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和獄寺君親親了!
…雖然我是很想這麽說沒錯啦。
不顧我“咿咿呀呀”的慘叫, 獄寺君捏住我的下巴,強硬地擠開我的嘴,直接把筆捅了進去。
然後他狠狠扣住我的腦門, 把紙怼到我面前:
“寫。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的頭一分為二,一半帶在身上一半扔掉。”
……他好恐怖, 我能看出他絕不是在開玩笑。
我都覺得含着的筆不是筆了,而是一柄電鑽, 随時會紮穿我的顱骨劈開我的腦袋,我的腦子會像史萊姆那樣流到地上。
只剩一顆頭不得不低頭。我哭哭啼啼地在物種那一欄勾了“亡靈”,在“死因”的空白處用鬼畫符般的文字寫上“情殺”。
全部填完,獄寺君就抽走了那張混合我淚水汗水與心血的紙張。我可憐巴巴地含着筆看着他,期待一些溫柔善後, 誰知他投來一瞥,冷冰冰地說:“自己吐掉。”
我“呸呸呸”的全部吐掉了,淚眼朦胧間對上齋藤老師的複雜目光。
“我是很想同情你沒錯啦……”老師實事求是地說, “但你真是活該啊。”
我抽抽噎噎着,在心裏構思了一百個報複獄寺君的後續方案。
“喂, 眼鏡。你剛剛說這裏存在三類物種對吧。”獄寺君快速審視着報名表,“為什麽表上只有‘亡靈’和‘妖怪’啊?”
“啊啊, 那個啊……”老師推了推眼鏡, 鏡片上現出一層高深莫測的反光, “因為剩下的第三種,有且只有一位,是絕對不可能來參加這妖怪大會的啦。”
“…什麽意思?”獄寺君似乎很反感這種故弄玄虛的說法, 擰眉時的神情充滿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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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指指腦袋上方, 示意我們往天上看。
在現世,商業街位于全町偏西的位置, 在裏·并盛卻是毋庸置疑的中心。因為它就位于“門”的正下方。
仰起頭時,那扇鐵索纏身的門便如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于天上,頭頂是旋渦般聚集的濃雲。
“…啊?”我盯着那個十分朋克的景觀看了半天,覺得自己明白了:又沒長手又沒長腳的,區區一扇門确實是不可能跑來參加什麽競技啦。
“再往上!”老師恨鐵不成鋼,“看雲裏面!在動的那個!”
聞言,我拼命地昂起頭。
一開始什麽也沒看見。
然後,看到了。
“唔啊……!”
那個在雲中一閃而逝的、蛇形的漆黑巨影。
它似乎只是随意的擺動了一下身體,周圍的空間就出現了極光狀的扭曲。
——那東西是不可戰勝的。
看到的一瞬間,頭腦中便會被植入這樣的概念,然後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從心底裏升起恐懼與抗拒。
就好像一旦看到它的全貌,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裏了。
我聽見鎖鏈晃蕩的聲音。
“就是‘那個’。”老師聲音深沉,“既非亡靈也非妖怪,從不吐露任何話語,從不踏足低賤的地面,永遠傲慢地俯視着這荒唐的死人之國。換句話說,也就是——”
“——塞布爾島大海蛇!?”獄寺君張大了嘴巴。
“欸?原來那個就是塞布爾島大海蛇嗎!”我也張大了嘴巴。雖說根本不清楚塞布爾島大海蛇是什麽,但比起神秘的“未知”,還是被賦予了名字的“塞布爾島大海蛇”更讓人放松一點。所以我決心相信那就是塞布爾島大海蛇。
“…很明顯不是啊!?”老師也張大了嘴巴,看着我們兩個。
“那可是神明大人啊?統治着整個黃泉、在裏·并盛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你們看到的時候都不會覺得敬畏啊恐懼啊什麽的麽?我第一次注意到的時候可是吓得連頭皮都掀起來了啊!”
