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緊張
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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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在民宿裏吃過早餐,就準備回橫濱了。
江戶川亂步昨天晚上和枝垂栗一起看了很久的星星,比較晚回自己房間睡覺,現在昏昏欲睡的,一上車就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枝垂栗當然也很晚睡,困倦的打了個呵欠,眯着眼睛随時都要睡着的樣子。
他們兩個和巧克力一起坐在車子的最後面,福澤谕吉和與謝野晶子坐在中間的位置,一時半會兒沒發現他們昏昏欲睡的狀态。
不過也只是一開始沒發現而已,巧克力在後面,就會讓人忍不住想轉頭多看幾眼。
福澤谕吉率先轉過頭,就看見巧克力趴在中間、閉着眼睛,像是已經睡着的模樣,它旁邊兩個孩子也都一副快睡着的樣子。
仿佛後座盤踞着一只巨大的瞌睡蟲。
與謝野晶子跟着回過頭,微微挑起眉,随口道,“晚上偷偷帶着巧克力做了什麽呀?”
江戶川亂步又打了個呵欠,很誠實的說,“去看星星了。”
枝垂栗有點迷糊,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們說話的內容,眉眼接着彎起,“昨天晚上的星星很漂亮。”
他說着,也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福澤谕吉又回過頭看看他們,“困了就睡會兒。”
巧克力似乎睡得非常舒服,完全不管旁邊的聲音,半個頭靠在枝垂栗身上、尾巴在江戶川亂步腿邊,整個肚皮都露出來。
枝垂栗還是迷迷糊糊的,無意識的伸手摸摸巧克力的毛,點頭應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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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特別乖。
江戶川亂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連他平時習慣早起、睡眠時間相對比較短,都到現在還是很想睡,平常起床時間比他晚一點的枝垂栗當然更想睡。
沒一會兒,枝垂栗就靠在椅背上,完全進入夢鄉。
他的頭微微傾向一邊,睡顏安靜又乖巧,然而在他們中間的巧克力卻睡姿豪邁,身體好像都拉長了一點。
睡姿相差太大,反差感強烈,讓人看着就有點想笑。
江戶川亂步盯了他們片刻,從口袋摸出手機,把一人一狗的睡相同時拍下來,又單獨拍了一張枝垂栗的睡顏。
他盯着手機确認片刻,唇角不自覺彎起,又看了看旁邊睡着的枝垂栗。
可愛!
他心滿意足的放下手機,又打了個呵欠。
他也想睡覺了。
而且旁邊靠着他的巧克力毛茸茸又溫暖,給人一種特別安心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不知不覺間意識就逐漸模糊,慢慢進入夢鄉。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回到橫濱了。
枝垂栗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正在無聲的和巧克力玩。一下子摸摸頭、一下子摸摸肚子,巧克力的尾巴晃來晃去,一人一狗玩得很開心。
大概是察覺到江戶川亂步投來的目光,枝垂栗彎着眉眼擡頭看過去,用口型道,“早安。”
江戶川亂步見他沒發出聲音,就知道福澤谕吉和與謝野晶子可能在睡覺,也用口型道,“早安!”
他說完,看了眼前座的位置。
果然與謝野晶子正在睡覺,福澤谕吉也閉着眼睛,大概處在淺眠中。
巧克力還沒玩夠,枝垂栗繼續和它安靜玩耍。
江戶川亂步也跟着摸摸巧克力的背,抓住巧克力的尾巴,和它一起玩。
過了會兒,淺眠的福澤谕吉也醒來了,默默轉過頭,朝着他們投去非常羨慕的目光。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同時看向他,同時無聲的笑起來。
福澤谕吉默默看了他們一眼,表達無聲的控訴。
不過巧克力是一只愛交朋友的狗,下一秒就快快樂樂的趴到椅背上,用頭去拱福澤谕吉。
福澤谕吉幾乎是受寵若驚的微微瞪大眼睛,輕輕摸摸巧克力的頭。
大概是他們的動靜有些大,也可能是已經快到家了,與謝野晶子也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巧克力,“哇、一起床就有驚喜。”
一路玩鬧回家。
司機會先将福澤家的三個人送回家,才會送枝垂栗回去。
枝垂栗依然坐在後座,打開窗戶、握着巧克力的爪子,一起朝他們揮揮手,“下次見。”
絕對不只是江戶川亂步依依不舍而已,福澤谕吉也一直盯着車子,直到車子轉過彎、再也看不到了,才終于同時輕輕嘆了口氣。
與謝野晶子站在旁邊看了看他們,拿出手機迅速咔嚓一張,“一個是望栗石,一個是望巧克力石。”
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的說,“因為小栗子很可愛!”
