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色授魂與
第61章 色授魂與
方弈柏躺在床上,蒼白的嘴唇幹得皴了起來,雙目緊閉,人燒得有點迷糊了。
謝凜沖到房間,難以置信,他摸了摸方弈柏的額頭,感覺格外地燙手。
一直等到醫生來給方弈柏看診完,喂了藥,說可以在家裏靜養,他才松一口氣。
等送完了醫生,謝凜冷冷地回過身來,問劉管家,“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聲音不大,但冷入骨髓,劉管家吓得一抖,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
謝凜越聽越氣,把下午所有圍觀的傭人全部都叫到了大廳裏。
謝凜大發雷霆,甚至憤怒得咆哮起來。
“任由着外人在觀湖別野裏欺負我的人——我養你們吃白飯的嗎?!”
“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攔着李熙!!這裏是我家!到底是誰雇的你們?!”
謝凜從來沒有這樣大聲怒責過什麽人,他一向冷淡,不喜歡多話,往往一個眼神也叫人害怕,但今天他的憤怒顯得粗魯而過激。
他像歇斯底裏的病人一樣叫嚣。
特別是聽劉管家說方弈柏差點溺水的時候,他看了監控,更是像一頭暴躁的野獸一樣失去了平日的風度。
“滾!都給我滾——”
所有人不敢說話,最後除了劉管家,以及将方弈柏救起來的那個人之外,謝凜将他們全部開除了。
但懲罰了所有人,謝凜也無法平息內心,他知道最應該被懲罰的是自己。
方弈柏是因為他才受了這樣的罪。
謝凜萬萬沒有想到——陪床侍寝此等不入流的龌龊會被人看作是受寵,他不碰方弈柏,他以為是尊重方弈柏、給他自由,卻叫人以為方弈柏不過是他這可有可無的“下等人”。
他以為把方弈柏好好供着,沒想到私底下察言觀色的傭人竟然不把方弈柏當一回事,甚至任人虐待他!
他的小媽在他的家裏指着方弈柏的臉那樣痛罵,撕打他,差點害死了他。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方弈柏不知道還在他這裏受了多少罪?
這些都是他的罪,他的過錯。
他心疼得無法自抑。
謝凜跪在方弈柏的床邊,想他趕快睜開眼睛,好好地看看自己。
卻又害怕方弈柏睜開眼……
怕方弈柏滿眼的都是怨恨、悲苦、凄切……
又或者方弈柏壓根不屑理他。心如死灰。更不願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那他會崩潰,會生不如死。
“方弈柏……”
“小貓……”
“都是我的錯……你快點好起來,打我罵我,都好……”
打了兩瓶點滴下去,方弈柏的燒退了,輸液的胳膊卻冰得駭人。
謝凜小心翼翼地握着他冰涼的手,又把臉湊到他的手心。
他的眼眶紅了,聲音哽咽。
他真的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謝凜衣不解帶地照顧方弈柏。
劉管家又再三地跟謝凜賠了不是,“是我管教不力……少爺您怪我吧。”
謝凜搖搖頭,讓管家下去了。
他來到陽臺,給謝煥撥了個電話。
直接教訓李熙沒有用,那個女人的命門是什麽,他比誰都更清楚。
謝煥接通了,“……哥。”
“謝煥,我已經幫你頂住了家裏的壓力,讓你安心拒了唐家的聯姻,請你管好你媽,不要再來我的地方撒野!”
“我媽怎麽了?”
“你自己去問她!”
“你幹嘛……”
“我不屑跟一個女人計較,但如果她再越界,”謝凜冷冷地哼聲,一字一頓地咬着牙說道,“我絕對會讓你連同她,一起卷着鋪蓋從謝家徹底滾出去。”
謝煥下意識打了個寒戰,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越未知,竟然越是恐懼,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好……好的。”
等謝煥從李熙那裏聽說她把方弈柏羞辱了一通,謝煥也驚呆了。他瞠目結舌。
“你怎麽能這樣??”
李熙不以為然,“我怎麽了?”
謝煥郁悶得撞牆,“他,你……他在幫我!”
李熙莫名奇妙,謝煥跟她說不下去了,“總之你不要再去惹方弈柏!你要是再敢動他我就、我就……”
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他裝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地跟李熙說,“我拒婚不是因為他,是因為賀伊川,你去找賀家的麻煩吧,讓賀伊川對我負責,我這輩子是毀在他手裏了。”
李熙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你要是有本事讓賀伊川娶了我,你也不吃虧,他是他們家的繼承人,比娶唐家的女兒牛逼多了。”
李熙上前扇了謝煥一巴掌,“你在說什麽鬼東西!你給我聽着你、不、是、同、性、戀!”
謝煥被打傻了,“媽……?”
“我不是你媽,我沒有你這麽恬不知恥的兒子!”