“咦?老師連頭皮都掀起來了嗎?”我頓時目露關切。
“重點是這個嗎!?”老師大叫。
“看起來也不是不能被炸死啊,那玩意兒。”獄寺君一臉無所謂。
“你更是重量級啊!”老師大吼。
就仿佛擔心天降巨雷把我們劈死一般,齋藤老師小心翼翼地往天上望了望。望了一陣後,藏在平庸眼鏡下的平庸眼睛裏的平庸神采慢慢變化,變為了不太平庸的堅定與不太平庸的深遠。
“…那是神明啊。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老師緩聲重複一遍,“除了得到鳥居籠子裏的珍稀妖怪外,向神明大人訴說心願——只要在權能允許的範圍內,不管什麽願望都能達成——這就是妖怪大會的優勝者能拿到的另一獎賞。”
“我有不得不實現的願望,這就是我要參加妖怪大會的原因。”
都說一往無前的男人最帥氣。在這麽說着的時候,老師那遠低于成年男性身高平均線的身影好像都變得高大起來了。
“…嘛,雖說你們一路上都沒問起,大概是對我的理由一點興趣都沒有啦。”老師的背影又稍微佝偻了一點。
“……”
我和獄寺君靜靜望着他。老實說,我是到現在才意識到,原來從重逢到現在,還沒向老師确認過他想參加妖怪大會的原因。
但是,這并非出于老師以為的漠不關心,而是心底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
畢竟是那個為人謹慎小心、身高和膽子都比芝麻還小、被獄寺君稍微拎拎衣領就會吓得牙齒和牙龈大分家的齋藤老師嘛。
他會主動沾上妖怪大會這樣的麻煩,怎麽想都是為了那一個人嘛。
沒錯,我是如此篤定着的。下意識的,我和獄寺君對視一眼,立即意識到他也是同樣的想法。雖說他似乎很不爽和我有了眼神交流,一臉陰沉地把我的腦袋撥開了。
“下一組!”
報名的長隊終于輪到我們。負責接待的是一只戴着眼鏡的大老鼠,真不愧是妖怪,它看起來能一口氣把十只貓塞進嘴巴裏吃掉。
齋藤老師率先遞出了自己的報名表。大老鼠提提眼鏡,把紙張伸到鼻子下方認真審視着。
“物種:亡靈…死因:被貨車車輪攪成了肉醬啊……我們那個時代還是牛車呢,根本撞不死人;想用交通工具殺人還得借助馬匹和麻繩。現在倒是輕松了。嘎嘎嘎,人類的發展還真是可怕,再這樣進化下去遲早連空氣都能殺人。”
老鼠邊說邊露出了欣賞期待、樂不可支的神情。竟然在動物臉上看到這麽類人的表情,這多多少少有點恐怖。
“那麽,如果在本次競技中獲得優勝,你會向神明大人許下什麽願望呢?”老鼠雙爪交疊。
“我的願望是——”老師面容嚴肅,話語擲地有聲。
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本來在提着我猛晃的獄寺君也動作一頓。我們共同等待着老師的回答。
“——下輩子,我要轉生到異世界去!”
背對着我和獄寺君,齋藤老師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
獄寺君:“…………”
我們再一次露出了《名偵探○南》裏小學生偵探的經典豆豆眼。
啊…啊咧咧???
空氣先是寂靜了一瞬,接着就像雪碧倒進玻璃杯後湧起的氣泡那樣迅速坍塌了下去。
“等等啊老師!”我驚道,“你說的異世界,難道是指那種人名長得過分、有魔法有魔王、還有傲嬌精靈美少女的那種異世界嗎?!”
我拼命晃蕩着腦袋,想要再往前湊一點。可以的話真想直接從脖子長出腳來,跑到老師面前看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一想法才剛産生,我和老師的距離就真的縮短了一點——是獄寺君,他默默把我往前提了提;盡管沒出聲,但我同樣能用灼熱的後腦勺感受到他的質疑。
“…當然不是了。”
齋藤老師側過來半個頭,眼鏡鏡片閃過深不可測的寒芒。
“比起傲嬌精靈美少女……老師我更喜歡的是哥布林戰士啊!”他臉上現出陶醉的可怕紅暈,像誤食同類後中了毒的蘑菇。
“——所以我要向神明許願:下輩子轉生到人名長得過分、有魔法有魔王、還有哥布林戰士環繞的異世界去!”老師頓了頓,“啊呀,這是怎麽一回事,你們兩個的表情怎麽都這麽驚訝啊?”
“誰和這家夥表情一樣啊!?”/“老師你這樣說獄寺君會生氣的啦。”
則是獄寺君和我的回答。
“啓太呢!?啓太要怎麽辦啊!?”還以為老師絕對要許一些像心靈雞湯一樣讓人眼睛裏進沙子恨不得按快進的俗套又感人的願望呢!
“…欸?神明大人的權能只能覆蓋裏·并盛,沒辦法牽扯到現世,所以我也沒辦法做什麽啦。”齋藤老師的表情有點尴尬。
“胡說!真想做什麽也還是可以做到的吧?!啊看!果然是可以的吧!?”老師的目光游移了一瞬,被我果斷抓住。
“嗯…該怎麽說呢……”老師苦惱地撓撓頭,最後嘆了口氣,“如果我能許100個願望,那麽我會把剩下的99個都用在啓太身上…我希望那孩子能得到幸福。”
“…可現實是,我只有1次機會。”他說,“只有1次實現願望的機會,所以想要留給自己……這是什麽很難理解的事嗎?”