他想了想,又幫福澤谕吉補充道,“巧克力也很可愛!”
福澤谕吉默默點頭。
與謝野晶子聽得很想笑,也覺得他們很可愛,笑眯眯的說,“是呢,真的很可愛。”
雖然和平時一樣,又難免因為和枝垂栗關系改變而有些不一樣的一周,就這麽幾乎平常的展開了。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聯系的頻率本來就很高,這一周依然維持着和之前一樣的聯系頻率——有想分享的事就和對方說,雖然不一定會立刻得到回複,但是只要有空看見了,就一定會回複。
周三上午。
江戶川亂步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紙看累了,就轉了轉椅子面對窗外,拆了一個占蔔糖。
綠色的。
他盯着手中的占蔔糖,震撼的瞪大眼睛,立刻拍照傳給枝垂栗看,[一拆就拆到了,亂步大人今天的運勢難道……!]
枝垂栗過了好一會兒才看了他的信息,接着回複過來,[會特別好!綠色的糖果就和白色金箔的一樣少見!]
他說完,又接着傳了一張……白色金箔的占蔔糖照片。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對他的運氣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你竟然又吃到了!]
[是呀。]枝垂栗傳了個開心撒花的巧克力貼圖,又說,[白色和綠色都是好運勢!]
雖然這麽說确實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只要一開始吃占蔔糖,不吃到白色金箔的就會覺得不滿意。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自己腿上放着的一整包占蔔糖,下定決心,[亂步大人今天一定要吃到白色金箔的!]
手機另一邊。
枝垂栗正在學校進行部活的例行訓練,休息的間隙看見江戶川亂步傳來的信息,就随手拆了一包放在背包裏的占蔔糖、拍了張照。
他在靠運氣的事情上,不知怎麽總是很幸運,還是第一次就拿到象征最幸運的糖果。
不過他也真的覺得江戶川亂步能拿到綠色的糖果也是一種幸運。雖然綠色糖果象征着不幸運,但每次都能一下子就拿到,某種程度上也非常厲害。
順帶一提,占蔔糖是他們昨天一起去買的。一個人一包,雖然沒有特地約定,卻很默契的今天都帶在身邊吃。
枝垂栗看着江戶川亂步的信息,唇邊帶着不自知的微笑,戳戳手機,玩笑着道,[我去幫你拿一顆,搞不好就是白色金箔的了。]
江戶川亂步哼哼一聲,也毫不猶豫的戳戳手機,[亂步大人自己可以!]
反正大概率吃完一整包就會拿到了!沒拿到就再去買一包!
一整包糖果的數量不算多,要全部吃完非常容易。
他轉了轉椅子,把拆過的糖果包裝放到桌子上,又随手拿了彈珠汽水起來喝。
今天才剛周三而已,一整周的粗點心數量還非常充裕,可以非常放肆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另一邊,枝垂栗又戳了戳手機,[下一個一定……!]
他的休息時間不算長,很快的,同樣是一年級新入部員的宇久田就跑過來叫他,“栗子!休息時間結束!”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擡起頭,“知道了。”
宇久田盯着他看了幾秒,在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滿臉八卦的擠眉弄眼起來,“你最近特別春風拂面啊,交女朋友了?”
枝垂栗眨眨眼,下意識摸了摸臉,“咦、這麽明顯嗎?”
雖然他确實沒有特地做表情管理,可是這麽容易就能看出來呀?
“還好還好。”宇久田滿臉得意的說,“因為我是橫濱大八卦小王子,才能一下子就察覺出來!”
枝垂栗露出有些含蓄的笑容,“我還以為是你和寶井、崎原一起讨論出來的呢,你們可是有名的八卦小隊。”
完全戳破事實。
現在寶井和崎原也看着他們這裏,完全沒掩飾滿眼放光的八卦模樣。
“我們已經懷疑很久了……”宇久田說着,突然猛地反應過來,“所以,果然是交女朋友了啊!這可是超級大新聞!”
