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章
32 · 第 32 章
林巧玲這話一落,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要知道這個不大的小房間內,本來就只有王麗梅和林巧玲兩個人,其他人不是上班, 就是去上學了,就連江陳糧也是個閑不住的,到巷子口去看人下象棋了。
所以, 整個屋內一下子,只有她們兩人的呼吸聲。
王麗梅早都知道會有這一天, 小閨女嫁的越好, 婆家越重視。
那麽也意味着。
周圍在意的人也會越多。
人嘛, 嫉妒是人之常情,羨慕也是。
但是,王麗梅想到第一個問的是林巧玲, 她終于是忍不住了嗎?
王麗梅心裏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 手裏的活卻沒有停下來, 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語氣清清淡淡的。
讓人聽不出脾氣來。
這也是林巧玲惴惴不安的原因, 她扯了扯嘴角,“就是好奇, 美舒婆婆對她這般好,連帶着梁廠長也這般重視她。”
她的彩禮是不是得有這個數?
林巧玲伸出手,試探性地展開了五根手指, “有五百嗎?”
她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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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麗梅一連着糊了三個火柴盒,把東西一收整,全部放到了籮筐裏面, 這才擡頭, 認真地看向自家這個大兒媳婦。
她當年會同意大兒子娶對方, 一是因為大兒子和對方相親,第一面就看上了。
第二林巧玲的家風不錯,家裏雖然窮,但是沒啥極品,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是大體上過得去。
她也就同意了大兒子娶了林巧玲。
這麽多年來,雙方也都是一直平安無事的過着。
直到。
大閨女嫁人。
小閨女也要嫁人。
條件也變好了,但是家裏的人心卻變壞了。
王麗梅把林巧玲看的不得勁了,她低着頭扭捏地問了一句,“媽,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王麗梅,“我就是看看,巧玲你如今變成了個什麽樣子。”
她沒回答林巧玲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當年結婚的時候,我們家給你的彩禮,你告訴你嫂子了嗎?”
這——
當然是不會告訴的了啊。
嫂子又不是特別親的人,最多就是告訴下母親。
這下,林巧玲不吱聲了,“我只是問問美舒,覺得好奇而已,媽,你這般提防我做什麽?”
“而且,我是我,美舒是美舒,我沒本事嫁了個普通的男人,這不是美舒有本事,嫁到廠長家了嗎?我就是好奇而已。“
明貶暗諷的。
王麗梅不是沒聽出來,她收拾了籮筐,砰砰砰的砸在桌子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好奇心害死貓,你還是不要好奇了。”
林巧玲沒問出來不說,還碰了個軟釘子。
這讓她心裏不是滋味起來。
不過,正是因為沒問出來,她越發對江美舒的彩禮感到好奇了。
*
沈家。
沈母早上出來倒煤渣,他們家江美蘭做了鹵豬下水的生意,所以家裏這幾天的蜂窩煤,用的特別厲害。
以至于平日不過四塊蜂窩煤就能用一天。
他們如今一天要用八九塊了,就這還打不住。
她剛倒完煤渣,轉頭就看到了江美舒上了小轎車,她還有幾分錯覺,是她兒媳婦上去了。
實在是江美舒和江美蘭生得模樣太像了。
一直到沈母倒完煤渣回去後,看到自家兒媳婦在蜂窩煤爐子面前忙活。
她才恍惚了幾分,“小江,我剛看到你姐了。”
江美蘭在嘗味,鹵的豬下水已經有七分熟了,不能在放家裏了,剩下的三分,她要拿到正陽門城樓下去鹵。
因為,那個地方才好把味道放出去。
聽到婆婆的話,江美蘭還愣了下,“怎麽了?”
都住在一條胡同,會遇到美舒似乎不奇怪。
沈母把倒完的煤渣筐,放在了門後,洗幹淨了手,這才慢慢道,“我看到她上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我聽周遭的鄰居說,是她的婆婆來接她去買東西了。”
她說完這話後,就去盯着自家兒媳婦的臉色。
江美蘭聽到這話,也恍惚了片刻,她手裏的勺子都差點落地了,“她們關系很好嗎?”
