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番外 關于那個曾經在咖啡廳打零工的漂亮姐姐
第23章 番外 關于那個曾經在咖啡廳打零工的漂亮姐姐
番外關于那個曾經在咖啡廳打零工的漂亮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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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雅秀坐在會議室內的人體工學椅上, 深呼吸了一口。
她即将面臨在這家公司的最後一場面試。
從無領導小組面試到一面二面三面,因為崗位的特殊性,她還需要再迎接董事長的親自面試。
別人都很驚訝,她竟然能一步步走到這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背後付出了多少。
李雅秀其實不是一個特別勤奮的人。
她家境一般, 但也算不上窮,她父母雖然有些重男輕女,對弟弟有求必應, 但對她也算不上苛刻。
該有的她也會有,只是弟弟想要就能要,她要是想要,就會被指責事兒多。
父母從小就跟她說, 要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但他們讓李雅秀考好大學的原因不是因為要她多有出息, 而是因為好大學出來的女孩子, 能要到更高價格的彩禮。
她曾經在堂姐相親時, 聽見大伯和男方父母“讨價還價”:
“我們家閨女可是一本出來的, 你就給這麽點彩禮, 不行不行, 至少得這個數。”
因為考上了好大學,所以堂姐的彩禮比只上了個專科的表姐多了兩倍。
在大人們讨論這些的時候, 堂姐就在後面的房間裏看書。李雅秀跑回房間,問堂姐關不關心自己的彩禮多少, 自己可以偷偷告訴她,誰知堂姐一邊翻着書一邊道:“這有什麽好關心的?我-幹嘛要關心人販子把我賣了多少錢?”
她說得輕描淡寫, 但那時候還小的李雅秀,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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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雅秀只是覺得,不該是這樣。
可應該是什麽樣呢?
高考畢業後,李雅秀考上了S大,這是全國排名TOP3的大學。
村裏從沒有人考出過這樣好的成績,紅色的慶祝橫幅在村口就拉了起來,唢吶和鼓聲敲打了一天一-夜,連隔了幾十裏地的村子,都知道這個村出了個好大學的學生。
他們都議論紛紛:
“你說是不是得晚一年讀書才好啊?孩子大腦發育得好。”
父母為了讓李雅秀平時多照顧弟弟,所以李雅秀晚上了一年學,和弟弟同年入學。
而同一個父母所生的弟弟,只上了一個專科。
父親最開始很高興,可是高興着高興着又不開心,責怪是不是李雅秀在肚子裏搶了弟弟的聰明才智。
李雅秀覺得他們簡直是無理取鬧。
弟弟要上的專科的學費很貴,對家裏來說是一筆不小負擔,若是供弟弟上學,就沒有錢再給李雅秀交學費了。
哪怕李雅秀的學費,只是弟弟的零頭。
村裏想要跟李家結親的人排起了長隊,他們都想要未來的子孫有這麽好的基因,考上這麽好的大學。
甚至不少人放出話來,願意等李雅秀四年,大學畢業後再結婚。
再後來,消息越傳越遠,鎮上、縣裏,都有人來提親,聽說李家供不起孩子上學,表示可以讓兩個孩子現在結婚,由夫家供應李雅秀上學。
父親一聽這話就動了心思。
這會兒将李雅秀嫁出去,不僅可以獲得高額彩禮,全家都受益,弟弟幾年的學費無憂,甚至還可以在縣裏買個房子,一家人搬去城裏。
但他沒想到,這個提議得到了李雅秀的強烈反對。
她表示自己絕對不可能現在就結婚,在父親憤怒地要拿掃帚打她時,她道:“有本事你打死我,你打死的不是我,是你憑空蒸發的一百萬。”
李雅秀如願以償地上了大學。但代價是,學費父母出,每學期只給她一千學雜費,剩下的就沒了。
走之前,母親舍不得,偷偷給她又塞了兩千。
在離開家的前一天,李雅秀找到了堂姐,說自己要去上學了。
其實最開始她很迷茫,她覺得嫁了好像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也可以上學。
可堂姐跟她說:“不要。”
不要現在就這樣糊裏糊塗地嫁人。
“雅秀,你才19歲,你還有廣闊的人生。你連自己是誰都還沒找到答案,為什麽要去做別人的新娘?而且他們用一百萬的彩禮娶你,若你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他們真的不會心生怨怼嗎?”