他滿臉興奮地瞪大眼睛,“是同校的?外校的?以前認識的?你脫離單身,長跑部的其他黃金單身漢終于可以得到受女□□慕的機會了啊!”
枝垂栗默默看了眼慢慢聚集在一起的一群長跑部部員,再看看眼前的宇久田,還是把吐槽的話吞下去。
他想了想,還是先打了個預防針,“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宇久田愣了一下,激動地轉頭看他,“早說你喜歡男的啊!那些天天來看你跑步的女孩子們就會把目光轉投在我身上了!”
他說的其實太誇張了,雖然偶爾會有來看長跑部訓練的女性,但大多數只是無聊看看而已,沒有特定想看的目标。
不過也能從他的态度看出橫濱人對這些事情的包容度非常高,他的反應就是正常橫濱人會有的反應。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還是玩笑着調侃道,“我覺得她們的目光很難轉投在你身上呢,可能會轉投到前輩們身上。”
宇久田佯怒道,“你是說前輩比我帥氣?!這麽說也沒錯啦……可惡、我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可以脫離單身?!”
枝垂栗思考幾秒,“大概,畢業之後?”
“這是詛咒!”宇久田大聲說完,又擔心地問,“真的只是詛咒而已吧?”
枝垂栗看了看他,随口道,“如果你不要每次都在有女性出現的時候撥頭發,或許會更受歡迎呢?”
“可是撥頭發最能體現我帥氣的模樣啊!”宇久田完全不信邪,“當我撥動汗濕的頭發,會有無數閃爍的汗珠滴下來,能展現出我充沛的男子氣概——”
他們邊說邊走,已經差不多走回訓練的隊列裏。
宇久田的話語當然也被集合起來的其他部員聽見了。
其中一個部員滿臉嫌棄的說,“汗随便亂噴,惡心死了!不只是宇久田,還有金緒你也是!”
金緒是大三的前輩,剛才說話的也是大三的前輩之一。
有人開頭,就有其他受害者跟着發言。
“有一次不知道誰亂撥頭發,汗還差點噴到我嘴裏——”
“嗚哇……下次誰再撥頭發甩汗珠,我們就偷偷剃光他的頭!”
“好主意啊!”
“決定了,現在立刻執行!就從宇久田開始!”
“快、小栗子,抓住他!”
第一個說起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枝垂栗,在旁邊笑得腰都彎下來了,非常配合的一把抓住宇久田。
不過沒讓這群休息夠了的部員們玩鬧多久,教練很快就走了過來。
枝垂栗再次開始訓練,遠在偵探社裏的江戶川亂步就沒人可以聊天了。
他又拆了個占蔔糖,默默盯着手中的紫色糖果一秒,就把糖果塞進嘴裏,繼續百無聊賴的翻報紙。
雖然一周才過了一半,可是他很理所當然的已經開始期待起周末了。
這周末終于可以和小栗子一起去東京玩了!不只是去東京玩,還要去住小栗子家,和小栗子的家人見面。
當時約定的時候就覺得見家長讓人很緊張,現在緊張的心情絕對有增無減——他去枝垂栗家的身份在短時間內從朋友變成戀人,枝垂栗的家人想必也會對他提起更高的期待。
小栗子一定會說的,他們成為戀人的事。
就像他毫不猶豫的就和福澤谕吉、與謝野晶子說一樣,枝垂栗也不會對他的家人隐瞞這些。
因為沒什麽好隐瞞的,枝垂栗家的人對這些的包容度也非常高,只要不作奸犯科,都絕對可以理解。
但、但是,還是會很緊張。
江戶川亂步翻着報紙的動作不知不覺停頓下來,盯着報紙的目光也逐漸失去焦距,完全進入發呆神游狀态。
他很期待一起去玩,可是也很擔心見家長。
見家長啊……
他盯着橫濱地方報紙上的一則小小的新聞,注意力不知不覺又集中到報導的文字上——都築區一對初中生的戀情不受家人認同,兩個人便相約前往擂缽街定居,就此下落不明。報紙的配圖是他們的父母泣不成聲、淚流滿面的模樣,絕望的呼喚孩子趕快回家。
江戶川亂步又默默挪開目光。
前往擂缽街定居絕對是比自殺還悲慘的事,幾乎已經能預見那兩個初中生因為生活太過艱困而吵架的畫面,也幾乎能預見他們……極有可能想離開卻沒辦法離開的畫面。
想在擂缽街居住很簡單,只要有勇氣走進去、找個空屋子住下來就行了。但只要在那裏居住過幾天,想走出來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但每天進入擂缽街居住、在擂缽街死去的人太多了,被報導出來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要在意根本在意不完。
所以說。
重點是,他周末要去見家長了。
怎麽辦啊!
