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如煙
第10章 往事如煙
“……這周邊什麽也沒有,人跑出去第一優先肯定要往東,朝大路回市區,但我們查了方圓百裏的交通監控,還有進城的關卡,都沒有發現人……他應該是迷路了,跑偏了。”
安保組長向謝凜彙報。
“南面是上山路,不可能往那裏走,北邊是湖,要繞行很遠……再排除掉東面的大路,最好是在西邊搜尋。”
謝凜同意了安保組長的安排,午夜時分,他們牽着獵犬在山林間地毯式地搜找。
謝凜也牽了一條狗,親自跟了過去。
大約過了三個小時,獵犬發現了方弈柏的氣味,朝着一個方向吠了起來。
接着所有的狗都躁動地要往那個方向跑,狗繩被勒得筆直。
“發現目标!”
“氣息還很濃,應該人在不遠處了。”
謝凜也感受到了。
方弈柏發現自己迷路了。
一開始是為了躲避追來的人,只是他躲躲藏藏幾個回合之後,居然分不清方位了。
密林裏沒有什麽參照物,連星辰都看不清,而且像鬼打牆似的,他明明看着月亮朝東跑,結果過了一會兒卻好像是朝的西。
方弈柏在山坡上摔了好幾跤,被謝凜抓到的時候他渾身是土,狼狽極了。
他又冷又餓,夜間的叢林更是透出讓人恐懼的未知,所以等謝凜的十幾條狗沖過來,圍住他,他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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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電的光打在他身上,刻意地在他的臉上晃了一圈。
方弈柏只好扭過頭,擋住眼睛。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人影朝他走了過來。
一開始,他只能看到一個光圈中的人形剪影,但僅僅是如此,他就發現這是謝凜。
謝凜站在那裏,姿态矜貴,氣質冰冷,如同方弈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
方弈柏十歲時,第一次見到謝凜。
他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區,他們村以貧窮而出名。
被電視臺和媒體報道後,很多慈善機構和個人往那裏捐錢捐物,出人出力,幫助建設基礎設施,讓當地有了自己的學校和福利院。方弈柏六歲時被福利院收容,他父母早亡,是個散養的孤兒,吃百家飯長大。進了福利院後他被安排進行系統的教育。因為媒體和愛心人士的持續關注,當地的教育水平并不差,他甚至比很多縣城的孩子更早地接觸到最新款的電腦、嶄新的樂器,還有各種繪本和課外讀物。
方弈柏在那些年裏看見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總會有鏡頭面向他們,告訴他們要走出深山看外面的世界,要知道世界有多大,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但方弈柏其實一直以來都無動于衷。他的精神世界在那之前都沒有什麽萌動的沖動和渴求,對他來說,能吃飽穿暖不幹重活就沒有什麽別的追求了。大人讓幹嘛幹嘛,至于喜歡什麽,對什麽感興趣,那都是沒有的。
像一個餓久了的人,突然間給他塞得太飽了,撐住了,沒有中間的過渡,他既感覺不到食物的珍貴,也失去了探索的欲求。
他一直麻木而乖順地活着,直到十歲那年見到了謝凜。
那時謝凜也不過十六歲,他跟着一支車隊到了當地捐物資。後來方弈柏知道那是謝氏資助的一個慈善助學組織。車隊有十幾個人,他們将一箱箱的書籍和文具運到學校操場,然後分發給學生。
課間休息的時候方弈柏沒在教室裏呆着,他在山間野慣了,逮着空就往後山跑,摘野果子,或者純粹就是待着。然後他在山坳裏發出了謝凜,謝凜沒和車隊的人一起,反而獨自在山間行走,他看着周圍的草木,望着遠方的天空發呆。
在這裏的愛心人士或者為了不刺激到當地孩子幼小的心靈,穿着打扮總是很樸素休閑,基本是T恤牛仔褲沖鋒衣之類,但謝凜穿着合身筆挺的西裝校服,在他的袖口有兩粒金色的袖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而他姿态的矜貴和眼神裏的那種冷漠也是方弈柏從沒有見過的,他看着植物的時候深情,比瞟到自己時更暖。
方弈柏形容不出那時的感覺,那是一種特別大的沖擊,是一個非常美好、缥缈如同蓬萊仙山一樣的東西突然躍遷到你的面前的震撼。
美好的東西如果是遙遠的,那就默默地守望就好,一旦到了身邊就莫名讓人催生出想要撷取的沖動。
方弈柏沒跟他打招呼,內心湧起一股強烈的嫉妒。
這個男生沒比他大多少,但卻跟他有天壤之別。
“方弈柏——你又跑到哪裏去了!”
