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謊言（7）
☆、謊言（7）
連續6個小時的模拟作戰訓練，換成淩湮之外的任何一個人，怕是都會被抽幹精神力，甚至導致腦死亡。
然而就算是淩湮，六小時訓練時滿，也已經累得連手指頭都無力再動了。
在把魂機降落回機庫之後，她連生物導線都沒有拔，就疲憊地朝後一靠，仰面閉起了眼睛，汗水順着被打濕了的頭發一滴滴落在作戰服上。
許久，她都一動不動。
陪了她整整六個小時的成燼看着她的側臉，“阿湮？”
沒反應。
他站起身，看見頭發被汗水黏在她臉上，情不自禁地伸手替她拿開了。
冰涼的手指從滾熱的面頰上擦過，成燼心一驚，連忙抽手，可她還是兀自閉着眼，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看來真的是……累壞了。
也難怪，這套系統根本不适合她。頂着這套操作系統，能把魂機駕馭成這樣已經是奇跡了，換個機師絕對做不到。
他都想不明白，這個據說也是剛剛接觸魂機的小女孩，為什麽會對魂機如此熟悉，熟悉到仿佛已經并肩作戰了許多年。
“唔……”淩湮無意識地呻|吟了一下，落在把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抽動。
因為生物導線沒有拔除，已經停穩的魂機竟也動了動巨大的金屬手指。
帶動這樣的龐然大物無疑是極為耗費精神力的，本已力竭的淩湮痛苦地蹙起了眉。
成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點開虛拟鍵盤，俯身從她身後彎下腰，雙手在鍵盤上飛快的鍵入。
屏幕由白轉黑，無數的字符串被改寫，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
淩湮猛地驚醒，才發現自己竟還坐在魂機的駕駛艙裏，而身上的生物導線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拆了。
她轉頭，正看見面色蒼白的少年蜷縮在一隅打盹，看起來疲憊不堪，就像剛剛駕駛魂機訓練的人是他一樣。
“燼？”她小聲喊。
成燼緩緩睜開眼，聲音略顯沙啞，“……嗯？”
“對不起，害你困在這兒這麽久。”淩湮勉力撐着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走吧，回去再休息。”
成燼将手遞給她。
掌心相觸，淩湮吓了一跳，怎麽比平時還要冷？再仔細看他，原本已經漸漸恢複血色的臉又一朝回到解放前，活像被壓榨了一整夜的可憐勞工。
“你還好吧？”淩湮問。
“沒事，”成燼清了清嗓子，“你自己慢一點。”
他在關心她。
淩湮輕笑，“不礙事，我習慣了。”說完，牽着少年一起降下魂機。
殊不知，成燼看向她的眼神裏不知何時多了幾許憐惜。
*** ***
如淩湮所料，聽說她要選擇成燼作為準配偶的消息之後，指揮官大為光火，震怒之下差點派人直接把成燼給斃了。
對此淩湮早有心理準備，不慌不忙地掏出槍，對着自己的太陽穴，“可以槍斃他，但也請做好失去我的準備。”
這一招，百試不爽。
被掐住七寸的指揮官氣得吹胡子瞪眼，最終只能招來醫官李唯，下了死命令，“不惜代價替那個D級弱雞調理身體，務必要上B級！否則提頭來見！”
趕鴨子上架的李唯愁到頭禿。
聽過調理身子，補腎溫胃的，還真沒聽過能把人從D級調整成B級的。要是他有這本事的話，還有“實驗者計劃”什麽事啊！派他上不就完了嗎？
“還有啊，成燼你這是被淩采陽|補陰了嗎？怎麽幾小時不見，虛弱成這樣了？”李唯口不擇言地說。
淩湮以為自己是耳背，聽錯了，不确定地問：“你說，他被我……什麽了？”
李唯以為她不懂這個詞，耐心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因為初識|雲|雨不知節制，導致——”
“打住！！！”
淩湮差點沒當場炸毛，聽聽這是人話嗎？
另一邊，本來虛弱得連話都不想說的成燼，被李唯的這兩句話激得咳嗽不止，滿臉漲紅，很好，這下不缺血色了。
李唯渾不覺自己說錯了話，“怎麽了？不是說你們已經選擇彼此作為伴侶了嗎？伴侶之間行親密之事不是天經地義嗎，為何反應如此劇烈？在下說錯了嗎？”
“你夠了……”淩湮咬牙切齒地說。
無論他倆是真情侶還是假情侶，這種私人問題也不适合如此堂而皇之地作為談資吧？！
片刻後，李唯終于大概弄清楚了情況，點了點頭，“原來是權宜之計，在下就說嘛！以淩這樣雙S的超級體質，找誰不好，為啥要選雙D的成燼？難不成是為了劫富濟貧，拉高平均數嗎？”
成燼：“……”能請這位醫官，出去嗎？
“可是，”李唯轉頭看向成燼，“在下還是沒有弄明白，既然沒有行親熱之事，你是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耗費如此多心力的？淩讓你做什麽了，在魂機裏搬磚嗎？”
淩湮也覺得很奇怪，他不過是陪在左右而已，她可是一點兒活也沒敢指派呢。
成燼将李唯準備的那碗苦出天際的湯藥一飲而盡，然後向他伸出手，“還有嗎？”
