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疏離
第22章 疏離
等程秋來開車回來從市裏回來已經很晚了。
店裏黑着燈, 言亭沒像以前那樣在樓下等她,她覺得他已經睡了,就沒在意。
一般周末只要言亭在, 往往會起的很早,可今天眼看着已經快十點,她單子都接了幾個,卻還不見他下樓, 程秋來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
她去到三樓輕輕敲響房門:“亭亭,你醒了嗎?”
門裏無人回應。
她稍加思索, 擰開把手小心地推開門。
屋裏拉着窗簾, 光線昏暗, 只有幾縷陽光孤零零打在地板和被子上。
言亭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眉頭微皺, 臉色不大好看。
程秋來上前觸摸他的額頭,一下便抽回了手。
燙的厲害。
迷迷糊糊中,言亭覺得自己被人扶起來, 靠在一個溫暖的身體上,他聞到了濃郁藥味無法遮掩的熟悉氣味, 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亭亭,醒一醒,把藥喝了。”
言亭微微張嘴,程秋來分了好幾次, 總算把所有藥片膠囊就着沖劑通通給他灌了進去。
在她印象中言亭身體一直不錯,雖然也有生病, 但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嚴重,直接燒的昏迷不醒過。
吃完藥她又重新把他放倒在床上, 少年身軀跟孩童不一樣,不知何時沉的吓人,程秋來光是扶他這麽幾分鐘,手臂已經開始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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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亭需要休息,她便打算離開。
剛要起身,言亭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老大……”
“我在。”
言亭微微睜眼,“我沒有早戀,我一直有聽你的話,好好學習……你不要難過……”言亭啞着嗓子道:“我沒有騙你。”
程秋來先一愣,随後無奈一笑,抽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我當然相信你。”
等言亭重新睡着後,她回到店裏第一時間給江驿打了個電話,問他帶着言亭都吃什麽幹什麽了,江驿一頭霧水:“去粵菜館吃了一頓就回來了,我想帶他泡澡來着他不去。”
聽聞言亭高燒不退,他一拍腦袋又想到:“噢!他昨天晚上喝了我半瓶啤酒……不是我強迫的啊,他自己要喝的。”
程秋來對這個說法抱有懷疑,畢竟言亭在她心裏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像什麽偷東西,主動喝酒都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早戀也是。
那張偷拍的照片雖然暧昧,細看倒也看不出什麽問題,她只能看出小姑娘情窦初開的羞澀,江驿卻斬釘截鐵地跟她說倆人兩情相悅,她不屑跟他争論,無論哪種情況,都是成長之路必不可少的風景。
下午兩點言亭跟喪屍似地搖搖晃晃下了樓。
程秋來吓了一跳,連忙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你怎麽下來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言亭悶聲道:“睡得頭暈。”
程秋來問他:“餓不餓?”
言亭點點頭。
程秋來便披了件外套出門,不一會兒拎着包子和粥回來,放到他面前:“快吃吧,小心燙。”
吃過飯,言亭恢複了力氣,見她在操作臺前忙碌,問她有沒有單子要送。
程秋來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使喚他,頭也不回道:“都是一會兒來店裏取的,不用你操心了,你不是頭暈嗎,出去轉轉透透氣吧。”
秋季将至,空氣中泛起微涼。
午後的奚山街平靜如常,樹影拂動,行人寥寥無幾。
不久前着火的墨文書屋此刻在門口支起了小攤,上邊擺着受潮破損的書籍,都是要便宜賣出去的,此刻攤前站了幾個小學生,正在一堆漫畫裏挑挑揀揀。
言亭正準備過去湊個熱鬧,忽然被人叫住:“亭亭!”
舒雅茹并未察覺到他臉色不對,焦急地沖他招手:“你來一下。”
言亭進門,店裏只有他們兩個,他問:“我媽跟伊伊呢?”
“去公園玩了。”舒雅茹把他按坐到椅子上,前邊的操作臺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美甲工具和照燈,她拿出手機放大看一張美甲細節圖,對他道:“這是國外最新流行的秋冬爆款,你來給姐當個模特,我練練手,就做一兩個指甲就行,到時候你再扣了。”
沙發椅很舒服,言亭往後一靠,也不想起來了,便由着她折騰。
舒雅茹一遍擦着他的指甲一遍笑着打趣:“亭亭你這手可真是太好看了,又細又長又白,比女孩子的手還好看,這指甲,标致的跟假的一樣,你以後就給我當手模吧!”
言亭開玩笑道:“行啊茹姐,有報酬沒?”
舒雅茹佯裝怒道:“好哇你,跟我學了這麽多年手藝我都沒收過你錢,現在給師父當個模特反而問我要起錢來了,你個小白眼狼。”
言亭微笑着不再答話,認真看着舒雅茹聚精會神捏着自己的手折騰,先是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甲油,直到表面光滑且呈現淡淡的玫瑰粉,然後開始繪圖,一個指甲上畫了小熊,另一個指甲上畫了愛心。
這時舒曼秀牽着正低聲抽泣的董佳伊進門,嘴裏罵罵咧咧不止:“別哭了,煩死了!”
舒雅茹擡頭看了一眼:“伊伊哭什麽呢,告訴小姨誰欺負你啦?”
