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兔崽子
第33章 小兔崽子
這種行業大會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名利場。資本逐利,世人也一貫的捧高踩低。
從分會場開始到閉門交流會,謝凜都成為最受追捧最炙手可熱的對象。
原說是為方弈柏準備的保镖,最後不得不為謝凜保駕護航,甚至主辦方還給謝凜加派保安來維持秩序。
謝凜在演講時所說到的“反哺市場”并不是一句場面話。他确實覺得有足夠強大的對手才能使企業保持活力,只有在充分的競争中,才能更好地做更卓越的自己,因此他很真誠地利用這個場合來和所有人交流,沒有敷衍和不耐。
張森跟着他跑進跑出,不時也為謝凜遞些精确的數據。
休息的間歇,張森擦了擦汗,給謝凜遞水,“這樣下去沒完了,要不我跟舉辦方協商縮短一點時長吧……”
謝凜喝了一口水,擰上了瓶蓋,“不用。”忙一點好,沉浸在車輪戰般的忙碌裏,才使得他暫時放下了對方弈柏态度的忿懑。
他放下水,往旁邊瞄了瞄,看到方弈柏百無聊賴地蹲在一角。
似乎感受到了謝凜的視線,方弈柏擡起頭來,看到謝凜正看着自己。
方弈柏舔舔嘴唇,下意識地朝他走過去。
剛走兩步,方弈柏就被人擠開了。
好幾個方弈柏身邊的人,大概也是發現了謝凜掃過來的目光,都認為他是在看着自己,争破頭地想進一步跟他攀上關系。這些人裏有一些确實是合作方或代理商,格外熱切激動。
方弈柏被擠了個趔趄,轉眼看到謝凜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方弈柏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看到謝凜瞥他一眼,似有若無地笑了笑,接着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跟身邊人交流去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的私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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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凜忙碌,萬衆矚目;
方弈柏格格不入,無所事事。
-
去衛生間時,方弈柏發現沒有保镖跟着自己,他突然有些不适應。甚至,被豢養久了,他對于這種不被看重的待遇,感到慌亂和不滿。
謝凜好像确實不需要他來牽制謝煥了。
如今的謝凜已經是他領域的帝王,難道還擔心謝煥回來跟他争嗎?
方弈柏本來就情緒低落的內心,更加陰郁煩亂。
他以為自己就是謝凜身邊的一個透明人,甚至連張森都不如,張森還能幫謝凜處理應急問題,他呢,什麽也不是。
正這麽想着,卻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聽說叫方弈柏,以前還是謝凜弟弟的男朋友,不知怎麽就爬上了謝凜的床……這件事早就傳遍了。”
“沒想到謝凜喜歡這一款,你看到了麽,候場的時候謝凜跟他十指緊扣!”
“啧,只是圖刺激吧,只要給我機會……”
“靠!你今天晚上還想勾搭謝凜啊,豁出去了?!”
“你看哪個gay不想勾搭謝凜啊。”
兩個穿着精致的年輕男人邊聊邊進了洗手間。方弈柏正在盥洗臺前洗手,那兩人一擡眼便看到了他,一時面面相觑。
方弈柏冷冷地盯着他們,對面那個gay索性白了方弈柏一眼,“看什麽看,嫉妒老娘好看啊。”
“你不是要勾搭謝凜嗎,還怕我看?”方弈柏心裏有氣,“一個男人自稱老娘,說話用詞那麽低俗,謝凜眼瞎了才會看上你。”
“嘿小兔崽子!你再說什麽說一遍,看我不撕了你——”
旁邊人趕忙攔着,“冷靜冷靜!別忘了這是什麽場合,鬧大了不好看!一堆人還在外頭呢!”
方弈柏從洗手間出來臉漲得通紅,經過走廊進入私享會現場,看到人聲鼎沸,好像心裏的一股氣更兇了。
他沒想到自己以那樣一種方式竟然出名了,也沒有想到謝凜牽他手的舉動會被人捕捉到……沒有想到他跟謝凜站在一起,舉手投足間都會被人議論紛紛。
方弈柏到底還是涉世未深,旁人的議論和口舌對他來說就像有形的箭一樣,不是可以輕飄飄無視的,而且,更使人難過不忿的是——
也是他內心沉重、讨厭、憤怒的是:
他跟謝凜明明就不是那種關系!