她的重點好像不對。
沈母還以為自家兒媳婦會在意,姐姐上了小轎車,結果對方問的是雙方的關系。
這讓沈母怎麽說呢。
她想了想,“好像是很好,我看別人說,一大早你姐的婆婆來接她不說,還給她帶了早飯。”
江美蘭松口氣,“那就行。”
她還以為梁母是打上門的呢。
她上輩子和梁母鬧的那叫一個不可開交,因為,她不管怎麽讨好對方,梁母都是冷着一張臉。
後來,她和梁秋潤結婚有五六年了,肚子還沒動靜。
梁母就來旁敲側擊,問她什麽時候生孫子。
她當時也怨啊,梁秋潤根本不到她屋來,她怎麽生?在後來的事情,江美蘭有些記不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和梁母的關系特別差。
一直到死,她都特別讨厭那個老虔婆。
所以,驟然聽到梁母的事,她還以為梁母是來找她妹妹算賬的呢。
畢竟,上輩子,梁母一直都很看不上她的出生。
沈母見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嫉妒的樣子,她稍稍松口氣,不過更多的是疑惑。
“你姐嫁的好,你嫁的一般,你不會心裏不平衡嗎?”
沈母是知道自家條件的,比起廠長家,那不知道差多少。
江美蘭聽到這話,她笑了,“什麽叫好呢?什麽叫不好呢?”
“我覺得嫁給沈戰烈就挺好。”
這是實話,一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兩人就是沒羞沒臊。
恨不得做一晚上。
人說感情是做出來的。
她以前還不信,如今自己結婚了,嘗了肉味,她才相信這句話。
她和沈戰烈的感情如今是越來越好,現在日子條件是差點,但是未來肯定不差的。
所以,江美蘭很有信心,她不止沒有心裏不平衡,反而還去安慰婆婆,“媽,你就不要去看別人日子了,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她推了個小板車,上面放着蜂窩煤爐子,還在燒着,鋼精鍋裏面的鹵豬下水,嘟嘟嘟的冒泡。
香的滿院子都是。
另外一邊放了一個木桶,裏面蓋着她做的棒子大面餅,一個面餅,卷着鹵大腸,淋上湯汁,那叫一個鮮香啊。
沈母看到她這樣,也忍不住有些感慨,“是媽着相了,還不如你想的開。”
“你今兒的還去那邊賣嗎?”
江美蘭嗯了一聲,把板車扶穩了。
“那媽和你一起。”
“萬一來人了,你到時候推着板車跑,我一個老婆子,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麽辦?”
說實話,江美蘭還有些猶豫。
她擔心沈母身體不好。
“這點路我還是走得了的。”
“小江,不止是你想這個家好,同樣的,我也想這個家好。”
他們都想把沈家這個窮家,給過起來。
*
江美舒坐在小汽車上,一連着吃了四個驢打滾,只覺得快要噎死了。
梁母給她遞過來了一個搪瓷缸。
“你試下。”
眼神期待。
“我昨晚上熬的銀耳湯。”
江美舒嘗了一口,入口一股淡淡的甜味,銀耳被炖耙了,入口即化,滑膩無比,蓮子面面的,枸杞還有幾分清香,應該是加了冰糖。
連帶着湯汁都帶着幾分黏度。
“好喝。”
江美舒捧着搪瓷缸,喝的那一個叫心滿意足。
她這人吃着好的時候,就喜歡忍不住的點頭,踢腳腳。
看的梁母心都化了,“你要是喜歡銀耳羹,媽下次在給你熬。”
第一次她稱媽,還有些稱不出口。
第二次,第三次。
顯然就已經業務熟練了。
江美舒也沒反駁,她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四個驢打滾,一搪瓷缸的蓮子羹。
那吃的叫一個飽啊。
下車的時候,她還忍不住摸了下肚子,“有些撐起來了。”
梁母好奇地看她,還伸手摸了下,摸完,迅速的就把手收回來了,評價,“挺軟和,挺可愛。”
只是,支棱起紅紅的耳朵,卻暴露了她的心思。
江美舒佯裝沒有看見。
陳秘書把他們送到百貨大樓門口,便在外面等着了,原本不想跟過去的。
但是又想到。
面前這兩人,一個是他領導的媽,一個是他領導的愛人。
都是他得罪不起,并且要維護的人。
想到這裏。
陳秘書的步履輕快了幾分,“梁姨,江同志,我和你們一起吧,若是需要拿東西,盡管給我。“
最強打工人上線。
他的領導不止是梁廠長,還有梁廠長他爸媽,梁廠長他愛人。
以及,梁廠長他七大姑八大姨。
這——
梁母去看江美舒,江美舒想了想,“陳秘書,要是有事情去忙自己的就好了,我和梁姨也能搞定。”
“不忙不忙。”陳秘書笑着擺手,“領導說了他今天突然開會來不了,就是要我來服務好二位。”
聽到這話,江美舒臉色倒是沒變化,反倒是梁母的臉色冷了下去,“昨兒的答應的好好的,又失約了?”