最後的那一句,老師并不像是在詢問我們,至少他并不期待從我們口中聽到答案。他那平庸眼鏡下的平庸眼睛裏寫滿的平庸的自我厭惡已經充分說明這點了。
然而,裏面的神采仍然是堅定的。
“蕪~!經過深思熟慮的自私最是真實、最是美味,堪稱是無可指摘啊~”老鼠妖怪陶醉地眯起眼睛,“你通過了!先去後面等吧,後面同組的兩個一起上來。”
或許是因為格外中意老師,總覺得我和獄寺君的資質審查一下寬松了許多。
“嗯嗯,都是‘亡靈’……死因,一個是‘為十代目鞠躬盡瘁’,一個是‘迷戀上為十代目鞠躬盡瘁的男人’…原來如此,你們倆的關系還真是一目了然啊……”
老鼠妖怪觑觑我和提着我腦袋的獄寺君。
我沒注意聽它的奚落。齋藤老師說妖怪是專攻人心的陰險物種,但我覺得和【不在場證明】比還是差遠了。在他的信口胡謅中平安長大的我擁有豬籠草般的心之壁壘,随随便便就想尋找縫隙突破的家夥的結局只能是被黏液分解。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我對老鼠妖怪說。它捂着心髒翻着白眼,看起來快被氣死了。
我望向等在遠處的齋藤老師。真奇怪,剛剛離得那麽近的時候,總覺得看不清他。現在隔出一段距離,視野反而變得清晰起來了。
我想,我并不是不能理解老師的選擇;只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覺得“難以接受”罷了。
“…唔,獄寺君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嗎?”我垂下眼睫。
本以為絕對收不到回答的,沒想到少年冷淡的嗓音真的從頭頂傳來,聽起來一絲多餘的感情都沒有。
“這不是常有的事麽。”他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自己不後悔就行了。”
潛臺詞仍然是:不關他的事。
老鼠妖怪的視線本來一直繞着我們打轉,見我們沒有打起來的意思,它才略失望地收回目光。
“獲得優勝的話,你們會向神明大人許下什麽願望?來說說看吧。”
獄寺君說:“動物裏我最讨厭的就是老鼠。”
我說:“希望全世界的老鼠都變成米老鼠。”
老鼠妖怪:“……”
“你們倆真奇葩。” 它評價道。
--
成功與老師會合後,他默默看了我們一眼。很有默契的,大家都沒提起剛才的事。
老師有老師要做的事,獄寺君有獄寺君要做的事,至于我……雖然沒什麽正事要做,但非常想知道事态接下去會如何發展。我們三個各懷鬼胎,反而不會随随便便就停下腳步。
“先說好,妖怪大會是妖怪與亡靈們賭上一切的競技慶典,這裏的‘一切’當然也包含‘性命’,可不是鬧着玩的。”齋藤老師緩緩說,“馬上就是第一場比試了。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我半是期待半是緊張地點點頭;獄寺君“嘁”了一聲,但也沒說什麽反駁的話。
畫面一轉,我們來到了裏·并盛的電影院。
猩紅的地毯從屋內一路鋪到腳邊,給人的感覺黏糊糊滑溜溜的,就像舌頭一樣。招牌上歪歪扭扭寫着“看樂子大賽”幾個大字,用堅硬的黃色顆粒物拼成,乍一看是骷髅,結果是巨大的爆米花。
尖銳的爆笑從影院深處響起,那聲音讓人想到混合着奶油與黃芥末的泰國咖喱;不一會兒,幾具蓋着白布的擔架被工作人員打扮的妖怪擡出。
“又死了兩個,妖怪們還真是不經逗啊。亡靈們就很安靜了。”
“畢竟人類一向沒什麽幽默感嘛。這些屍體要怎麽處理啊?”
“還是運到餐館去吧。不管什麽東西,只要烤一烤撒上孜然都能變成黃泉美味。”
“哈哈,晚上吃自助餐咯~”
我們目送擡擔架的妖怪們遠去。雖說耳朵确實是聽到了那些話,但腦子卻拒絕理解深層次的信息。妖怪們的話就是具有這樣的特性啊。
齋藤老師一臉沉痛:“這就是大會雷打不動的第一關,每次都會殺死半數以上妖怪參賽者的‘不要笑挑戰’。原來屠殺已經開始了嗎?真是殘酷啊……”
“啊?它們到底是怎麽死的啊!?”/“妖怪們還真是容易死啊!?”
獄寺君和我異口同聲。
“畢竟妖怪就是這樣的物種嘛,”老師攤開手,“影院裏采集了在現世很倒黴的家夥經歷的種種鬧劇随機放映。也有妖怪為了看樂子專門報名,然後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笑死了。”
“…不,所以說到底是怎麽死的啊!?”