他卻要擔着那種虛名被謾罵!
超!讨!厭!
他也讨厭別人叫他“小兔崽子”!
他明明不比謝凜小幾歲。
方弈柏內心起伏不平,這時,竟然看到衛生間裏那個gay還真的端了兩杯酒,擠到了謝凜的跟前,他滿臉堆笑地跟左右打招呼,說了些什麽,引得衆人發笑,接着謝凜真的接過了他遞去的酒。
那都是一群商業場上的人。而且好像有什麽潛規則論資排輩似的,這個場合并不像白天的大會那樣開放随性——大家自動分成了一個個小團體,各圍一處,像一個個圍起了護城河的孤堡。末位的人甚至沒有資格和頂層的人講話。
方弈柏蹙起了眉頭。
他不知道的是那個gay是C市有名的紅二代,叫王梓,這個私享會便是他促成的,多少包含了想要接觸謝凜的私心。
于是在方弈柏內心氣惱難平的時候,卻看到謝凜和一群人談天說地,喝酒,扯閑篇,講黃段子……而方弈柏被張森領到一邊喝果汁。
王梓再看向方弈柏的時候搖晃着紅酒杯,洋洋得意,還故意湊到謝凜的身前用肩膀蹭他的胳膊。
“謝大哥你好厲害啊,你真應該多來C市,你一來我爸都老高興了指望你幫C市的新能源市場也操練操練呢……”
“你要不要拿C市的地蓋超級工廠啊?也該建第二座了吧,我們這裏的産業鏈布局更成熟些,可以給你節省不少的周轉成本吧……”
雖然是扯閑篇,應酬為主,但偶爾也聊兩句正事。謝凜很希望跟王家維持關系,便格外好脾氣地跟王梓說,“一直在考慮,就怕搶不到C市的好地塊。”
他姿态放得低,逗着王梓咯咯直笑,“哪能啦,實在搶不到還有我幫你嘛!咯咯……”
方弈柏起身走了。
他出了會場本來準備再去衛生間洗洗手,手被果汁弄得有點黏。但出了門,發現也沒有人注意他,他甚至回頭朝裏面看了一眼,張森的注意力全都在謝凜那邊,聽他們聊閑篇也聚精會神的。
至于那兩個保镖,從下午和主辦方的保安一起為謝凜維持局面之後就再也不在方弈柏身邊打轉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方弈柏腳步轉向,便大步朝着大樓外走去。
他心裏有氣,又委屈……如此種種,最後都化為了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如果他也是天之驕子,謝凜便不會先是利用他,進而無視他了。
他要離開——心裏只有這個想法。
方弈柏越走越快,沒多久竟然真的出了大樓,來到了馬路上。
……
C市的繁華夜色驟然撞入眼簾,方弈柏懵了一下,一晃神,車水馬龍迎面而來。
方弈柏又回頭看了看大樓的方向,他的心髒一陣抽搐刺痛,咬牙往前跑了。
跌跌撞撞地,眼淚迷了眼,反應過來時,他站在斑馬線上,闖了一個紅燈,一輛私家車搖下車窗怒罵了他一句,“神經病啊!”
方弈柏站在路中間,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又一輛車擦着他的身體駛近,把他逼到了路邊,方弈柏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車窗落下,預想中的怒罵沒有發生,一把清淡的嗓子淡淡地說,“去哪裏?”
方弈柏瞳孔放大,看到謝凜悠然地坐在車裏,他伸出手來,不耐煩地敲了敲車門,“上來,還找罵?”
副駕上的張森忙下來幫方弈柏拉開車門,把他請上車,坐到了謝凜旁邊。
方弈柏茫然地上了車,看到司機繼續按預定的軌跡駛離,不是回去,反而是離原先的大樓越來越遠了。
?