“他還娶什麽老婆啊,他直接把工作娶回家不就好了?”
這讓陳秘書怎麽接話啊。
他摸了摸鼻子,一直等到梁母都發洩完了,他這才小聲替梁秋潤說話,“梁阿姨,領導也不容易的,之前梁銳和梁風他們火燒了廠房,如今領導還在為他們做的事情擦屁股。”
“上面的何書記因為這事,隔三差五的來廠裏找領導的茬。”
“他已經連着好多天都沒好好休息,好好吃一頓飯了。”
這是實話。
梁秋潤身上肩負着肉聯廠,他背負着肉聯廠上千個工人的生計。
他做的好。
下面的工人就有工作幹。
他做的不好,下面的工人閑着,早晚一天又會遇到大精簡。
這一幕是梁秋潤不想看到的。
陳秘書這話說完,梁母神色複雜,半晌,她嘆口氣,“他做什麽要接着老塞子的工作,非把自己逼死不成。”
“還有梁銳。”
“一天到晚不學好,把梁風也給帶壞了。”
這話陳秘書沒法接。
同樣的,江美舒也沒發接,不過她從對方的語氣裏面,倒是能聽出來。
梁母似乎非常不喜歡梁銳。
不過,這些事情她現在也管不了,只能說,以後嫁過去在看了。
“算了。”
梁母去拉着江美舒的手,“不去提這些糟心的事情了,我們去買東西。”
江美舒視線在梁母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間。
梁母瞬間把手縮回來了,“你不想我拉你嗎?”
還有些惴惴不安。
一秒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是。”江美舒主動挽着梁母的手,“應該我挽着您。”
一句話,哄的梁母眉開眼笑的。
“那我們去二樓,直接去找你二嫂。”
沈明英是在百貨大樓上班的,而且她還是采購科的科長,不過是個副科長。
但是盡管如此,也是極為不容易的,因為整個百貨大樓中層裏面,只有沈明英一個女同志。
江美舒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她跟着梁母進了百貨大樓。
哦不。
她是來跟着梁母來見世面的。
這是江美舒第一次來到百貨大樓,別看她穿來這麽久了,但是之前在江家的時候,每天都是一畝三分地。
大多數都是在家糊火柴盒。
對于普通人家來說,家裏沒錢,又沒工作,他們唯一能賺錢的活計,就是糊火柴盒。
對于他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因為只有多幹活,才能賺錢。
別說去逛街了。
那都是沒時間的。
江美舒是。
江美蘭也是。
甚至,他們的母親王麗梅也是。
所以對于第一次來百貨大樓的江美舒來說,她是非常好奇這裏的。畢竟,以前她只是在年代劇裏面,看到過七十年代的百貨大樓。
一進就是一個寬闊的大開間,入目便是半人高的玻璃櫃子,到處都是人。
又以日常用品的櫃子外面人最多。
賣醬油,調味品的地方,以及賣糖的櫃子周圍,滿滿當當的都是人。
大家都在拼命的搶東西。
屬于那種老鼠進去了,都要被踩兩腳,還迷路的那種。
江美舒算是徹底感受到了,這個年代人們對購買東西的熱情。
沒辦法。
計劃經濟管控着,買什麽都要票,供銷社還好點,錯過了買點都沒什麽人的。
但是百貨大樓卻不一樣。
全四九城就那兩三個百貨大樓,這裏一天到晚的客流量都是最頂級的。
見江美舒好奇地看着那邊人山人海的地方。
梁母頭皮一陣發麻,“那裏人太多了,我們不過去,直接去二樓找你二嫂。”
媽呀。
這要是讓她去搶東西。
梁母覺得她寧願不買啊。
江美舒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大家可真熱情。”
為了搶一個一瓶醬油,都恨不得打的頭破血流。
梁母想了想,“那是沒辦法,來晚了買不到。”
人啊,都是被逼到這個地方。
就什麽都放開了。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性子這樣,完全是因為沒有任何生活壓力才養成的。
而且周遭的親人也願意讓着她。
二樓,辦公室,朱紅色的辦公桌面前。
沈明英立在那,單手拍桌,聲音拔高,“你們怎麽回事?上個月答應好的,這個月給我們五百斤的糖果供應。”
“答應好的事情還能變卦?”