獄寺君和我繼續異口同聲。然後他很生氣地甩甩我的腦袋,讓我不要學他說話。我覺得非常委屈,雖說我的确是故意模仿他說話了。
“這一關對亡靈倒是沒什麽難度。當然,也不排除會有那種性格像妖怪一樣惡劣、平時就愛好看樂子、會對着他人的不幸欣喜若狂的家夥——”
老師邊說邊和獄寺君一起望向我,兩個人的目光竟然都充滿懷疑。
而且還是一種很确定的懷疑。
“欸?我才不會呢!”我頓時龇牙咧嘴,“我以監護人下半輩子的桃花運起誓!”
“用‘桃花運’這種東西作擔保一聽就不靠譜。”老師面無表情,“總之,先來測試一下吧——喂,回末,我被大卡車壓成了三截,每一截都在一個紅綠燈下面彈跳。”
我:“噗…嗚!”不是我想笑的,是老師的說法太犯規了!
“以防萬一,還是先把她的嘴巴塞起來再進去吧。”齋藤老師冷酷地說。
我還沒來得及表達抗議,就見獄寺君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着老師瞧。
“喂,你這家夥……”帶着驚訝的表情,他緩緩說道,“人還不錯嘛?”
我:“……”
“既然要堵住嘴巴,幹脆就用這根特制炸/彈——” 獄寺君邊說邊掏出一根俄羅斯香腸那麽粗的炮仗。
“我拒絕!”我義正言辭,“假如非要堵,那我選擇獄寺君的嘴——唔唔唔唔唔!?”
趁着某個空當,獄寺君就直接把炸/彈塞進來了!我毫無準備,剛想掙紮,眼前就火光一亮,獄寺君冷酷無情地在我嘴邊點燃了打火機。
他的手穩穩當當,搖晃的火苗就停在引線前面一點點的位置。
“你再動一下試試?”他冷聲威脅。
“……”
我乖乖不動了,但也不願什麽都不做;于是飽含控訴地擡眸望向他,向他展示眼角憋出的生理性淚花。
銀發少年一愣,一瞬間竟然真的露出尴尬神情,就像打架時的本意是擊敗敵人、卻一不小心殺死了對方那樣移開了目光。和我對視就這麽難嗎,到底是為什麽啊!?
“有什麽好哭的啊?是你自己活該!”獄寺君惡聲惡氣的,像對待俘虜的腦袋一樣提起了我的頭。
見狀,齋藤老師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攔下往裏沖的獄寺君。
“給我等等,你應該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笑點吧?”
“嘁,你當我是誰啊。”獄寺君對這種質疑嗤之以鼻。
“只是以防萬一,”老師的語氣溫和了一些,“待會兒最好連多餘的情緒波動都不要有,一不小心就會被判定失敗、然後直接成佛的。”
“這種白癡一樣的事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獄寺君自信滿滿地說。
聞言,我忽然瞪大了眼睛。這是一種愛好看樂子的人經過經年累月的積累才能鍛煉出的直覺:
——我覺得獄寺君要倒黴了!
就這樣,我被獄寺君提溜着坐到了座位上。雖然他的本意是看住我,但我畢竟被他緊緊抱在了懷裏。我盡情用脖子的斷面感受着獄寺君溫暖Q彈的大腿。
燈光熄滅的時候,我被擡了起來,有種身在4D影院的錯覺。獄寺君低啞的嗓音貼着耳朵響起:
“敢笑的話,就立刻把你炸飛。”
“……”
我臉紅了。明明是這麽浪漫的場所,為什麽我偏偏只剩下一顆頭了啊?我恨不得生出八只手依偎在他身旁。
“唔,唔唔唔!”你才是,可別一不小心中招了才好。
我一邊出于善心提醒,一邊真心祈禱着獄寺君能像我一樣倒黴。他應該是聽出了我話裏話外的意思,從鼻子裏響亮的冷哼了一聲。
黑暗中,正中的屏幕緩緩亮起,竟然是熟悉的教室景象。站在講臺上的老師也有點眼熟——等等,這不是獄寺君他們班的班主任麽?
【“同學們,今天會有一位從意大利轉學過來的插班生——”】
座位上,我忽然感到獄寺君的手一抖。我的腦袋像被丢進海浪裏一樣上下起伏。
說起來,現在拉開教室門站到講臺上的那個,不就是獄寺君麽?