李雅秀似懂非懂,但她看着成婚後日漸憔悴的堂姐,決定相信她的話。
李雅秀不介意吃苦,不介意挨餓,但她害怕堂姐說的,被人指手畫腳埋怨一輩子的人生。
在這場大家都有利益可享的交易裏,只有她這個“商品”,沒有享受到任何利益。
李雅秀上了大學。
她選了建築學,這是她自己選的專業,選的原因不是她多熱愛建築,而是因為分高,不想浪費,而建築學是S大裏分最高的。
大一剛入學便要進行繪畫考試,她那時才知道這個專業對畫畫竟然還有要求。看着大家畫得栩栩如生的素描,李雅秀懷疑自己要被清除出這個專業了。
但那天晚上做了個夢,夢到她被調劑到其他專業後,父親罵她廢物,說反正你沒本事,幹脆回來結婚,還能給家裏回點本錢,于是她被吓醒了,發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學會畫畫。
她沒錢去找老師報班,就只能厚着臉皮去求教畫得好的同學,給她們買一點小零食作為感謝。
宿舍裏的姑娘們都很好,他們一點也不覺得李雅秀很煩,耐心地教她透視,教她排線,教她握筆……
就這樣徹夜不休地練習,李雅秀成功通過了測試,成了正式的建築學學生。
為了生計,她在閑暇時去學院樓下的咖啡廳打工,時薪很低,但是很清閑,她可以一邊學習一邊工作。
她其實并沒有很喜歡建築學,學到大二時便有些疲乏,但她還算聰明,所以學習成績一直在中等晃蕩。
可她不幹建築,又能回去幹什麽呢?
她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專業。
她很少跟父母打電話,但每次放假一回家,父親總是要同她說,讓她以後找工作時選離家近一點的,或者就在縣裏找,這邊人脈多,能給她找個好人家。
可是她的工作真的重要嗎?堂姐原本也有個不錯的工作,可結婚生了小孩後就辭了,在家作家庭主婦。
學歷也好,工作也罷,似乎都只是為了在結婚談彩禮時有個好價錢。
而結了婚後,就都不重要了。
在這樣的疑惑于腦中盤旋時,李雅秀遇到了一個姐姐。
這個姐姐和她并沒有關系,聽學長李柏钰說,這位姐姐是學院那位出名的帥哥男神魏老師推薦過來的。
魏老師很好看,姐姐也很好看。
姐姐經常請假,但按時上班的時間也不少,因為她們兩人都在前臺,李雅秀很榮幸地擁有了一個經常和漂亮姐姐聊天的機會。
“姐姐為什麽要來打小時工。”
“當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啦。”
“和魏老師有關嗎?”
“有關。”
李雅秀很羨慕,這樣能直白地知道自己的目的,并且付諸于行動的人,真的讓她很羨慕。
可讓她更覺得驚訝的是,這個姐姐明明是沖着魏老師來的,按理來說,她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在這件工作上——更何況這件工作本身對她也沒太多要求,可她學得很認真。
她會一遍遍地練習拉花,咖啡不好喝,她會反省具體原因,等到她離開時,別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泡得有多棒,只有李雅秀知道。
她真的很厲害。
李雅秀問她:“姐姐為什麽要這麽認真?”
她回答:“反正都做了,不如認真一點。反正也沒有別的事要做,不是嗎?”
李雅秀忍不住道:“我可以問姐姐一個問題嗎?”
姐姐笑道:“你不是一直在問嗎?”
李雅秀不好意思道:“我現在學的是建築,但我不太喜歡建築,那按姐姐這個說法,我現在反正已經在這個專業了,應該好好地把建築學學完嗎?”
姐姐問道:“你有別的想做的嗎?”
李雅秀搖頭:“沒有。”
“那你有嘗試尋找過嗎?”
尋找?
李雅秀還真沒嘗試過。
“有時候你喜歡做什麽,想要做什麽,不是憑空想就能想出來的。你要去嘗試,要去做,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就像建築學,你報考入學前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吧,入學後不就知道了嗎?”
李雅秀道:“可我已經學了建築學,難道退學去考其他專業嗎?”
姐姐道:“不是哦,很多嘗試,并不一定要學這個專業才知道。更何況現在很多大學學的內容,跟進入職場後是兩碼事。”
李雅秀道:“那應該怎麽做?”
姐姐眨眨眼睛:“去實習。”
“實習?”