原本還不怎麽擔心的,現在不知怎麽越想就越擔心,不只是緊張而已,都快到憂慮的地步。
小栗子的家人會不會覺得橫濱的人不好?
以後特務科的計劃結束、枝垂栗大學畢業,本來應該大概率會回東京去的,但現在和他在一起,就大大增加了枝垂栗留在橫濱的機會。
小栗子的家人非常清楚橫濱是什麽樣的地方,會不會不希望他留在這裏?會不會覺得是他拐走的小栗子?
他又看了眼報紙上哭泣的那四張臉,默默把報紙翻到下一頁。
總覺得有點庸人自擾了。
聽小栗子之前說過的、關于他家人的事情,應該不至于會像新聞上那兩個初中生的家人一樣堅決反對。
他暫時把這些事情抛到腦後,終于專心看起報紙。
不過,也只是暫時抛到腦後而已。
時間一點點往前推近,每推進一點,距離周末就越近,江戶川亂步就越緊張。
心裏有事就要說出來。
可是這種事他不太想在手機上說,想面對面和枝垂栗說。
等見面的時候——
隔天下午,偵探社沒有什麽事,江戶川亂步就和枝垂栗約出去外面玩。
他在下班前兩小時就收拾好東西,毫不猶豫的站起身,笑眯眯的說,“亂步大人下班了!”
他的上下班時間非常自由,遲到早退都很正常,辦公室裏的辦事員和國木田獨步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很自然的朝他揮揮手道別。
江戶川亂步一走出辦公樓,就看見枝垂栗站在咖啡廳門邊,認認真真看着寫有今日特色菜單的小黑板。
他悄悄走到枝垂栗旁邊,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稍微放低聲音,“猜猜我是誰!”
枝垂栗忍不住笑起來,“是亂步!”
江戶川亂步放開他,雖然不覺得他會猜不出來,還是笑眯眯的問,“怎麽一下子就猜出來的?”
枝垂栗也很配合的回答,“聲音、說話的語氣、手的特征,很多都可以認出來呀。”
江戶川亂步低頭看了看枝垂栗的手,小小的捏捏,“嗯……”
“亂步也能感覺出來吧?”枝垂栗也低頭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如果我捂住你的眼睛。”
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亂步大人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當然認得出來!”
他們說着話,朝着海邊的方向走。
今天要去大桟橋散散步,順便坐一下,在那裏分享粗點心。
大桟橋離偵探社很近,順着路直直往前走,走到海邊就會到了。
帶着細微秋意的海風輕輕吹拂過來。
大桟橋是特地做成船型的觀光碼頭,大致分成兩半,靠近海的那一半是鋪設着木板的船身;靠近陸地的一半則是普通的碼頭,一邊設置着步道,另一邊有不少官方機關。
在這裏工作的官方成員幾乎每天都要和港口打交道,一個比一個辛苦。現在警署前方就站着幾個警察,愁眉苦臉的聚在一起抽煙,默然無語的吐着煩惱的煙霧。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從另一邊沒有機關的道路目不斜視的走過去,朝着前方鋪設着木板的地方前進。
橫濱很多活動會在大桟橋上舉行,即使沒有活動的時候,也會因為橋上燈光本來就特別的關系而有浪漫的光影變化,吸引人們過來約會游玩。
不過現在既不是活動舉行的時間,又是燈光不會亮起的大白天,周邊只有一些來散步的居民、搭乘船只的游客,人潮有些稀疏。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慢慢走到木板區域,站到大桟橋最前方,注視着天空和海洋。
“小栗子。”江戶川亂步轉過頭,碰了碰枝垂栗的手,終于問道,“……你的家人會不會不喜歡我呀?”
“咦、不會的,不可能不喜歡你。”枝垂栗毫不猶豫的說,“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江戶川亂步撅起嘴,“可是,我是橫濱人哦!”
枝垂栗搖搖頭,“沒有關系。大家都很清楚這件事,也很期待你和我一起回家。”
江戶川亂步、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了看他,“忽然就更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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