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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紅豆

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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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垂栗的房間和在橫濱的房間一樣，有着非常非常淺淡、若有若無的玫瑰香氣。

江戶川亂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又看了看旁邊的枝垂栗，“巧克力不在這裏睡？”

枝垂栗已經有點昏昏欲睡，聞言搖搖頭道，“它在家會和櫻花一起睡。”

“櫻花。”江戶川亂步忽然想起來，“你哥哥的名字就是櫻花的品種。”

枝垂栗小小的笑着說，“是呀，櫻花本來是哥哥養的狗，名字也是基于他自己的名字起的。不過現在櫻花和媽媽的感情更好。”

江戶川亂步恍然大悟，“你們家的人都不會取名字！”

枝垂栗、枝垂栗沉默一秒，還是老實承認，“……确實是這樣呢。”

不過如果要江戶川亂步取寵物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好像也沒辦法取什麽好名字，沒什麽資格笑他們。

夜色深深。

雖然明天不用早起訓練，可是今天一整天的行程下來也難免讓人有些疲憊。兩個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不知不覺，枝垂栗的聲音就變得困意朦胧。

江戶川亂步側過頭，注視着他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側臉，笑眯眯的戳了一下他的臉頰，“笨蛋栗子，晚安。”

枝垂栗眉眼輕輕彎起，也側過頭看看他，“晚安、亂步。”

江戶川亂步看着他閉上眼睛，心裏默默讀秒。

……七秒鐘！就在說完晚安七秒之後，小栗子就立刻睡着了！

比上次還早入睡，看來今天真的很累了。

他半撐起身體，認真看了看已經進入熟睡的枝垂栗，伸手摸摸他的鼻梁。

被這樣摸摸都不會醒，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江戶川亂步的唇角無意識彎起，往他那裏更湊近一點、再湊近一點，在他唇上……幾公分的位置停頓片刻，還是往上挪到額頭，輕輕碰了碰。

果然還是要兩個人都醒着的時候親親，感覺會更好吧。

笨蛋栗子。

他又順了順枝垂栗的發，終于躺回自己的位置上。

小栗子的房間不只是空氣裏有香香的味道，就連枕頭也有一點香香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一般男性……尤其是體育生的房間會有的感覺。

因為小栗子也是練樂器的，才會這樣嗎？

不過他也沒接觸過其他練樂器的男性，只是随意想想而已。

明明可以單純的把樂器當成興趣來玩，但這麽簡單的想法，竟然會讓小栗子一直糾結着這麽久。

雖然在今天之前小栗子就已經想過把琴帶到橫濱去，代表他早就逐漸想通了，但會因為這種事感到糾結的小栗子……

有點笨笨的，可愛。

江戶川亂步偷偷笑了一下，終于也閉上眼睛。

睡覺吧。

今天……是個非常美好的一天。

他眼前最後浮現的，是仿佛掙脫了紙張的束縛來到眼前的、自己的雙親。

他們很年輕、神情自信又肆意，手牽着手的從他面前走過，一直一直走向盛開着繁花的原野。

因為生物鐘起床的時候，眼角有點淚水。

江戶川亂步已經忘記做了什麽夢，伸手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心情倒是好的不可思議。

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片刻，坐起身來，轉頭望向還在睡覺的枝垂栗。

還在熟睡的小栗子。

昨天晚上睡覺時沒把窗簾拉上，現在能透過從窗戶照進來的自然光，清楚看見枝垂栗的臉。

現在枝垂栗是面向天花板的姿勢，睡相非常好，兩只手放在棉被裏，整個人平躺着像是一整晚都沒動過一樣。

江戶川亂步盯着他幾秒，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軟軟的。

明明因為體重很輕的關系，臉其實也沒什麽肉，可是戳起來就是特別軟。

枝垂栗大概已經快醒了，被他戳了一下就動了動，有點迷迷糊糊的伸手撥了撥，又繼續安穩的睡覺。

江戶川亂步眼睛亮起來，玩心大起，又伸手戳了他一下。

枝垂栗迷糊的嘟囔着，“巧克力、再睡一下。”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又戳了戳他的臉，哼哼一聲，“巧克力？”

枝垂栗先是沒有反應的繼續閉着眼睛幾秒，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猛地睜開眼睛，“咦、啊……昨天和亂步一起睡了。”

江戶川亂步伸手在他還有些迷糊的眼睛前揮揮，又說了一遍，“巧克力？”