糖廠的銷售科幹事也急,“沈科長,這不怪我們啊,這個月糖廠物料供給不夠,我們生産線也生産不出來。”
沈明英一把把單子扔在桌子上,唰的一聲,單子炸的到處都是。
“那你們可以給東單市場供應三百斤糖果,輪到我們百貨大樓的時候,就一斤沒有?”
安靜。
死一樣的安靜。
糖廠銷售科幹事,此刻把手抓着褲縫,抓的死死的,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對方用眼神殺過無數次一樣。
“小高,我不要理由,我只要結果。”
“明天下午之前,我要看到糖廠送過來的糖果。”
“不然的話,我們法院見。”
高幹事滿頭都是大汗淋漓,一邊擦汗,一邊說,“我回去會把您的要求,傳達給我們林科長的。”
“一定!”
“明天下午之前,一定給您答複。”
說完,他就差屁滾尿流,提着公文包滾出去了。
嗚嗚嗚。
都說百貨大樓的采購科的沈科長,不好應付,這哪裏是不好應付啊。
這完全就是猛虎下山。
恨不得把他給吃了才好。
高幹事出去的時候,都是心驚肉跳的。
剛好和站在外面的梁母以及江美舒撞上。
兩人面面相觑,江美舒先開口,“梁姨,我們這會去找沈同志合适嗎?”
梁母摸了摸兜,“我給她帶了她愛吃的桃酥,她應該不至于罵我吧?”
雨露均沾。
她給小兒媳婦帶的驢打滾。
給二兒媳婦帶的桃酥。
至于大兒媳婦,吃屁吧!
江美舒不确定,只能像是一個小跟班一樣,跟在梁母的身後,屁颠颠的進了辦公室。
沈明英正急的滿頭包呢,聽到外面有動靜,頓時厲聲道,“進來。”
“鬼鬼祟祟在門口做什麽?怕我吃了你們啊?”
梁母鬼祟的步伐逐漸大膽起來。
她輕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衣角,“明英,是我啊。”
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還好她是明英的婆婆。
不是明英的下屬,按照她這個性子,給明英當下屬,怕是天天都要挨罵。
挨罵她還不敢反駁,只敢回去躲在被子裏面哭。
沈明英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怔了一下,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媽,你怎麽來了?”
“我這幾天工作很忙啊,可沒時間陪你出去逛街。”
顯然,沈明英在上班的時候,梁母不是第一次來找她逛街了。
梁母擺手,心虛道,“我今兒的可不是找你來逛街的。”她從口袋裏面拿出一小包,單獨用牛皮紙包起來的桃酥遞給她,“吃點東西解解乏。”
“怎麽發這麽大的火?”
沈明英這人別的都不愛吃,就喜歡吃桃酥,她也沒客氣接了過來,和江美舒點了點頭,“小江,你也來了。”
打了招呼,這才大道苦水來了。
“還不是糖廠銷售科的肖向國。”她冷笑,“上次讓人請他去國營飯店吃飯喝酒,別的單位都請了,就我沒請。”
“輪到供應糖果的時候,他直接卡了我們百貨大樓五百斤糖,說是沒有了。”
“騙誰呢?”