我看着屏幕正中眼神兇惡戴着兩條項鏈的帥哥。其中一條,我還曾在親親的時候半開玩笑的繞在手指上把玩過呢。後來就再沒見獄寺君戴過,多半是被他炸成灰了。
緊接着,我又看到了面色發青的沢田同學。他多半是被獄寺君吓到了,滿臉都寫着“這個人好恐怖!”。
這時的我還沒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哎哎,不要擔心啦沢田同學。這個看起來兇不拉幾的家夥可是把你當做十代目來尊敬,将來甚至會願意為了你只身潛入黃泉——
【獄寺君雙手插兜,走向沢田同學的座位,然後一腳把沢田同學連人帶桌子踹翻了。】
我:……哇哦。
被帶翻在地的沢田同學一臉委屈,但沒說什麽,一副不想惹麻煩的老好人樣。偏偏在下課後,獄寺君又一次主動找上門來。
【“要是讓你這種廢物當上十代目首領,彭格列家族就要完蛋了。我是不會承認你這種人的!”】
屏幕裏的獄寺君是這麽說的,邊說邊是一個猙獰回首——
【“——我才配當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
我:…哇、哇哦!?
屏幕裏的獄寺君掏出無數炸/彈。
【“你真的太礙眼了,讓我忍無可忍。”】
【“Reborn先生,只要殺了沢田,我就能被內定為第十代首領的繼承人。這件事是真的吧?”】
【“哼,永別了!”】
我:哇哦!!!
影院裏的笑聲此起彼伏。坐在前排的墨魚妖怪笑得吐盡了墨汁,最後像魚幹一樣硬邦邦的,散發出好聞的海鮮味道。像這樣變成屍體的妖怪不在少數,更搞笑的是它們還會被同伴的死狀戳中笑點,繼而引火燒身。
影院裏的謀殺是連環性質的,我看到負責扛屍體的妖怪累得大汗淋漓,一不小心被絆倒在地,結果把它的同伴笑死了。
我覺得這一幕既悲慘又好笑,因為不太像真的,所以反而能讓人安心欣賞。唯一沒發出任何聲音的大概就是我們這邊——獄寺君出奇安靜,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沖到臺上、把自己的黑歷史炸個稀巴爛呢。
“……”
這時,托着我腦袋的雙手緩緩垂落,我順勢倒轉了180度,看到獄寺君口吐白沫,徹底暈死在了座位上。
他周身閃爍着激烈的白光,已經肉眼可見的喪失了求生意志。
我大驚失色。
不好!遭受的打擊太大,獄寺君看起來好像快成佛了!
--
“沒被判定成違規是不錯啦。但是第二場比試要怎麽辦啊?得快點讓他清醒過來才行啊。”
“老師!這種時候就該用人工呼吸啊,安全防範意識課上講過的!”
“…欸?但那是針對溺水的情況吧?”
“相信我啊老師!人生就是一場偉大的航行,現在的獄寺君就是在航行途中不慎翻船了。你快把我放到他的脖子上,讓我來拯救他吧!”
“嗯…既然這樣的話——”齋藤老師在我純然善良的目光中屈服了。
獄寺君花瓣般柔軟的嘴唇近在咫尺。真不愧是漫畫畫風的黃泉世界,明明上一秒還是象征意識不清的口吐白沫狀态,下一秒就幹幹淨淨,變得這麽惹人憐愛。
散發着幸福的粉紅色泡泡,我深情的向前傾倒——
結果被修長五指一把扣住了臉。手指間隙露出獄寺君勉強清醒的帥臉,右眼還半閉着,殘留着懵懂的痛苦。
“你想做什麽?”他冷冷問,同時五指緩緩收力,我被夾得嗷嗷直叫。
“你醒啦?”老師指指時間,“還能走麽?教訓回末的事就路上再說吧,我們得趕快移動到第二場比試地點了。”
“不要把教訓我說的這麽理所當然啊!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大聲抗議,結果被獄寺君一巴掌捂住了嘴。
“…走吧。”他提着我站了起來,并未主動提起剛才暈倒的事,只是在經過漆黑屏幕時散發出了極度扭曲的暗黑氣場,讓我想到戰國電影裏噗噗切腹的武士。
表面上是若無其事啦,表面上。
畫面一轉,我們來到了商業街的露天冷飲店;妖怪大會的第二場比試竟然是在這邊舉行。
經過剛剛那遭,剩下的參賽者幾乎全是亡靈。只有三三兩兩的妖怪夾在中間,都斜睨着眼,一副嗨過頭的邪惡情态。
“第二場比試是shabby沙冰制作。”擔當主考官的妖怪背過雙手,“主材料是冰塊和各位的腦子。”
“妖怪們就用自己的;亡靈是三只一組,為了公平起見,也只能挑選一只腦子。制作沙冰需要的工具都放在手邊了。”
我和獄寺君沉默地望向桌上的刑具。該怎麽形容呢,這些道具要是同時出現在電影裏,要求的年齡限制應該在1000歲以上。