枝垂栗眨眨眼，小小的笑起來，握住他的手，“不是巧克力，是亂步。亂步、早安。”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時間，又躺回床上，“要再睡一下？”

枝垂栗也跟着轉頭看了眼時間，點點頭道，“嗯、再睡一下！”

不過，話雖如此。

他們兩個好像都有點睡不着了。

……因為現在正是早晨生理反應的時間。

夏天蓋着的只是薄薄的被子，生理反應本來就掩不太住，他們又都不是遲鈍着什麽都看不出來的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同時往對方下半身看過去。

枝垂栗耳朵有點紅紅的挪開目光，“那、那個，等冷靜一點再起床吧？”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看他，“不是要再睡會兒？”

枝垂栗默默側頭看了他一眼，“睡不着了。”

“亂步大人又不會做什麽壞事。”江戶川亂步戳戳他的臉頰，理直氣壯的說，“我說的睡覺也只是單純的睡覺。”

枝垂栗輕輕吸了口氣，就連臉也變紅了，“不是單純的睡覺，還能是什麽睡覺！”

江戶川亂步剛才只是随口一說，聽他反問才跟着會過意來，臉上的溫度也微妙的升高，“就、就是睡覺。”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臉紅紅的挪開目光。

不只是臉上的溫度、身體的溫度變高，就連空氣也變得有點熱。

會有正常生理反應的清晨，确實是個很危險的時間段。

江戶川亂步有點小感嘆的想。

“亂步、說出來了。”枝垂栗小小聲的說。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轉頭看他，“反正是事實。”

枝垂栗非常贊同的默默點頭，“清晨真的很危險。”

床很大。

江戶川亂步又朝枝垂栗那裏靠過去一點，和他肩靠着肩的平躺在床上。

直到兩個人都冷靜下來，才終于起床洗漱。

當然還是一起洗漱。上次就已經一起洗漱了，這次雖然沒有特地說，不過還是很有默契的一起進了浴室。

枝垂栗的家人都喜歡泡澡，不只是有個共用的大浴池，就連各自的房間裏也有個不算小的浴缸。

枝垂栗房間裏也不例外，有個看着至少能讓三個人一起進去泡澡的大浴缸。

他自己也很喜歡腿伸直了的泡澡，所以有充裕空間的大大浴缸就是标準配備。

江戶川亂步昨天晚上已經認真觀察過這個浴缸了，今天早上又多看了一眼，就轉身洗漱。

明明只是第二次一起晨起洗漱而已，可是不知怎麽竟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一點都不尴尬，非常自在的洗漱完畢。

不只是江戶川亂步很自在，枝垂栗也很自在。

江戶川亂步轉頭看看枝垂栗，忍不住道，“如果小栗子親親的時候也能不害羞就好了。”

“那是、那是要交往一段時間……”枝垂栗深吸一口氣，“不然就是要親親很多次才能這樣！”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他。

枝垂栗也看了看他。

江戶川亂步突然湊過去碰了碰枝垂栗的唇，笑眯眯的說，“偷襲成功！”

枝垂栗微微一愣，撲哧笑起來，玩笑着道，“竟然是偷襲？我還以為是練習呢。”

“偷襲也是練習！”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的說着，又道，“小栗子也要多多練習，不然偷襲的時候又對不準。”

枝垂栗有點害羞的小小笑起來，也湊過去，光明正大的在他唇上碰了碰，眉眼彎彎的，“這次沒有歪掉。”

江戶川亂步看着他往後退，戳了戳他的臉，特別嚴格的說，“要再多練幾次。”

枝垂栗就又往前湊了湊，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小小的笑起來，又互相練習了幾下親親。

直到練習夠了、走出浴室，就看見搖着尾巴堵在門口的巧克力。

回到家後就很少見到的巧克力終于又出現在房間，枝垂栗的眼睛立刻亮起來，湊過去在它身上揉揉蹭蹭，“巧克力——早安呀，巧克力！”

江戶川亂步抓了一把巧克力晃來晃去的尾巴，随口道，“和朋友玩夠了，終于想起小栗子了？”