“還有什麽？”
“補劑。”
李唯滿臉黑線。這家夥……簡直就是補藥黑洞啊！
成燼看了眼空杯子，“你到底是從哪學來的這些方劑？中藥已經失傳很久了，你跟誰學的？”
李唯一愣，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支支吾吾地說：“在下是……是、自學！”
淩湮看着他慌裏慌張的樣子，像從未說過謊的老實人，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心知他也有難言之隐，不想逼他，便柔聲把話題給岔開了，“燼的身體還要多久才能有所好轉啊？”
李唯喘了口氣，如蒙大赦，“他的底子太弱了，加上內外都有傷，被流彈傷及心脈，沒那麽容易完全康複。不過別擔心，有在下守着，必然保他的腎沒有問題，絕不至于不能人道的。”
他說完，室內安靜了整整五秒。
軍醫官李唯，是被淩湮和成燼混合雙打出病房的。
被打得滿頭包的李唯委屈巴巴地仰頭長嘆：他只是說了實話啊，為什麽要揍他？人心隔肚皮，真的好難懂喔QAQ
*** ***
這些日子，納爾森比以往都要平易近人，發火的次數銳減。
原因是淩湮的駕駛技術有了長足進步，模拟戰鬥的動作明顯流暢了很多。
所有人都以為是特訓起了作用，只有淩湮自己心裏清楚——
操作系統被人改寫了。
聯想到那天成燼精疲力竭的樣子，盡管他什麽也沒有說，淩湮還是猜出是他悄悄改寫了程序。
新的程序就像在機師和機甲之間塗上了一層潤|滑油，所有的戰鬥動作都流暢了一倍不止，而且她的精神力也能夠更加自如地控制機甲，事半功倍。
不虧是紀燃……聯邦第一大腦，不是蓋的。
既然成燼不說，淩湮也默契地假裝沒有發現，依舊每天帶着成燼上機甲，兩人在封閉空間裏一待就是六個小時。
因為她的進步顯著，漸漸也沒有人再對成燼的陪同有異議。
“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人們如此議論。
這一天，淩湮在完成特訓之後，決定去找指揮官聊一聊，關于人類和獸人之間的矛盾，關于據說背叛人類、替獸人效命的聯邦少校、十字焱衛隊隊長紀燃……
因為擁有特權，她去指揮官室的時候并沒有被提前通報。
站在門口，她忽然聽見一個陌生而蒼老的聲音，正在和納爾森對話。
裏面還有別人？要麽等一等吧。
淩湮站在門口，本不欲偷聽，卻意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那個老者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既然淩湮已經可以操縱魂機，事不宜遲，必須立刻讓她找出紀燃那個叛徒，除之而後快！否則一旦紀燃的勢力壯大，将成為獸人左臂右膀，人類必将萬劫不複！”
是誰在挑唆指揮官？
淩湮想了想，索性直接叩門，然後推開，“指揮官，是我。”
室內沒有開燈，一片昏暗，納爾森對牆站着，聞聲回頭，蹙眉不悅道：“你怎麽到現在還是學不會規矩？”
淩湮環顧四周，房間一覽無餘，除了指揮官之外并沒有第二個人。
剛剛說話的老者，人呢？
納爾森按下開關，緊閉的窗簾立刻打開了，陽光照進室內，他緩和了口氣問：“特訓完成了？”
“嗯。”淩湮簡單地說，“今天的評分也是滿分。”
納爾森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實戰了。”
“不，我沒有。”
納爾森皺眉，“什麽意思？”
“關于和獸人的戰争，我還有些疑問。”淩湮短促地頓了下，“當初交戰是因為科研艦下落不明，人類科學家都沒有回來，那麽獸人呢？獸人科學家返航了嗎？”
納爾森冷哼，“他們怎麽可能說實話。”
“也就是說，科研艦究竟是被獸族劫持還是遭遇意外，其實并沒有定論。”淩湮輕聲說，“所以這場戰争的起源就很不靠譜啊。”
“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納爾森被她語氣裏的懷疑激怒，“我們為之戰鬥了這麽久，你一句不靠譜就帶過了？”
“我只是想弄清楚。”
“清楚什麽？”納爾森勃然大怒，“服從不就行了！你給我出去，想明白了再回來，別再讓我聽見這些混賬話。”
淩湮沉默地走到門邊，回頭安靜地看向對方震怒的眸子，“指揮官，你知道人和機器的最大區別是什麽嗎？人有感情，有自我意識，不是只懂服從的機器。”
“出去！”
淩湮垂眸，拉開門，沒想到正看見麗塔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淩湮頓時覺得有些冒犯，于是軟聲說：“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們……”
麗塔颔首，目不斜視地說：“沒關系，你說的并沒有錯。”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個人工智能因為瞎說大實話，而遭到男女主角混合雙打的悲慘故事，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