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72
解奚琅和談夷舟到揚州時,袁羅衣正帶着歸鴻寫的信走進滄海院。
滄海院數年如一日,變化不大,只是院內習武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袁羅衣穿的素衣,背後背了一把刀,一進滄海院就吸引來不少注視。
袁羅衣視若無睹,徑直去了內院,不用弟子帶路,就到了掌門居住的小院。
掌門頭發全白了,但精神不錯,聽到弟子來報說袁羅衣求見,忙讓弟子領人進屋。
“掌門。”袁羅衣先彎腰行禮,态度恭敬道:“羅衣不請自來,還請掌門勿怪。”
掌門是袁羅衣知道的武功最厲害的人,還帶出了不少江湖名人,可掌門卻一點長輩架子都沒有,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他都十分溫柔。
“怪你做什麽?”掌門佯裝生氣:“好不容易來看我一次,羅衣非要和我說這些話嗎?”
掌門的話讓袁羅衣找到熟悉的感覺,他沒忍住笑了,切入正題道:“近來武林裏有些傳聞,不知掌門有沒有聽說?”
“那得看是哪個傳聞了。”掌門笑着回。
“跟大師兄有關的。”袁羅衣不繞彎,把懷中的信拿出來,雙手遞給掌門:“歸鴻師弟和晏笙師妹這幾年一直在找大師兄,上月聽說夷舟師弟出現在揚州城,身邊還跟了個陌生男子,兩人便一路西行,試圖偶遇。”
掌門接了信卻沒看:“然後呢?”
“他們到了平寧城,據歸鴻師弟說,他跟晏笙師妹探訪玄劍閣時,在那兒遇到了夷舟師弟,還從他身上得知大師兄沒離世。”
解奚琅是那一批滄海院弟子心中過不去的坎,揚州解家被滅滿門的消息傳來,除談夷舟不顧院內宗訓,直接跑去揚州外,以晏笙為首的一衆弟子也帶着武器要去揚州。只是滄海院不參與江湖紛争,他們彼時還是滄海院弟子,不能這樣做,否則事情就鬧大了。
這些年談夷舟天南海北的尋找解奚琅,袁羅衣等人陸續離開滄海院,加入了不同的宗門,可他們沒有放棄,仍各自努力,為尋找解奚琅貢獻一份力。
收到歸鴻的信,知道解奚琅沒死時,袁羅衣攥着信怔愣了許久,才啞着嗓子說了一句:“我就知道。”
解奚琅是滄海院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他不可能那麽輕易死了。
“夷舟師弟答應帶大師兄去見晏笙師妹他們,但最後他們也沒見到大師兄,所以我猜大師兄暫時不想見我們。”袁羅衣道:“大師兄還活着,掌門您可以放心了。”
滄海院雖不參與江湖事,卻不會錯過任何江湖消息,近些日子江湖裏紛紛揚揚的各種小道消息,掌門是知道的,所以解奚琅沒死一事,掌門也早就聽說了。
想起這位溫潤如玉,後面卻遭巨變的弟子,掌門不免心疼,道:“你們大師兄看着溫溫柔柔的,其實很犟,家裏又發生這種事,在大仇得報前,他是不會見你們的。”
袁羅衣心裏明白:“那夷舟師弟呢?”
“他不一樣。”掌門道。
解奚琅拜入滄海院拜入的早,那時他還很小,皮膚白白的,像一顆糯米團子。習武很苦,解奚琅卻從未叫過苦,什麽都學的很認真,還特別知禮,讨人喜歡的緊。
後來滄海院弟子漸漸多了起來,解奚琅也長大了不少,就擔起大師兄的責任,開始教導師弟師妹。小孩總會鬧矛盾,但神奇的是,解奚琅總能處理得特別好,院內弟子也都特別喜歡這位大師兄。
只是在掌門看來,解奚琅是孤獨的,雖然他身邊不缺人,但卻極少有人走進他心底。解奚琅對師弟師妹好,這是他人好,是他做的好,而師弟師妹喜歡解奚琅,同他關系好,解奚琅也将這些人視作朋友,可又總少了點什麽。
于是掌門收談夷舟為弟子,讓他成為解奚琅親師弟。談夷舟不同于別的弟子,他是受過解奚琅恩的,更為重要的是,談夷舟和解奚琅一樣,是另一種倔。
談夷舟沒讓掌門失望,在成為解奚琅的親師弟後,他以一種強硬不容拒絕的态勢擠進了解奚琅心中,成為有別于晏笙等人的特別存在。
“羅衣糊塗了。”袁羅衣恍然一笑,心想真是過去太久了,他竟然忘了談夷舟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掌門笑笑沒說話。
袁羅衣這次來滄海院,除了送信,還有另一件事要辦:“掌門。”
“何事?”