方弈柏回去時被老師訓了幾句,還提醒他再不回來就得不到今天愛心人士送來的禮物了。老師領着方弈柏到教室,最後一個從車隊的人員手中接過屬于他的圖書和文具,還和他合影。
每個人看他的目光都溫柔仁善,但他卻想着山間那個少年冷漠的眼睛。
之後,他們展開了一節活動課,有人演講,還為他們介紹了一些知識。
出于各種各樣的心理,每個來這裏的愛心人士都樂于與他們相處,那有關善良、同情心、社會責任感、作秀、跟風等等各不相同。但是,他想,那個人跟着車隊來到這裏,卻連跟他們握一握手都不願意。
等活動結束之後,車隊的人準備離開,教室裏的同學都跑到操場上去看,跟他們揮手拜拜。
方弈柏拿着手裏的《小王子》也第一次跟着迎送到了路口。
他看到了坐在車裏的謝凜。
車窗微微降下三分之一,謝凜像王子一樣尊貴地坐在後座,面無表情地微微看着窗外。他的眉目平直幽深,鼻梁高挺,整個人的好看是鋒利的,更顯得他的漠然是那麽地觸目驚心,極致到了如同看着低等生物的悲憫。
方弈柏覺得他就差在身上別一個喇叭,公放:別挨我——
同學們忙着置換禮物,有人想換更喜歡的書,有人想要更有顏值的筆記本。
當時方弈柏的同學梁冠宇擠到他身邊,哭唧唧地說,“你拿到的是《小王子》啊……我更想要《基督山伯爵》……欸,你想要什麽,我們讓周老師給我們換換吧。”
方弈柏手一擡,指着謝凜,“我想要那個。”
梁冠宇望着他指着的車,“轎車啊,我還是更喜歡越野……你說以後我們能不能擁有這樣的車……”
方弈柏沒理會對方的誤解。
他看到謝凜收回了視線,搖上了車窗,端正地坐了回去。
車輛啓動。
那像畫報一樣的畫面緩緩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方弈柏望着空無一物的前方說,“我要他。”
剛滿十歲的方弈柏第一次有了熱切的渴望——那或許包含了羨慕、嫉妒、不甘等等負面情緒,但也是第一次在他的心裏種下了不滿足的種子,他第一次對外界産生了好奇,第一次想要追逐擁有某個東西、有了生活的目标和信仰……他之後發奮讀書,考上頂級學府,一切都源于十歲的那一年的那一天,謝凜出現的那一刻。
他考上y大的時候,跟梁冠宇說自己的目标是想要得到謝凜時,對方覺得他瘋了。也認為他只是開玩笑。
那個時候謝凜已經徹底長大了,身為謝氏的繼承人,他經常出席一些活動而時常登上電視新聞和財經報道,已經是一個标準的精英人士。
方弈柏對梁冠宇的嗤笑不屑一顧,社會研究表明任何陌生人之間的間隔不會超過六個人。
“……而且臉書的數據分析說,人與人之間平均的間隔其實只有3.57。”
方弈柏說,“我現在跟他生活在一個城市,跟他的弟弟是同學,認識他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嗎?等我畢業入職了謝氏那就更簡單了……”
成年後的方弈柏其實并說不清,自己的“想要他”具體代表的是什麽。
或許是想要讓謝凜認識自己,低下高貴的頭顱,向他流露出除卻當年那種冷漠之外的表情。
——謝凜就像是都市傳說中的那只童年看到的櫥窗裏珍貴的娃娃,買不起,卻成為了人生的刺。
如今的方弈柏,偶爾甚至會感念那時的謝凜,感恩自己當時看中的這個“娃娃”足夠貴,否則他也會像梁冠宇一樣,求神拜佛試圖考研能上y大。
梁冠宇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因為謝家那個繼承人才要考y大的吧……好吧好吧……我覺得我現在幫你直個播,把你的這番言語發到網上,你應該能紅,到時候拿下個把繼承人應該夠了…”
方弈柏沒否認,他試圖通過很多方式接近謝凜,處心積慮。但在和謝煥成為朋友之前,他最多是和謝凜處在同一個空間。謝凜對于任何無效的接觸都不感興趣,他甚至沒有什麽燈紅酒綠的應酬。方弈柏只能在他的一些公務行程中,遠遠圍觀,意淫他的眼神會落在自己身上,像一個追星的粉絲。
那時,方弈柏最接近謝凜的一次也不過是在謝氏的園區裏給他撐了一次傘。但謝凜顯然不認識他。
後來,他處心積慮地和謝煥成為了朋友。融入了謝煥的生活圈,他才終于走近了一點點謝凜的生活。偶爾能在謝凜到學校給謝煥解決一些事情時看到他……謝煥要進謝氏工作,他又在謝氏見到了謝凜,甚至想都不敢想地被謝煥帶去了謝家本家大宅。
最近的一次,謝凜還在謝宅教過他彈鋼琴……在學校偶遇時,還讓他搭了順風車。
這一切,原本方弈柏都以為是自己真的在和謝凜熟悉起來,好像快要成為謝凜的朋友了……然而,如今才知自己多麽地癡心妄想。
——原來,謝凜是因為他是謝煥的戀人,以為他是“自家人”所以才對他刮目相看的。
謝凜的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溫和,幫他把食物切好,抱他去穿襪子……都不是因為方弈柏本身,而是因為“謝煥最重要的人”的頭銜。
方弈柏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臉上濕濕的。
雖然這些天,他內心也怨念過,但總體而言謝凜其實對他還算不錯,除了限制自由之外,沒有別的可挑剔,他從來沒有過過這麽好的生活。如果真的可以選擇,他當然想要繼續享受一段時間……畢竟那麽多年的幻想,那個最想靠近的人,現在算是觸手可及了。
但是,自己卻不是謝煥真實的男朋友。
謝凜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從謝煥那裏挖掘到真相。
一旦謝凜得知自己和謝煥不過是普通朋友,那麽很快地,自己其實不懷好意地在接近謝凜也會被發現吧……如果謝凜知道了一切,知道自己騙了他,還處心積慮地接近他,他會怎麽對待自己呢?
會殺了他吧。
方弈柏不敢想。他只有逃跑一條路。
但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謝凜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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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态挺崩的,我文案裏“受是弟弟的戀人”據說會涉及倫理遭到投訴,特別說明:
受和弟弟是姐妹,是普通朋友!兩個人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一切都是誤會!這一章節也明确說明了。
後面文案簡介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