短暫的疑惑後,李雅秀很快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她還年輕,這是她的資本,一無所有反而可以讓她有更多選擇。
她開始研究不同的實習崗位所要的需求是什麽,開始制定計劃。
可很快,在一通父母的電話* 後,她産生了新的疑惑。
“如果我不想結婚,應該怎麽做?”
姐姐道:“還是工作。”
要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不需要依靠父母,自然就能慢慢擺脫父母的束縛。
最重要的是,彩禮獲得的一百萬,和她毫無關系,卻需要她搭上一輩子。但工作獲得的一百萬,确實實實在在歸她所有。
李雅秀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想跟姐姐說謝謝,卻得知姐姐已經離開了咖啡廳。
很快,魏老師結婚的消息傳來,他們說魏老師“娶”了個豪門,李雅秀一搜姐姐的信息,才知道姐姐有多厲害。
原來女人,可以不用只是相夫教子,也可以在婚後,讓丈夫讓步回歸家庭。
李雅秀知道,魏老師這樣的男人少見,江姐姐這樣的女人更是少見,但這并不代表,自己不可以按姐姐說的,努力賺錢武裝自己。
大四那年,她因為口齒伶俐性格外向,又對很多職業有所了解,頭腦靈活,于是被一家公司的總經理聘用為總經理助理。
工作的地點在S市,一個離家千裏的地方。
她寒暑假不肯回家非要在外面實習打工時,父親一邊覺得這孩子還挺懂事,一邊産生了不好的預感,而此時她做的這個決定,直接點燃了隐藏在一切矛盾之下的引線。
父親在電話中指責她不孝,讓她盡快回來,說弟弟就很孝順,知道回家陪父母。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在粉飾太平的語言之下,實際情況是弟弟專科讀三年,去年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
父親本就不高的收入因為弟弟年歲漸長花錢變多後更顯吃力,家裏急需一筆錢來過上好日子。
李雅秀作為家庭裏的理財産品,到了要被套現的時候。
“你趕緊回來!女孩子去那麽遠的地方工作做什麽?你那個什麽……什麽助理工作是幹什麽的?反正就做助理,什麽事有老板頂着,你能幹-你弟自然也能幹,你跟你老板說,你回來後,讓你弟過去。”
李雅秀在電話那頭笑了。
她沒想到父親不僅要用她換彩禮,還要榨-幹她最後一點價值,讓弟弟頂替她的工作。
物盡其用,不過如此。
可她沒想到,這次提出反對意見的,是一直沉默的母親。
這個她一直以為是父親“幫兇”的母親,平靜地對父親說:“雅秀 有出息,名校畢業,現在又在城裏找了工作,比弟弟出息。你就讓她去吧。”
父親疾言厲色:“那她不回來,她不嫁人,拿不到彩禮,弟弟娶媳婦怎麽辦!”
母親道:“那就讓弟弟自己想辦法。沒道理姐姐從小讓着弟弟,吃了這麽多苦,到頭來還要賣了自己給弟弟娶媳婦。”
電話那頭的李雅秀,突覺鼻頭一酸。
父親震怒:“誰讓她是個女兒的!女兒就得這樣!”
“她要是聽你的話,任你擺布我也不說什麽了,可她現在有自己的想法!”母親也提高了聲音:“女兒就不是人了嗎!她想做的事也不會花你一分錢,你為什麽不讓她去做呢!”
“我以前養她沒花錢嗎!”
“那你給弟弟花的不是更多嗎!”母親道:“那你為什麽就要女兒還錢!”
“你現在這是幹什麽!弟弟不是你兒子?”
“弟弟是我兒子!但雅秀也是我女兒!”