巧克力當然聽不懂他的揶揄，依舊快樂的晃晃尾巴。

江戶川亂步看着這只傻乎乎的狗，停頓一秒，也湊上去在它身上蹭蹭。

和枝垂栗一人占據一個地方，抓着巧克力摸摸蹭蹭。

巧克力還是乖乖的任他們抓着摸，還躺到地上翻着肚皮，讓兩個人類随意揉搓。

過了會兒，連名為櫻花的柴犬都跑過來和他們玩，也是肚皮都翻過來了，尾巴晃得特別快。

櫻花似乎比巧克力好動很多，被摸摸的時候一直動來動去的，還想舔舔枝垂栗的臉。

江戶川亂步也伸手摸摸櫻花的肚子，擡頭看了眼小動物們跑過來的路線，“是從收藏室過來的啊。”

“是呀。”枝垂栗終于從櫻花的熱情中逃脫一點，站起身來，“房間的門是為了隔音特地做的，比較厚重一點，也不适合弄個門讓它們進出。”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的把讓寵物走的門設在收藏室的牆邊，又在枝垂栗房間裏通往收藏室的門上弄了個小門，讓它們可以自由進出。

除了枝垂栗的房間可以讓它們亂跑之外，他的家人的房間也各自有個隐蔽的、可以讓寵物進出的門，看它們今天想去哪裏睡就去哪裏睡。

另外，管家的房間也有個讓它們進出的小門；如果晚上也想和狗一起睡覺的女仆，也能決定要不要住在有小門的房間裏，等待櫻花和巧克力的臨幸。

江戶川亂步思考一秒，頭上冒出小燈泡，“原來小栗子昨天晚上沒被選中！”

枝垂栗、枝垂栗特別難過的說，“這種讓人傷心的事，就別說出來了——”

家裏太多人可以陪它們玩，它們想去找誰都是人類無法幹預的事。

不過晚上雖然沒被選中，可是早上就被兩只狗狗直接突襲，也讓枝垂栗覺得很安慰了。

和兩只狗一起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八點左右。

大家早上起床的時間都不太一樣，想吃早餐的直接到餐廳去，女仆就會端早餐過來。

他們走到餐廳時，桌邊只有枝垂栗的媽媽和哥哥，餐桌上放着一盆非常顯眼的紅豆飯。

枝垂紅豐一看見他們，就滿臉快樂的把紅豆飯高舉起來，“栗子、亂步！來吃你們的紅豆飯！”

枝垂想夏也笑眯眯的，意味深長的說，“昨天幾點睡的呀？要不要再睡會兒？”

雖然沒說什麽，可是好像什麽都說了。

枝垂栗被他們調侃的瞬間臉紅，趕緊擺擺手，“沒有啦、什麽都沒發生！”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他們，終于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不擔心我會做壞事，是因為沒有關系啊。”

枝垂想夏捂着唇，撲哧笑起來，“開玩笑的。雖然栗子已經長大了，想做什麽确實沒什麽關系，但也是真的不擔心。”

枝垂栗默默捂住臉，沒忍住喊了一聲，“媽媽！”

枝垂想夏壞心眼的看了看他，終于擺擺手道，“先來吃飯吧。”

枝垂栗終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讓江戶川亂步坐在他旁邊——和昨天吃晚餐時的位置一樣。

早餐除了紅豆飯，還有一些其他的配菜和食物，像是三文魚之類的各種小菜，營養搭配非常均衡。

“還是要孩子們自己想均衡飲食才行呢。”枝垂想夏看着枝垂紅豐只有肉沒有菜的碗，又看了眼江戶川亂步只挑味道足夠的食物起來吃的模樣，再看看相較之下完全均衡飲食的枝垂栗，很感動的說，“栗子真棒。”

枝垂栗眨眨眼，很誠實的說，“因為今天沒有我不喜歡的菜。”

枝垂想夏感動的表情瞬間變成難過，“真是的，別這麽快戳破我的幻想。”

江戶川亂步咬了一口三文魚，看了看她，突然很好奇的問，“我的爸爸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他失去雙親的時候早就已經記事了，對他們的印象當然非常深刻。他會忽然這麽問，只是想知道在其他人眼中，雙親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那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事情。

昨天看的資料敘述也有些太過冷冰冰了，沒有太多溫度。

枝垂想夏望向他，目光變得有些懷念，微微笑起來，“我和平井小姐比較熟悉，就暫且不提江戶川先生了。平井小姐是個非常特別的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會被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哦。”