謝凜瞟了方弈柏一眼,“跑路還不看路?”
方弈柏悶悶地,“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謝凜一哂,“一路看着你來的。”
“……”
“真以為自己能跑了?”
“你怎麽發現的……”
“你說呢?”不想說是方弈柏一有情況自己就時刻關注,謝凜淡淡道,“你剛出來保镖就給我打電話了,你以為他們是吃閑飯的?沒讓你看着就當人家不存在了?”
“……”
方弈柏把眼淚憋了回去,擡起頭來,“你故意給我下套?”
謝凜仿佛嗤了一聲,“你也可以不跑……但你跑了。”
他的語氣有些奚落,方弈柏聽得不舒服,謝凜說得不錯,他是跑了,但他并不是因為謝凜以為的原因跑的——哪怕他不知道謝凜以為的原因是什麽,但他堅信就是不同的。
甚至南轅北轍。
天差地別。
他垂下眼簾,幽幽地,“那你怎麽親自出來了,不讓保镖攔着我……我看你聊得挺開心的,那麽忙,怎麽還有空來抓我……”
他叽裏呱啦的,謝凜聽着,突然擡手掐住他的下巴。
謝凜盯着方弈柏的臉,看進他晃動的顯得脆弱的眼睛裏,甚至差一點要誤會方弈柏現在是在跟他耍小性子,是吃醋了。
但是當然不可能。
大概是年輕人就是脾氣大,明明自己錯了,還要東沖西突地倒打一耙,陰陽怪氣地揶揄他來撒氣。
謝凜倒并不生氣,方弈柏這些無傷大雅的情緒他甘之如饴,“我就想看你到底什麽時候會坐不住想溜,沒想到你挺沉得住氣,我早就坐不住了……這種場合其實沒什麽意思。”
“你要早點出來,我們就早走了。”
他松開方弈柏,摸了摸手上殘留的滑膩手感,心情變得輕松了一些,“也忙了兩天了,帶你放松一下。”
謝凜便不再說什麽,汽車駛離鬧市。
他們沒有繼續住頭一天的酒店,謝凜帶方弈柏驅車了大半個鐘頭,住到了需要坐小船往返來回的湖心酒店。
因為是水泊之中的孤島,插翅也難飛,保镖不再跟着方弈柏。
辦理完入住,方弈柏拿着沉甸甸的古樸銅鑰匙去找他的小院,開門。
他的行李已經被送進來了,仿古的幾進院落,大床在面對天井的開放空間,由實木的推拉門隔開。他把推拉門徹底打開,發現對面就是謝凜的卧房,此刻謝凜交疊着雙腿,閑散地坐在床邊,視線正越過天井遙遙地望着他。
天井裏樹影搖曳,幾盞地燈幽暗地亮着,映照着謝凜高大的輪廓,暧昧幽微。
方弈柏抵在推拉門上,露出半張臉,他下意識想躲起來,把推拉門合上……但又不好意思,怔怔地瞅了瞅謝凜,謝凜依然在看他。
心跳莫名快起來,房間的地暖好像調得太高了,方弈柏有些熱。
他想着該換一件衣服,但轉了一圈又忘了,像無頭蒼蠅似的……最後踱步到謝凜那邊的房間,敲了敲謝凜的推拉門,“……我餓了。”
晚餐是私享會組織的自助餐,他确實沒怎麽吃。
謝凜于是叫了客房服務,送了夜宵過來。
方弈柏在謝凜的房間吃了一大碗面,撐到打了兩個飽嗝。
他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謝凜無奈看着他,“你是小金魚嗎?”
方弈柏想起來,謝凜之前吐槽過他把自己的錦鯉喂得撐死了。
他嘟囔了一句,“我不會被撐死的。”
謝凜下意識地在方弈柏紅潤的小臉上掐了一下,掐完,他看方弈柏怔怔地望着自己,便把手收了回來。
謝凜站起來,打電話讓人來收餐具,一邊走到了門口,拿外套,他回頭看方弈柏,“走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