“不就是覺得我沒請他去喝酒,所以故意卡我嗎?”
梁母倒杯水給她,“消消氣。”
“要是這工作做的不順心,我們就辭了。”
沈明英喝灌了一氣的水,“那不行,多少人盯着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就等着我讓位呢。”
“他們想的美,老娘就是不讓位,老娘就是要把這個位置坐的牢牢的。”
“肖向國不是不給我供應糖嗎?大不了老娘不要臉了,把他告到上面去,他想吃回扣,不給我供應,看的到最後是誰沒臉?”
江美舒是真佩服沈明英。
她這種人性子烈,脾氣大,而且還熱愛工作,也只有她這樣的人,才能在事業上做出一番建樹來。
江美舒眼裏冒着星星,“二嫂,你好厲害。”
情急之下,連二嫂都給喊出來了。
沈明英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自家婆婆喜歡,這個小兒媳婦了。
就江美舒這樣白白淨淨一張臉,眉目如畫,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人誇的樣子。
誰不迷糊啊。
關鍵是連聲音也是好聽的,嬌嬌的,軟乎乎的。
沈明英的火氣瞬間跟着消散了大半,更甚至,她還沒忍住擡手捏了捏江美舒的臉,“怎麽想起來和媽一起來百貨大樓了?”
這讓江美舒不好回答,她去看梁母。
梁母立馬反應了過來,“我想帶小江過來看下三轉一響,另外,我不是前幾天聽你說,百貨大樓從電視機廠進了電視機嗎?”
“我想給小江一個電視機。”
“你要是有空了,帶我去看看。”
哪怕沈明英知道婆婆有錢,這會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媽,你知道電視機多少錢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梁母,“多少?”
“咱們北京電視廠生産的北京牌電視機,九寸的要九百八,十四寸的要一千六百八。”
就是沈明英這個百貨大樓的采購科副科長,她都不敢想電視機。
梁母卻說,“還行,買得起。”
“明英,你給我留一臺十四寸的。”
沈明英,“……”
她看了一眼江美舒,轉頭拉着梁母去了一旁,“媽,你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當時的錢不都捐出去了嗎?”
梁母娘家條件好,她娘家原先姓榮,建國前是開銀行的,後來榮家把銀行給捐了。
在鼎盛時期退了出來。
梁母更是跟着母親改嫁後,跟了母親的秦姓,她母親改嫁的那一戶人家家庭條件普通。
讓她錯過了最動亂的時候。
在加上她嫁給了梁父,梁父這人雖然纨绔,但是又紅又專。
這才算是躲過了一劫又一劫。
只能說人這輩子,命好不如運好。
梁母是命好,運也好。
但凡是裏面錯一步,她都不可能有如今這般潇灑。
聽到二媳婦這般問她,梁母輕咳一聲,“還有,買臺電視機還是買得起的。”
“大不了我就對外稱,是秋潤買的。”
“他在怎麽說也是個廠長,買個電視機不難的。”
這倒也是。
沈明英見婆婆連後路都想好了,她竟然有些欣慰,“那就行。”
“都安排好了就不錯。”
別人說,梁秋潤是婆婆的活爹,她就是婆婆的活娘。
沒辦法,婆婆萬事不操心,他們這些晚輩只能多想一些了。
“那我帶你們去看電視機吧。”
沈明英這人心正,“你們打算要多少寸的?”
這江美舒還真不知道,她去看梁母。
梁母嘀嘀咕咕,“能買大的,誰想要小的。”
“你先帶我們去看看吧。”
沈明英就知道她婆婆的性格,什麽都想要最好的,“你有電視機票嗎?”
這年頭電視機票可不好弄。
就是她上班這麽久,當初百貨大樓為了獎勵優秀員工,放出去了一張,還被大家給哄搶了去。
梁母,“我沒有。”
“但是秋潤能弄來,是不是啊?陳秘書?”
