她呢,将軍啊,別生氣啊、別生氣。”初文惶恐地張嘴,吓得腿都站不穩了,讨好她:“好将軍,鄭少卿是柔弱女子,您掂量着點兒啊,別吓唬她。”
“吓唬她啊,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說她知道我為質的秘密嗎?”沈安寧輕蔑地扯了扯唇角,露出邪惡的笑容,“好初文,別害怕,我會哄着她,不會吓着她的。”
初文張了張嘴,沈安寧貼着她的耳邊,“她的命是我的,所以,初文,不要再說沈安和的妻子,她、是我的。”
“将軍、她……”初文害怕。
沈安寧伸手,捂住她的嘴:“噓,閉嘴,不然,你的嘴巴就會被縫起來,說不了話了。”
沈安寧笑了,蒼白的秀顏浮現了些許嘲諷。随後,她轉身,看着鄭冉從地牢裏走出來,相視一笑,她裝作一副柔軟的模樣。
小可憐的模樣。
大理寺的人來了,将花月樓團團圍住,地牢裏的姑娘們都領了出來,有些小姑娘衣不蔽體,樓裏的姑娘拿了衣裳過來。
鄭冉坐下來,提起紙筆,登記戶籍,确保每一位姑娘的安全。
登記過半,花月樓的東家來了。
鄭冉挪開視線,看向來人,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大腹便便,她的視線上移,落在了那張肥肉臉上,低聲呵斥:“拿下。”
“你敢,鄭冉,你可知我是誰?”趙華叫了起來,指着鄭冉,突然間,寒光閃過,一柄刀滑過他的面前,直接切斷了手指。
又是一聲慘叫。
沈安寧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匕首,笑得壞壞的:“不好意思,我的刀不聽話,滑了出去。”
鄭冉掃她一眼,看向趙華:“拿下,送去京兆尹,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可以見他。”
趙華捂着手指,疼得發顫,死死盯沈安寧:“你是誰?”
“我可以告訴你,但有代價,将你的耳朵給我。我就告訴你,我是誰。”沈安寧輕輕地笑了,指尖輕輕地彈了彈匕首,血水四濺。
衆人屏息凝神,雙眸睜大了,誰都不敢插話,這位沈将軍看似柔弱,冷冷掃視,氣場驚人,吓得人不敢言語。
趙華被拖了下去,押入大理寺。
鄭冉登記完畢,将冊子帶走了。
一聲令下,花月樓被封。
沈安寧同細雨招手:“來,守住這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可以進去。”
細雨雙手微顫,點頭領了命令。
黃昏已至,眷鳥歸巢。
新婚的兩人回到将軍府,後面帶了幾十名少女,沈安寧招來管事,囑咐不可怠慢,即刻安排進了将軍府。
鄭冉則拉着少女回府,吩咐人打水,匆匆搬出藥箱。可沈安寧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緊緊追随,時而冷笑、時而淡漠,當鄭冉轉過來的時候,她又露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鄭冉情緒淡淡,在水中放了藥粉,用柔軟的幹布浸了水,輕輕地擦過她的指尖,血澤慢慢融化了,染紅了濕布。
指尖紮進了肉裏,尾指指甲已經翻過來了,露出白色的肉。
鄭冉深吸一口氣,心像是被紮了一下,淡淡的痛意,讓她招架不住了。
鄭冉提醒她:“下回小心些。”
沈安寧像是無事人一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動作。
鄭冉捧着她的手,像對孩子一樣輕輕地吹了吹,眼中只有心疼,沒有嫌棄。
沈安寧眼眸微微垂着,雙眸落在她的雙手上。
她的手上,染着她的血。
鄭冉沒有嫌棄。她取了紗布,替沈安寧将五指抱了起來,纖細的五指被包了起來。
沈安寧嗤笑,小題大做了。她不是柔弱的女子,這些傷與她而言,不過是小事,往日裏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回,她被當做孩子一樣對待。她盯着鄭冉去看,小時候的大姐姐,搖身一變,成了氣質溫婉的女子。
沈安寧緊緊盯着自己的手指,有些不适應,鄭冉囑咐她:“指甲長起來很慢,這些時日都不要碰水了,我給你開些藥膳,慢慢補着。”
“外傷、你讓我喝藥?”沈安寧凝眸,眼中帶着不耐:“這些小傷,值得你小題大做?”
“小傷?十指連心,算小傷?”鄭冉橫眉冷對,言語也有些不耐
沈安寧往後傾靠,靠着軟枕,雙腿翹了起來,姿态懶散,“是嗎?你記不記得你八歲那年,你母親入宮。”
“你說的是皇後設宴抽簽決定質子的事情?”鄭冉記憶極好。
那回,人人都說沈家運氣不好,都說沈安寧命運不濟。也說,沈安寧有福氣,可以代替公主去北羌,一句公主殿下,讓人多羨豔。
直到五年前,沈安寧的死訊傳來,衆人唏噓,皇後也曾當衆感嘆,若是她的昭平過去,只怕也沒了性命。
突然間,鄭冉猛地一顫,想起今日的一幕。沈家祠堂裏沒有沈安寧的靈位。
沈夫人沒有給她設靈位,讓她做了孤魂野鬼。
鄭冉深吸一口氣,沈安寧深深笑了,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伸手拉她的手,将人帶入自己的懷中。
香玉在懷,肌膚之親,魚水之樂。
她俯身,吻上了鄭冉的側臉。
舌尖探出,在她的臉上打了個圈。
鄭冉震驚,眼眸微睜,下意識想起身,一雙手壓在她的肩膀上,指尖輕輕撩在她的耳垂。
輕輕的撩.撥,讓鄭冉全身緊繃,放在小腹上的手攥成了拳頭。
鄭冉羞得難以擡首,面無表情。
人都有軟肋,鄭冉身居高位,威儀萬千,何時被這般挑逗過。
沈安寧在她耳邊輕輕說話:“阿冉,我想和你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