七年前解家出事,他們因為還是滄海院弟子,暫時不能出手相助。這些年大家都離開滄海院,不再受院訓束縛,若誰再欺負解奚琅,他們定叫那人後悔。
袁羅衣只是好奇掌門的态度,當年解奚琅“死”後,掌門悲痛萬分,如今得知解奚琅沒死,還大仇未報,不知道掌門是不是還會像當年一樣。
袁羅衣糾結該如何開口,掌門卻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知道我會怎麽樣?”
心思被戳破,袁羅衣尴尬地笑了笑,點頭如實道:“對。”
“你覺得我會怎麽做?”掌門不答反問。
袁羅衣道:“羅衣不知。”
“小琅當年離開了滄海院,不算滄海院弟子,滄海院師出無名,加之滄海院有訓不參與江湖紛争,盡管解家的事不一定跟江湖有關,但種種原因加持下,滄海院沒有插手解家被滅門一事。”
聽到這裏,袁羅衣以為他懂了掌門的意思:“掌門的意思羅衣懂了,羅衣這就......”
“你懂什麽?”掌門打算袁羅衣,眼中閃過殺意,話裏只剩冷了:“小琅爹娘不在了,但他還有滄海院呢,七年前滄海院守規矩了,讓小琅受委屈了,現在誰欺負小琅,就是與滄海院為敵。”
“羅衣你寫信給歸鴻,讓他告訴夷舟,就說:‘放心去做,出事了還有滄海院呢’。”掌門道。
袁羅衣先是一愣,随後大喜,應道:“羅衣明白。”
*
解奚琅心不是石頭做的,談夷舟又是真關心他,聽完他說的話,解奚琅不可能真毫無觸動。但解奚琅沉默半響,還是沒有如談夷舟願開口,只是這次解奚琅不是一句話都沒說。
“現在我不想說。”解奚琅垂眼,避開談夷舟充滿希冀的眼神道。
現在不想說,就是願意說的意思。
談夷舟松了口氣,笑笑道:“現在不想說就不說,以後再說也一樣的。”
解奚琅沒接話。
談夷舟不在意解奚琅的沉默,只強調道:“我可以等師哥願意跟我說的那一天,等多久都行,但師哥不能再什麽都自己扛。”
這句話好接的多,解奚琅沒再沉默:“習慣了。”
解奚琅又不是受虐狂,非給自己找罪受,可不管是當初他墜入山崖,遇到一個瘋子老人,還是後面從崖底上來,解奚琅身邊沒有別的人,他只能靠自己。
“可以慢慢改過來。”師哥的話聽得談夷舟心碎,他頓了頓,道:“以後有我呢。”
解奚琅擡起頭,看了談夷舟一眼,沒說好還是不好。談夷舟了解解奚琅,知道若不求個準确的回答,這事兒就做不得數。
“師哥?”談夷舟追問:“你記住了嗎?”
解奚琅盯着談夷舟看,望見談夷舟眼底他的倒影,頃刻後,解奚琅偏過頭,低聲道:“我試試。”
得到一句試試已經很不容易了,談夷舟不敢貪心索要更多的承諾,他拿起勺子,繼續吹粥,滿臉笑容道:“先喝粥。”
看着低頭給他吹粥的談夷舟,解奚琅沉寂許久的心緩緩淌過一股暖流,讓他一時恍惚,以為這七年都是他的夢,其實解家沒被滅,他和談夷舟一直在一起,沒有過分別。
然而體內翻湧的涼意,卻不斷在提醒解奚琅那一切只是他在幻想——解家沒了,父母死了,他跟談夷舟也很多年沒見了。
“師哥。”談夷舟帶笑的聲音響起:“張嘴。”
匙子盛着粥喂到解奚琅嘴邊,他張嘴喝掉粥,溫熱的粥下肚,驅散寒意,拉回解奚琅跑遠點思緒,讓他從幻想回到現實。
解奚琅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專心喝起粥來。
是真是假重要嗎?是幻想還是事實重要嗎?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七年過去,談夷舟又來到了他身邊,讓他不再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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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想上首頁某個榜單,所以更新有點壓字數,現在就是能上就上,不能上拉倒,反正我寫爽了嘿嘿(意思是我說周四再更新的話不作數了,我今天就來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