陳秘書保持着尴尬不失去禮貌的微笑,“确實。”
“領導确實弄的來。”
他絲毫不懷疑,自己要是說個不行,梁母會把領導罵八百遍。
所以,他必須得說有啊。
梁母,“那給秋潤打電話,讓他想辦法送一張電視機票過來。”
“我給小江買個電視機,我出錢,他出票,很正常吧?”
陳秘書摸了摸鼻子,“正常。”
他發現也只有領導家裏人,才能把電視機看的如此簡單。
陳秘書的速度很快,在梁母說完這話後,他便去找領導想辦法弄電視機票了。
而江美舒則是跟着梁母,還有沈明英一塊,去了二樓的家電檔口。
這個玻璃櫃臺處人很少。
售貨員在裏面閑的織毛衣,只因為他們這裏的商品,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不管是電視機,又或者是電風扇,照相機,收音機,都是讓人望洋興嘆的地步。
沈明英領着梁母和江美舒過來的時候,這些售貨員們還沒反應過來。
還是賣手表檔口的售貨員,率先反應過來,收起毛衣針,驚慌地喊了一聲,“沈科長。”
這一招呼,其他在織毛衣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動作。
正有些忐忑沈明英,會不會處罰他們的時候。
好在沈明英并未提這茬,宛若沒看到他們在躲懶一樣,而是說,“帶我看下電視機。”
這——
賣電視機的張售貨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我這裏有北京牌的九寸和十四寸的,還有牡丹牌的十二寸。”
沈明英嗯了一聲,“你可以介紹下價格。”
這是介紹給梁母和江美舒聽的。
張售貨員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梁母和江美舒,這才打開玻璃櫃,進了裏面,指着那四臺電視機。
“這是北京牌十四寸的,屏幕會大一些,售價一千六百九十九,這是九寸的,大概小一圈,這個要九百八。”
“北京牌電視機是市面上質量最好的,天津無線電生産的。”
“次一點的是牡丹牌和金星牌的。”
“這個有個十二寸的,售價在一千二百八。”
她介紹的時候,梁母和江美舒都在看,說實話她習慣了後世,動不動五六十寸,七八十寸的電視機。
這年頭的電視機的尺寸,有點類似後世的電腦一樣,偏為小巧一些,不過在電視機尾巴處,卻有一個大大的屁股。
以及頂部的兩根電線。
黑白電視機。
七十年代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美舒,你喜歡哪個?”
江美舒其實看得都有些不習慣,她搖頭,“我不太會挑這些,梁姨,你幫忙挑一個就好。”
這下,梁母可就不客氣了,她當即就說道,“那就要個最好的。”
張售貨員,“那就是北京牌十四寸的,售價一千六百八,另外還需要一張電視機票。”
這是缺一不可的。
梁母利索拿出一個包,從裏面掏出一捆大團結出來,“這是兩千塊,你自己數個一千六出來。”
張售貨員,“……”
沈明英也忍不住扶額,“媽,你是不是把家裏的老本都拿出來了?”
梁母想說不是,但是對上兒媳婦的神色時,她頓時點頭,裝着哭窮,“是啊,一輩子就攢了這兩千塊,我那糟心的兒子,非讓我買電視機,我不買電視機,他就不結婚。”
“你說我容易嗎我?”
剛從別人那借到電視機票,親自送過來的梁秋潤,“……”
很好。
他每天都能看到一個不同的母親。
梁母也沒想到兒子這個點來了,她心虛地轉着眼珠子,接着,主動出擊,倒打一耙,“你還知道來啊?”
“是你娶媳婦,還是我娶媳婦?”
不得不說,梁母深谙喧賓奪主的概念。
果然,原先還無奈的梁秋潤,聽到她這話,忍不住低低地嘆口氣,“媽,電視機票。”
遞過去。
梁母低頭看了一眼,非常高傲,“給我做什麽啊?”
“直接給人家售貨員啊?”
這——
梁秋潤微笑,看了一眼陳秘書。
陳秘書秒懂,把電視機票交給了張售貨員,“同志,這是我們的電視機票,你看我們要的是哪一臺?”