我們這邊還沒動作,剩餘的參賽者已經紛紛拿起工具(電鑽和電鋸尤為受歡迎),熱火朝天地給自己的腦袋開起了洞。
我甚至看到一組亡靈激烈争論起誰的腦子最肥美,最後決定全都拿出來對比看看再決定。
還有一組在取腦方式上産生了争執,有人堅持電鑽會破壞腦子的完整性,指着我說“你看他們為了保險連同伴的頭都砍下來了!”。
我既無辜又寒冷。
“老師,我好害怕啊。我看不得這種場面的,我還沒到18歲。”
我望向齋藤老師,正好看見他動作利落地掀開顱頂,從裏面抽出一塊黑板擦丢進了榨汁機裏。
我:“……”
獄寺君:“…………”
并不是出于尺度考量而用以代稱的“黑板擦”,而是一塊貨真價實的黑板擦。
我看到獄寺君也瞪圓了眼睛。
“沒辦法,你們兩個情況‘特殊’,這種時候只能用我的腦子了吧?”老師說,“也用不着奇怪啦,黃泉就是這樣的荒誕世界。這裏不存在‘腦袋裏裝的必須是腦子’的‘概念’,所以每個人腦袋裏的東西都不太一樣。不過、居然是黑板擦嗎……”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才發現,每組榨汁機裏出現的東西都不太一樣。比如我們隔壁那桌,裏面擺放的是一臺正在編程的筆記本電腦,腦子的主人一看就是心系工作勞心苦命的社畜。
…糟糕,忽然有點好奇自己腦子裏裝着什麽了。該不會是一個溫柔體貼、像少女漫畫男二號一樣的獄寺君吧?
我沒有手,所以什麽都沒法做,只能像備用食材一樣心安理得地待在桌上。
旁邊,齋藤老師熟練地往榨汁機裏加滿冰塊,然後對着獄寺君點點頭:“開始榨吧。”他就像簽署遺體捐贈協議書一樣灑脫。
獄寺君嘴角一抽,然後按下了啓動鍵。他就像徹底放棄了思考般表情空白。
在現世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榨汁機的聲音聽起來像謀殺案。原本以為又要聽見那樣的駭人響動,沒想到随着冰塊與黑板擦的攪拌——這種組合的冰沙怎麽想都只能是粉筆味的——機器什麽聲音也沒發出,反而是黑板擦哼哼唧唧地說起了話。
“哎呀,我的命苦啊……”
是齋藤老師的聲音!
我和獄寺君雙雙望向老師,他本人卻面無表情,堵着耳朵望向了遠方。
黑板擦繼續說道:
“好苦啊,好苦啊,從一出生就蒙上陰影了。每天都在被姐姐暴打。因為是老二,過年的時候親戚們都只顧着給姐姐壓歲錢。每年我都辛辛苦苦的攢錢,想要買《哥布林大戰》。但每年都會在還差一點點的時候被姐姐用各種理由騙走。結果《哥布林大戰》都出到第7代了,我還是一部都沒玩過……”
咕嘟咕嘟。黑板擦榨出來的汁就像冰美式一樣漆黑混沌。
“真沒意思啊,這種像是黑板擦一樣、永遠都在幫別人善後的無聊人生,姐姐、外甥、還有學生……說到學生,學生最讨厭了!我可是知道的,班裏開設的‘齋藤老師到底35歲了還是40歲’的賭局。為什麽會有這種困惑?其實我才25歲啊!是看不出來嗎?啊啊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哈是看不出來啊!”
突然就激昂起來了。但是聽到老師只有25歲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全都是上班的錯!人只要上班是不可能不變老的!說起來,原本我也有離開老家的機會啊,會留在并盛完全是追求穩定。什麽教書育人啊?青春期的小鬼頭最麻煩了!我是為了和小鬼頭整天待在一起才當老師的嗎?不是啊!我是為了退休以後能夠開啓自由的人生啊!!!”
“結果現在告訴我25歲就死掉了!?區區25歲!?開什麽玩笑啊!?早知是這麽個結果,就活得更加随心所欲點了!上班就全按自己的心意來,主任讓加班也當面拒絕……啊哈哈哈,怎麽會有這麽悲慘的人生啊?一次也沒有為自己活過的、小心謹慎的、戛然而止的一生!”
獄寺君的手指忽然離開了啓動鍵。但就在他這麽做了的下一秒,背對着我們捂住耳朵的齋藤老師就道:“繼續。”
獄寺君很響亮的“啧”了一聲,就像上課做小動作被抓包那樣,面無表情若無其事地繼續了。
“……啊啊,早知這樣,高中的時候就和前女友一起去東京闖蕩了。這樣一來,也就不會突然收到她的婚禮請柬,也不用擔心期中考比不過A班而被扣光獎金,只能在前女友的婚禮上自慚形穢痛哭流涕,還要被說‘那家夥果然還愛着她啊’這種話。”
“唔啊啊!聽到那種議論我一定會羞憤自盡的!會控制不住的用頭撞擊婚禮蛋糕而死!”