謝煥暴躁起來,“我,恬不知恥?我是你生的,你養的……我怎麽樣還不是你慣的?!”他委屈極了,“……你失去我了!我不原諒你!”
謝煥氣哭了,含着淚沖出了家門。
這天夜裏下起了大雨。
謝凜怕吵着方弈柏,把窗戶關得嚴嚴的,窗簾一層層拉上。又怕悶着他。
躊躇時,他恍惚聽到一聲呓語。
謝凜僵在原地,害怕是自己的幻覺,側耳傾聽,卻果然是方弈柏在叫他的名字。
“謝……謝凜……”
他馬上輕聲回到床邊,握住方弈柏的手掌,“我在,我在。”
方弈柏睜開迷蒙的眼睛,模糊的視線裏看到謝凜依稀的影子。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謝凜也很喜歡他。
他們在烏石岸相遇後,他帶着謝凜在山間飛奔,帶他下水劃船,謝凜抱着他說,“我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我太喜歡了,你真好。”
“我好的話你要怎麽獎勵我?”
“你要怎麽獎勵?”
他說,“你親親我。”
謝凜就親了他。
十六歲的謝凜,那個臭屁吧啦的小孩,掰過他的臉,吻了他的嘴唇。
……然後他就醒了,他睜開眼,怔忡一瞬,卻又看到謝凜在自己眼前。
跟夢裏有點不一樣,但是謝凜。
他感覺謝凜握着自己的手掌很暖,也感受到謝凜的氣息,熟悉的好聞的讓人心安。
他說,“親親我……”
謝凜僵硬了一瞬,他想從方弈柏的眼睛裏窺探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對方巴巴的眼神卻又讓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方弈柏大概是燒糊塗了。
他屏住呼吸,輕輕地在方弈柏的唇上啄了一下。
方弈柏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是不太滿足,“不是這樣的親。”
謝凜啞聲問,“怎樣的?”
方弈柏微微張開嘴,然後謝凜吻住了他,他們呼吸糾纏,謝凜的喘息越來越重。只要是碰觸方弈柏他就會無法自控,哪怕是病中的方弈柏,只是這樣的程度就已經讓他差點走火。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甚至做夢都在親吻他、愛撫他……失控到放任腦子一塌糊塗。
在感覺到方弈柏有些氣喘時,謝凜克制地停下了。
他有些自責,方弈柏是病人,他卻得寸進尺這樣欺負他,但眼前的方弈柏真是乖巧得要命,恨不得擁進懷裏再不放開。
他摸摸方弈柏的唇,把殘留的水漬擦幹,親親他的額頭,“乖,再睡一會兒。”
方弈柏怔怔地望着他,像是要确認什麽似的,等看清了不是夢,他又閉上了眼睛。
謝凜摸摸他的頭發,想給方弈柏拿體溫儀再測一下溫度。
他剛一動,感覺到方弈柏像害怕他走了似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乖,我去拿體溫儀。”
方弈柏還是不放,死死攥着。
謝凜只好又坐下,等方弈柏睡着了,他的袖子還被握着,只要稍微一動方弈柏的睫毛就會微微抖動,謝凜只得一動不動地窩在方弈柏的床邊,守着他,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方弈柏醒過來時,雨停了。
他一動,靠在床邊的謝凜也醒了,第一反應是緊張地伸手探他的額頭,但謝凜的手臂擡了一半竟然沒有成功,他是別扭地握了兩下拳,才得以舉起來放到方弈柏的額頭上。
方弈柏一怔,“你……”
“沒事,胳膊有點酸。”
保持一個姿勢窩了一晚上,謝凜半邊身體都有點僵了。他也不以為意,活動一下就好了。
“好像是不燒了,你餓嗎?”
方弈柏還是怔怔的,“你,守了我一夜嗎?”
謝凜說,“我會一直陪着你。”
說完他低聲補充說,“如果,你需要的話。”
方弈柏一瞬不瞬地望着謝凜,大約是病中使人脆弱,他感覺眼睛有點酸脹。
他覺得謝凜在騙他,在說假話,這根本只是一個僞善的安撫。
——似乎謝凜對于陷入困難和脆弱的人都有天然的同情心,他天性喜歡扶助弱小。
比如他資助了很多人,又比如自己上一次住院時謝凜就無微不至。
這說明不了什麽。
但他偏偏想有些什麽。
謝凜猶豫着開口,“昨天那個女人是我繼母,她之所以這樣跋扈,應該也是想要向我示威。我很抱歉。”
方弈柏無奈地笑笑,“她覺得我破壞了謝煥的聯姻,還說我跟你是一夥的,聯合起來欺騙謝煥,她怎麽會這樣想?”
“……”謝凜揉揉眉心,“謝煥如果不跟大家族聯姻,能從我爸那裏拿到的生活費以及未來繼承到的遺産應該會非常有限,她很憂心是必然的。”他短暫地瞟了方弈柏一眼,想提醒他未來和謝煥在一起是要做好過苦日子的準備的,将來的謝煥未必是現在的闊少爺。
“是嗎。”方弈柏神情淡淡的,也不知道領悟了沒有。
謝凜看着自己的手背,卻聽方弈柏又突然問,“你呢?”