母親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李雅秀聽不得這種,甚至有一瞬間她産生了回家的念頭。
她突然理解了為什麽堂姐會如此淡定地在明知結果的情況下邁入痛苦,無非就是舍不得父母再争吵下去。
懂事的孩子,總歸是要吃點虧的。
她不知道母親和父親聊了什麽,總歸最後,父親沒再打來電話,似乎是忘了自己這個女兒。
而母親對她說:“別怕孩子,媽媽沒用,幫不了你太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一切看起來都在變好,但其實人生從來不會一帆風順。
總經理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他的最大快樂,就是調-戲小姑娘。
工作要做的不少,還得應付惡臭男。
李雅秀只覺得筋疲力盡。她有時會翻開姐姐的社交媒體,或者通過魏老師的社交媒體看看姐姐的動态,然後關心一下姐姐的公司。
看着姐姐都在那麽努力工資,她自覺自己也不能懶惰。
就這樣靠着榜樣的力量,李雅秀堅持了一段時間。
某日她實在幹不下去了,在被騷擾時一怒之下辭職,在自己的小出租屋裏刷着招聘信息,無意中發現姐姐的公司正在招聘總經理助理。
但要求是有娛樂公司相關經驗,她沒有。
她給姐姐發哭哭表情,說錯過了一份好工作,姐姐笑着回要不要給她走後門。
瞬間的驚喜後,李雅秀又壓下了這種情緒。
她不知道姐姐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但就算是真的,對于李雅秀來說,此時開後門進去後自己距離崗位相差的距離有多大,自己未來就會有多痛苦。
正了正神色,她問道:“姐姐,這個公司你會一直開下去嗎?”
姐姐很快回複:“當然。”
李雅秀認認真真,一字一字打道:“那你等我。”
姐姐說,好。
李雅秀抛棄了原本的總助光環,從大廠離職,進了一家小娛樂公司。
原本的同事同學都不理解,覺得她這麽年輕有為,不該做這樣的選擇。
這不僅是工資大跳水,從總經理助理變成小網紅的助理,說出去也沒面子。
但李雅秀毅然決然地做出了這個選擇。
她是個聰明姑娘,她知道,在當下女性高管偏少的情況下,她需要找到一個值得跟随的女性高管是件非常艱難的事,而她的能力也不在創業一途,所以沒有自己白手起家的可能。
而這個一直引領她前進的榜樣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為何不嘗試着,去做這個自己認為最正确的選擇。
在她入職的第三個月,母親去世了。
她回家後才知道,母親為了讓父親同意她在外面工作,為了讓沒工作的弟弟餓死,她外出做保姆補貼家用,去外面照顧別人,回來還得照顧這父子兩。
病了不敢去看病,也不敢告訴任何人。
每次李雅秀問她身體怎麽樣,她都說挺好的。
挺好的。
父親重提讓李雅秀回來結婚的事,但李雅秀沒有理她,她只是搶走了母親的骨灰,揚長而去。
父親追不上她,因為他連高鐵票也舍不得買。
李雅秀也沒有給他和弟弟留一分錢。
堂姐說父親罵了她整整一周,李雅秀問:“你是來勸我的?”
堂姐說:“不,我是來誇你的。”
誇她沒有辜負,母親為她鋪就的這條路。
李雅秀在小娛樂公司從最基礎的助理做起,一點點坐上了經理的位置,就在領導想繼續給她升職時,她選擇了退出。
“很感謝領導的信任,但實話實說,我想要更廣闊的未來,很抱歉。”
這個公司,終究還是太小了,領導人眼界太低,太容易滿足。
但李雅秀不是。
她有很大很大的夢想,有很多很多想要完成的目标。
辭職後,她向姐姐的公司,投遞了簡歷。
魏老師除了上課,基本已經不再接項目,而姐姐的公司越來越好,已經成了行業的标杆。
不愧是姐姐。
最标杆的,是姐姐懷孕那年,帶頭休了一整年的假,孕期結束後更是由魏老師承擔了大部分育兒職責,自己在恢複狀态後返回了職場。
于是下面的員工開始學着老板一樣休假。
這是個不會因為産假而被開除的地方,甚至會給予更多人文關懷。
人事和李雅秀說起這個時非常驕傲,而李雅秀雖然已經知道了,但依舊聽得很開心。
她不一定會結婚,但她為能有機會入職一個充滿人文關懷的企業而高興。
“那麽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關了。”
人事将她帶到了會議室裏。
“請在這裏稍等片刻,江董馬上就來。”
李雅秀點了點頭。
人事經理出去了,有小姑娘上來,給李雅秀倒了杯水。
她道了聲謝謝,而後坐在會議室內的人體工學椅上,深呼吸了一口。
門被推開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走了進來,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有越發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場。
“江董。”
她第一次叫了這個稱呼,莊嚴而鄭重。
而對面的江臯聽見這個稱呼後,輕輕一笑,道:“你來了。”
李雅秀微微一證。
她記得。
原來那不是玩笑,是真的期盼。
她露出笑容:“是的,我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