…老師,這可不是什麽體面的死法啊。
我剛想吐槽,就被獄寺君用特制炸/彈糊了一嘴。他随即垂眸,眼觀鼻鼻觀心,一副“閉上耳朵”的淡定姿态,我也只好有樣學樣,裝作什麽都聽不見了。
“說到底,被剎車失靈的大貨車撞死又算多體面的死法啊!?只是上班前繞路去漁具店看了一眼而已,為什麽就要遭受這種事啊!?可惡,既然都已經遭遇這種事了,為什麽沒能幹脆轉生到異世界去啊!?”
“啊啊、這就是我的一生啊——不上不下、不好不壞、永遠做着最平庸的選擇、戛然而止的一生!”
終于,黑板擦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偃旗息鼓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杯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散發出深重怨氣的漆黑液體。剛一出爐,齋藤老師就立刻轉過身,把榨汁機裏變得像是破布一樣的黑板擦丢回了腦袋。
他看看我們,面容很平和。透過他的身體,我隐約看到了後面的一排參賽者。
老師長吐出一口氣:
“…呼,總覺得一下輕松了不少。”
我沉默一下,最後還是沒忍住,顧不得還塞在嘴裏的炸/彈:“唔唔…唔唔唔唔唔!” 但是老師…你好像變成半透明的了啊!
旁邊的獄寺君雖然沒說話,但也默默看了過來。
齋藤老師卻只是不在意的擺擺手:“被榨取了生前的情感和記憶,所以多多少少會受點影響啦。我還算好的了,因為是橫死,所以怨念充足。你們再看其他人。”
我于是看向周圍。妖怪們都嘻嘻哈哈,豎着耳朵偷聽周圍亡靈的慘事,比起淘汰,因為繃不住被笑死的還更多。
亡靈們則截然相反,一個個的表情痛苦,全都大張着嘴巴,可是沒有一個發出聲音。
榨汁機裏的東西在替他們說話。在訴說着、總結着生前事。
在這片起伏不定的嘈雜中,老師低聲說:“如果說第一場比試專門克制妖怪,那麽現在就是專門針對亡靈的淘汰賽。畢竟生前的情感……是亡靈們僅剩的東西啊。”
我還在琢磨這句話的含義;獄寺君忽然沉着臉追問:“‘僅剩的東西’…是什麽意思?”
齋藤老師的目光掠過他,投向各自掙紮着的參賽者們。
“亡靈不像妖怪,黃泉并不是亡靈的終點。之前也和你們提過吧?我們只是在這裏‘停留’,最終還是要轉生的。”
“忘掉前塵往事、重新開啓嶄新的生命輪回——在有的人看來應該是好事吧?所以,也有亡靈一到黃泉就迫不及待的選擇轉生。”老師頓了頓,“但是,對于另外一部分人來說,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放下啊……那是我們的一生啊!”
“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一直……努力!然後…累得不行…想在電車上打個盹……結果死掉了——在回家的中途死掉了!!!”
老師話音剛落,旁邊那組的聲音就出現卡頓——是那臺編程中的筆記本電腦。藍色的屏幕将熄未熄,宛如一臺受損的收音機,斷斷續續的響起又停下。
在它旁邊,穿西裝的亡靈跪倒在地,沒有理會同伴的呼喚,而是繼續大張着嘴巴,無神的雙眼倒映出漆黑天際。
“但是,再多的情感和記憶,總有消耗光的一天。”齋藤老師平靜地說。
“即便不參加妖怪大會,只是最簡單的‘存在’于黃泉,也會不斷的消耗它們。等到消耗殆盡的那天,就是亡靈不得不轉生的日子。”
那臺筆記本的屏幕徹底黯淡下去,最終化作近乎流質的淡藍色光輝,緩緩萦繞在亡靈頭頂。在那神秘光輝的籠罩下,亡靈的身體也被慢慢同化、逐漸流散。
一點微弱的藍色光芒緩緩升起,投入上空那團水鏡般的光暈。
“也有怎麽都消耗不掉的東西啦。”正檢視我們制作出的沙冰的骷髅妖怪糾正道,“愛能被榨取、恨也能被榨取,但不願轉生的亡靈身上總是殘留着榨不出來的東西。太細微了,用再精細的濾網都過濾不出;太讨厭了,是絕對不能帶着轉生的東西!”
就像在唱兒歌一樣,它抑揚頓挫地拍着手掌。
“為此神明大人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還是只能還給現世。最後的最後都緊緊抓着不肯放棄的,究竟是什麽啊?死都死了還這麽執着,你們人類還真是奇怪啊。”
我們沒一個人理會它,只是默然以對。
“什麽也看不到,對吧?但是——”骷髅妖怪狡猾地彎起眼睛,“傳說用牛的眼淚抹在額頭上,就能看見了不得的東西喔?”