看起來不是暫且不提而已，是對平井望波的印象太過深刻，導致沒辦法回憶起另一個人的太多事情。

江戶川亂步完全能理解，因為他也從小就覺得媽媽比爸爸厲害多了。

餐廳裏的空氣很寧靜。

和枝垂栗一起過來的兩只寵物也在吃早餐，枝垂紅豐靜靜聽了會兒他們的對話，不過等會兒還有事，吃飽後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離開餐桌。

随着枝垂想夏語氣柔軟的講述，他們仿佛一起回到多年前、她還沒嫁入枝垂家的那個冬天。

在真正接觸到彼此之前，枝垂想夏其實就或多或少聽過江戶川亂步雙親的名字。

雖然兩個人的年紀都比她小一點，可是真的非常厲害、無論是為人還是能力，都讓人為之折服。

“如果當時——”她說着看了眼江戶川亂步，話音停頓下來，微微笑了一下，“不、沒什麽。”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看她，“現在我過的很好。”

枝垂想夏彎起眉眼，輕輕笑起來，“嗯、那就好。”

話雖如此。

等到離開枝垂栗家裏、和巧克力一起坐在前往粗點心博物館的車子裏，江戶川亂步看着窗外東京的高樓大廈，突然說，“如果小栗子和我是兄弟……”

如果當時枝垂栗的雙親沒有和他的雙親失去聯系，而是在葬禮時提出了收養的意願，江戶川亂步也沒有拒絕的話——

江戶川亂步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已經在橫濱定居多年，也會以另一種方式認識福澤谕吉和與謝野晶子，以及現在認識的所有人。

可能會學一樣樂器，偶爾和枝垂栗玩玩推理游戲、吃粗點心，一起收集喜歡的粗點心相關物品、一起幫巧克力取名字，現在或許在警界、或是在家族裏工作。

枝垂栗跟着想像了一下，眼睛瞬間亮起來，“一定非常好！亂步當我的哥哥，唔、不管怎麽想都很好！”

江戶川亂步也想了想，“好像确實還不錯，可是……”

枝垂栗還是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說，“可是，這樣就是□□了。”

亂、亂——

枝垂栗、枝垂栗卡了幾秒，臉一下子紅起來，“咦、可是……”

“就算是兄弟，小栗子也會像現在這樣的喜歡我！”江戶川亂步非常有自信的說，“我也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你。”

枝垂栗頭上好像肉眼可見的冒出蒸汽，不過唇角還是帶着不自覺的弧度，很直白的回答，“……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樣呢。會像現在一樣的喜歡你。所以……”

他頓了頓，小聲的說，“是亂、□□也沒關系。”

不過都只是想像而已。

現在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最不好的大概就是……枝垂栗會因為他身在裏世界而擔心。但江戶川亂步會盡全力的讓自己變得更好，讓枝垂栗不擔心。

在他們兩個中間的巧克力舒服的趴着，尾巴甩過來甩過去，在他們身上規律啪嗒啪嗒拍打。

枝垂栗越過巧克力，輕輕握住江戶川亂步的手，眉眼彎彎的看他，“我相信你，因為你是亂步。”

無論他的雙親是誰、他是不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是不是武裝偵探社的人，枝垂栗都相信他。

江戶川亂步回握住他的手、挺直腰板，笑眯眯的說，“這就對了。”

他們在巧克力背上手牽着手。

車窗外的景色依舊不斷往後挪動，一棟棟相似又相異的高樓在眼前變換着。

枝垂家設立的粗點心博物館位在臺場，距離他們住的地方大概半小時的車程，途中聊聊天，不知不覺就抵達目的地。

臺場位在人工島上，是個設置着游樂園、公園、觀光設施的區域。人工島的另一側有港口可以停泊船只、進行貨物載運，和橫濱港邊各種人工島的設置模式有點相似。

但也只是有點相似而已。東京人工島的各種景觀看着就比橫濱大大小小人工島的模樣厲害多了。

會讓人很深刻的感受到——東京畢竟是東京，和橫濱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江戶川亂步環顧四周，又看向已經近在眼前的粗點心博物館。

這座博物館使用的是頗有昭和時代風格的兩層和式建築外觀，本來就很吸睛，又與臺場大多走高科技風格的大樓看着相差甚大，頗有微妙的沖突感。

可能正因為風格差距太大，也可能是因為建築做得很漂亮，吸引了不少進出參觀的人潮。

枝垂栗牽着巧克力，眉眼彎彎的對江戶川亂步說，“我們也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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