董佳伊不吭聲,哭唧唧地往言亭身邊靠。
“沒什麽,在游樂場玩滑梯,結果有個孩子坐在下邊擋着不走,喊他走他也不走,我讓伊伊別管他直接滑下來,我接着她,結果這小妮子膽小,直接跑了!”舒曼秀喝了口水,依舊怒意難平:“這年頭沒家教的小孩子越來越多了,真讨厭!”
舒雅茹笑道:“哪有你這麽教的,真讓伊伊滑下來,萬一傷到他撞到他,人家家長不得跟你幹起來啊?小孩子都沒家教了,家長能有素質到哪兒去?”
舒曼秀理直氣壯道:“那也不能就讓他這麽霸着,這年頭,好東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去搶來的,死守着規矩,猴年馬月能輪得到你呀!我呀,就是把伊伊教的太好,太有禮貌了!”
舒雅茹咯咯笑個不停:“亭亭,看你媽護犢子那個樣。”
言亭面無表情盯着自己的指甲,淡聲道:“我覺得,我媽說的挺對的。”
舒曼秀一臉滿意,慈愛地看着擠在沙發上的一雙兒女,會心笑道:“真幹起來也不怕,我兒子打架可厲害呢。”
想都不用想,又是齊佑寧傳的。
言亭大病初愈,程秋來本想着再給他請兩天假,他拒絕了,周末傍晚依舊騎着車獨自踏上返校之路。
與往常一樣,即使不坐一起,他也能感受到張子涵有意無意地接近,幾乎能找到任何理由與他交談。
自上次張超群來校門口大鬧一場,背後議論她的人更多了,敢靠近她的人卻更少了,大家都怕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她,被一群社會青年堵在校門口喊着大名罵。
言亭本是個例外,可偏偏言亭也開始疏遠她了。
跟朋友打完球,他會無視她遞來的礦泉水,課間發練習冊,他總是第一時間走出教室,傍晚在校園裏遛彎,迎面遇上張子涵,言亭掉頭就走。
張子涵愣在原地,錯愕的表情令人心疼。
晚上,言亭被三個室友包圍了。
武靖和直截了當地問他:“你為什麽老躲着張子涵?”
言亭:“不為什麽。”
齊佑寧:“不為什麽是為什麽?你看不出張子涵喜歡你嗎,你這麽做讓人家多傷心!”
言亭:“我不喜歡她。”
三人皆是愣了,武靖和震驚道:“你不喜歡她?張子涵又漂亮學習又好,你幹嘛不喜歡她……咱們這麽多年交情,我們早默認你們是一對了,你看還有別人敢跟張子涵表白嗎?”
齊佑寧也皺着眉苦口婆心地勸:“就是啊!你還答應張超群會照顧人家,結果你反而還孤立起人家了,連你也跟着欺負她,你說說你……”
言亭忽地擡頭,冷笑道:“是啊,我欺負她了,你去告訴張超群,讓他帶人來揍我吧。”
齊佑寧被怼的啞口無言,回頭想尋求親哥的幫助,卻發現齊佑安一直維持一個雙目無神的空洞狀态,似乎根本沒聽見他們剛剛在讨論什麽。
夜間座談會不歡而散,直到第二天宿舍氛圍都很壓抑,一覺醒來誰也沒說話,各自洗漱完分了兩撥出宿舍門。
武靖和跟言亭作伴,路上認真對他說:“你要是真不喜歡張子涵,就應該跟她說清楚,讓她斷了這個念頭,別莫名其妙冷着,她也很無辜啊。”
“她表現出喜歡我,我表現出不喜歡她,這不是很公平嗎?”言亭面無表情大步走的飛快:“她又沒有表白,我直接去跟她說我不喜歡她?我又不是自戀狂。”
武靖和氣喘籲籲跟着他,幾乎是小跑着才追上:“走慢點老大……但你昨晚那麽說,确實太傷人了,就跟張子涵在你心裏一無是處一樣。”
言亭放慢腳步:“傷誰啊?”
武靖和猶豫道:“齊佑安啊……你沒覺得他對張子涵,很不一般嗎?”
聯想到齊佑安近期的異樣和昨晚的安靜,言亭覺得自己還是太遲鈍了。
周五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永遠是大掃除時間,言亭很喜歡搞衛生,就像把店裏打掃的一塵不染一樣,整個過程讓他感到平靜,且富有成就感。
教室裏此刻只有他一個人,他拿着一塊抹布認真擦着玻璃上的污漬,直到擦得反光,映出門口另個人影。
言亭放下抹布,轉身禮貌沖她一笑就要走。
擦肩而過時,張子涵聲音微微顫抖:“言亭,你為什麽老是躲着我?”
言亭:“你是好學生,我不想讓別人誤會什麽。”
“我想。”張子涵一番深呼吸,眼眶漸漸泛紅:“六年級的時候我給你寫過一封信,夾在你的語文課本裏,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言亭盯着遠方的天空想了一會兒,似乎有點印象。
看來她的确是表白過的啊。
“我不知道我哪裏讓你讨厭了,還是因為我哥,你讨厭我什麽,我都可以改掉,請你不要不理我。”
言亭忽然問道:“張子涵,你喜歡我什麽?”
張子涵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仔細回想着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眼中滿是動容:“喜歡你勇敢,善良,正直……細心,你跟我哥他們不一樣,你安分守己,勤奮好學……”
言亭忽然發出一聲怪笑,令張子涵的聲音截然而止。
她不解地看向言亭,卻發現對方此刻的笑容是她從未見過的輕佻,“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子涵。”
“你那麽看不起你哥,可他們叫我老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