“怎麽樣?優惠價賣給你們一瓶吧?”骷髅妖怪用勸人考試作弊的惡劣語氣鼓動着。
對此,獄寺君只是說:“喂,我們通過沒?”
在得到妖怪的肯定答複後,我很有默契地昂起頭,讓獄寺君抽走了嘴巴裏的特制炸/彈。
“那就請你抽根煙吧。”
獄寺君把炸/彈塞到骷髅妖怪手上,然後直接點燃了火苗。
“嘭”的一聲響,巨大的沖擊波從身後傳來。我癡癡望着面無表情并不回頭看爆炸的獄寺君(齋藤老師則是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銀發少年稍顯厭煩地擰着眉,狂風令他腰間的銀鏈哐铛作響。
——實在是太帥了啊,獄寺君!
“眼鏡,你的時間還剩下多久?”
走出第二場比試的地點一段距離後,獄寺君忽然問道。
彼時的老師重新維持住了實體,只是指尖還有眼鏡邊緣這樣細枝末節的地方偶爾變淡。
“…我也不知道。”齋藤老師推推眼鏡,“聽妖怪們說,有亡靈在黃泉堅持了兩周之久。這就是我知道的最長的時間記錄了。”
兩周……我一時感到眼皮上挂了好幾把錘子,根本擡不起來。
——現在距離老師車禍離世,也已經過去一周多了。
“…哎呀,你們也別露出這麽沉重的表情來嘛。”齋藤老師語氣很輕快,但我覺得他每句話最後也都挂着一把錘子,半輕不重的,根本輕盈不起來。
“其實我都沒想過能順利度過第一關,”他讪讪地撓撓頭,“畢竟我的願望是‘轉生到哥布林戰士環繞的異世界去’嘛。像這種爛願望,總覺得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敗北了。其實我一直在等你們吐槽這點,結果你們兩個好像都不是很擅長吐槽——”
“老師,你真的不考慮換個願望嗎?”我用力吸吸鼻子,“比如‘不用去轉生’、或者幹脆‘死而複生’什麽的!”
聞言,齋藤老師先是一愣,随即無奈展眉:“還真是想都不想就說出了兩個了不得的願望啊……這就是年輕人的進取心麽?哎呀哎呀真可怕啊。”
見我們都不吱聲,他就又撓撓頭,說:“我膽子小,可不敢有這麽正經的願望。畢竟都靠着爛願望順利闖過兩關了,萬一現在改主意了下一關就輸掉怎麽辦?總覺得這種事很可能發生啊!”
“老師你剛才還在說沒想過能闖過第一關欸!”我立即指出他的虛僞之處。
“人就是這樣的嘛。得到了就不會珍惜,只會裝着大度的樣子一點一點變得更貪心,只想着以後的事。”老師聳聳肩,“所以,我會抱着轉生異世界的夢想繼續努力的!至于到最後要不要換願望……”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幹笑兩聲,“就算現在讓我許願,但只有一次機會,我也只會覺得很茫然。死都死了,卻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稀裏糊塗’說的就是我這種人吧?”
這麽說起來,我好像在書上讀到過:人身上的尖刺太久不用就會退化個幹淨,到了那時候,“自私”也是一種需要學習才能掌握的技能。
一生都在為別人考慮的人,就算對他說“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也只會像個從出生起就被囚禁的囚犯那樣茫然以對。
“但是,總覺得有那樣一件事情存在——”齋藤老師深吸了一口氣,“總覺得不弄個清楚就死也不能瞑目;總覺得等真正站在神明面前的時候、到了那個不得不開口的瞬間,我就會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哪怕只是為了弄清自己最後的願望,我也必須在這妖怪大會不斷贏下去才行!”
“這就是我參加妖怪大會的原因!單純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人!”
亡靈如是宣稱。
路燈下寂靜無聲。
我、獄寺君還有齋藤老師呈三角形站立着,像一個矗立着的古怪錐體。
說完這樣的豪言壯語,見我們還是不吱聲,老師周身的氣勢就如同放置時間過長的舒芙蕾般迅速坍塌了下去。
“嗯…實在不行,還有‘轉生異世界’作為保底志願嘛……?”他弱弱地說。
“但這個願望真的太爛了。”獄寺君冷不丁道。
我也立即接上他的話:“是啊,總覺得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會敗北了。”
齋藤老師愣了愣,随即露出了很淺淡的笑容。
“…嗯,好像确實是太爛了。”他輕聲道,綴在話尾的錘子終于消失不見了。
“但是,能拜托你們見證到最後麽?”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