“你跟那個羅小姐……也是聯姻?為了利益?”
“也許吧。”謝凜說。
也許,也就是說可是可不是,至少不是單純地為了利益,也就代表着可能摻雜着情感投入。
方弈柏對這個模棱兩可卻有着無限遐想的答案感到焦躁。
他咬了咬嘴唇,卻被謝凜伸手觸到了牙關,“別咬。”
謝凜的手指按着他的下唇,指尖碰到了唇縫,甚至瞬間沾上了一些他的口水。
方弈柏下意識地松口。
謝凜獎勵般地摸了摸他,“你嘴唇太幹,都起皮了,再咬就破了。”
“哦。”方弈柏又想去咬嘴唇,卻是心癢地想。
謝凜又說回了原先的話題,“你想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情?無論怎樣我都會落實,可以讓李熙向你賠禮道歉。”
“算了吧。”方弈柏不是很感興趣,他不想見李熙,他只想跟謝凜多呆一會兒。從某種意義來說,李熙或許算是在幫他,不然他也沒什麽機會在謝凜面前裝柔弱,得以享受到謝凜的照顧。
“喝點水潤潤,把藥吃了吧。”
謝凜扶方弈柏半坐起身,喝了水吃了藥,又問他要不要上廁所。
方弈柏是想方便的,但他就是很尴尬這個。他想讓謝凜先出去,他自己起床去衛生間方便,謝凜有一些不放心,看方弈柏實在堅持,他把對方扶下床,這才退出了房間。
謝凜去廚房端了早餐回來。
大部分傭人都開掉了,人手不是很足,早餐是劉管家特意煲的營養粥。
謝凜拿了個勺子,很耐心地喂方弈柏喝粥。
方弈柏乖乖地吃了大半。他吃剩下的,謝凜自己解決了,最後給方弈柏削了一個蘋果。
謝凜削蘋果技術不太好,果皮斷掉了好幾次,方弈柏看得心驚膽戰,擔心他會削到手……但又很享受注視謝凜做這種專注但是不擅長的事情。
蘋果削好後,謝凜接了一個電話。
方弈柏注意到來顯是羅亦珂,聽聲音應該是先前那個“也許”算是謝凜聯姻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情……改天再約吧。”
謝凜站起身,準備走到外面的會客廳接電話。
“沒有騙你,很重要的事。”
“好,你記賬吧……”
……
謝凜和羅亦珂打電話的時候,方弈柏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洗了個澡。
溫熱的水流沖在身上,嘩啦的噪音屏蔽了外面些微的電話聲音。
他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得很幹淨。聞起來也香香的。
謝凜打着電話,聽到浴室的水聲,他猶豫了一下,走到門口,發現方弈柏似乎是在洗澡,皺了皺眉。
他跟羅亦珂說,“對不起,有點事,先挂了。”
他挂了電話敲了敲淋浴房的門,“你還不能洗澡,會複燒。”
方弈柏沒理他。
謝凜又糾結起來,他再次擡起手來,浴室的水聲停了。
方弈柏微微打開了淋浴房的玻璃門,“我忘拿浴巾了,哥哥可以遞給我嗎?”
謝凜僵硬地拿了浴巾,眼睛盯着地面,把浴巾遞了過去。
方弈柏伸出一只濕淋淋的手,從他手裏接了過去。
“謝謝。”
謝凜清清噪子,往浴室外走,“快出來吧。”
“你真的不應該洗澡,太亂來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燒得有多厲害,輸液只是強行……”
話沒說完,因為方弈柏從浴室出來了。
他拿着浴巾擦頭發,身上披着寬松的浴衣。
沒有系腰帶。
謝凜猝不及防,看到他從胸口一直敞到腰腹以下的,光潔的皮膚。
還帶着新鮮的水痕。
那些從他的皮膚上縱情游走過的水珠,交融在一起,最後順着小腿流到腳踝。
謝凜的身體機能似乎瞬間宕機了,沒有作出反應。
方弈柏朝他走過來,“你要去約會?”
“等你病好了。”
“哦。”
謝凜也哽了一下,“不要心急。”
他覺得方弈柏再想讓謝家的聯姻塵埃落定,也要等他自己身體養好之後,病中憂思并不利于康複。而且,他既然決定了,是不會反悔的,除非謝煥那邊等不急方弈柏又在外面偷吃,那他就沒有辦法了。
他并不需要方弈柏感激他,從頭到尾方弈柏确實也沒有當面跟他開過口、要他幫謝煥,一切确實是他自願的——但他還是希望,自己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方弈柏能好好地讓他照顧幾天。
幾天就好。
方弈柏瞟了他一眼,“你摸摸看……我複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