“我好來搬。”
這種電視機還蠻重,領導不可能搬。
梁母也不可能搬。
至于江同志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們這裏看着人多,實際上能幹活的就他一個。
張售貨員是真好奇了,沈科長的婆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啊?
出來買電視機拿捆給錢不說,連帶着電視機票,也是說弄來就弄來。
更別說,還有個專人來搬電視機的。
張售貨員打量了許久才回神,“是這一臺,最大的那個。”
“既然是沈科長帶來的自己人,我給你們拿個還沒拆封的新電視吧。”
“外面的是樣機。”
沈明英道了謝。
張售貨員很快就抱出來了,一個新電視機,“就這臺了,從來沒有拆封過,你們檢查下,要是沒問題就可以搬走。另外,我們百貨大樓是保修的,如果後期電視機出了任何問題,都可以拿着銷售票據過來找我們保修。”
“當然,你們也可以找沈科長。”
只要沈明英在百貨大樓的一天,他們這些人來百貨大樓就有絕對的後門。
“謝謝。”
梁母摸了下電視機,邀功一樣看向江美舒,“以後我去你家看電視,怎麽樣?”
他們自己家也是沒買電視機的。
兒子讓她不要太張揚。月芐
所以家裏只有一個聽曲的收音機。
江美舒哭笑不得,“自然可以,媽你随時都可以過來。”
這下,梁母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
“好了,電視機我也買了,還有三轉一響,這些讓秋潤帶着你買,媽乏了,想去你二嫂辦公室休息下。”
這哪裏是累了啊。
這明明就是在給梁秋潤和江美舒,創造機會啊。
說完梁母根本不給他們拒絕的餘地,就跟着沈明英要離開,都走到一半了,發現陳秘書還抱着電視機在原地。
她心說,這個陳秘書不太聰明啊。
人家二人世界他都沒反應過來嗎?
于是,梁母輕咳了一聲,“陳秘書,跟着我去辦公室喝杯茶?”
陳秘書抱着電視機,他下意識地說道,“我不渴。”
梁母很認真的強調,“不,你渴。”
陳秘書,“……”
這下終于反應過來了,跟着梁母走之前,還看了一眼領導梁秋潤。
可惜,梁秋潤并沒有挽留他。
當他們都走了以後。
就只剩下了梁秋潤和江美舒,兩人氣氛有些尴尬,不過,梁秋潤在努力學習怎麽和女同志在一塊相處。
他想了想,溫聲道,“我聽說女同志買手表,要試帶,我帶你去買塊手表吧?”
江美舒抿着唇,點了點頭。
她其實也不擅長和男同志打交道。
在她上輩子成長的過程中,唯一接觸多的男性便是父親,學校裏面的男同學,她幾乎很少搭話的。
到了大學裏面她學的,又是出名陰盛陽衰的會計專業。
以至于,從頭到尾她和男同志相處的經驗為零。
梁秋潤也知道她尴尬,兩人都處于不熟的階段。
于是,在去買手表的路上,他便主動搭話,“江師傅胳膊上的傷有沒有好點?”
江美舒想了想,“開始幾天晚上疼的睡不着,這兩天喝了止疼藥,稍微好點了。”
這話一落,梁秋潤越發愧疚了起來,“是我沒教育好孩子,這才讓江師傅吃了這麽大的虧。”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以後你過來了,可以狠狠地教育下梁銳。”
江美舒心說,這可是尚方寶劍啊。
只是,面上卻一副乖巧嬌弱的樣子,“我打不過他。”
“沒事,你打他,我給你撐腰。”
江美舒要的就是這話,她抿着唇笑地格外的甜,“那我到時候就不客氣了。”
她這幅笑容,讓梁秋潤有片刻恍惚。
因為她的這個笑容,梁秋潤太熟悉了,他下意識地摸着随身攜帶着的照片,順勢拿出來,對照了下,看了又看。
他眯着眼睛,聲音疑惑,“你和照片上的人生得很像。”
“連笑容都是一樣。”
“但、那個不是你妹妹嗎?”
【作者有話說】
江美舒:我嘞個豆,要被識破了!
ps:來晚了,自罰紅包,來留言投營養液吧,寶寶們~
pss:上一章紅包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