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跳窗
心燒起來 跳窗
“停霄, 你要給地板抛光嗎?”
同清泉看見向停霄在客廳提着拖把磨蹭,說,“這邊的事兒還沒做完。”
“來了。”
向停霄回應, 他漠然看了路千裏一眼, 拖着拖把走開了。
路千裏的頭又開始痛了。
泰山之怒,沒有伏屍百萬, 倒使千裏流血。
向停霄和同清泉囑咐了他們幾句,在天完全黑之前離開了。
“千裏你……”
同塵一邊說話,手按下門吧, 打開路千裏卧室門。
路千裏不同尋常的安靜, 同塵一進門便與坐在床邊的人面面相觑。小路毛衣合着秋衣一起撩起來,露出漂亮的腹肌,橙黃燈光下恍如珠光, 照的肌肉上敷了一層珠光一般。
路千裏掙紮着從毛衣裏露出一只眼睛與他對視。
這羊毛衣卡洋脖子。
路千裏安靜坐在床邊,他心裏倒數, 五、四……同塵一定會狼狽臉紅的退出去, 還能把他門關出爆破音效。
他一句話不說,盯着同塵,深邃眉骨下的淺色瞳孔在暖光下默默縮小, 心裏默默數:二、一
——“我幫你脫。”
“……”
同塵順手關上門,羊入虎口般天真地走向路千裏。
路千裏眼見人走進, 身前投下同塵走來的陰影,他瞳孔微微睜大, 手臂不由一掙紮。
“嗷!”
“!”
同塵連忙走上前, 拍掉路千裏不受控的手,“不許動!笨死你算了。”
路千裏不敢動了。
同塵伸手幫他脫毛衣,因為擔心他後腦勺的緣故, 同塵靠的很近,動作慢而小心。
帶着涼意的手指在路千裏頸間跳躍。
沉靜包容的岩蘭草木質香圍繞着他,若隐若現。
路千裏深吸一口氣,臉和耳朵都憋紅了。
他好像要燒起來了。
脫下毛衣夾秋衣,同塵微涼的手指摸進路千裏後腦卷毛裏,像安撫又像撓癢癢。
同塵擔憂道:“本來腦子裏面就有包。現在外面也長了一個…啊!”
同塵被摔得眼冒金星,即使有軟厚床墊做緩沖,可耐不住摔他的人雙手使力,就像被惹惱後氣急敗壞的反抗。
同塵塵怒而睜眼,卻忽然又被很重的被子壓住。
路千裏隔着被子,伸手按住同塵大腿,經驗豐富的他知道,現在不按緊同塵的腿,待會兒同塵塵得亂踢一腳把他踢飛。
隔着被子,仍然能聽得出同塵非常生氣,“路千裏你反了天——”
隔着被子,同塵感覺被子上壓了一雙大手,路千裏竟然捂他嘴。
“塵塵。”
同塵猜測自己被悶的有點暈了,不然為什麽覺得路千裏的聲音很沉悶呢?
“我後腦勺被你一摸,感覺又腫了,怎麽辦?”
路千裏上半身被脫光了,下身穿着小狗睡褲,幸虧不是先脫的睡褲,不然真要把這輩子的臉都丢光了。
“唔?”同塵一聽,又開始蛄蛹,“給我瞧瞧。”
路千裏半跪在地上,伸開雙臂把人抱緊。
“這屬于內傷,除非你屬ct的,看了也沒用。”
被子裏繼續掙紮,“我簡稱tc的。”
“……”
路千裏把人包裹好,按着位置輕輕拍拍同塵的腦袋,“我要洗澡了,你也早點回去睡覺。”
說完,他手一撒,就往浴室裏跑,趁着同塵還沒起來,門一關一鎖。
感謝這小別墅一室一衛,不然他今天只能把同塵裹着放到門外了,到時候同塵一定會有一種被掃地出門的羞恥感,他會死的很慘。
同塵悶紅了臉蛋,爬起來時,早已不見路千裏身影。衛生間亮着光,隐約可以看見影子。
他站起來,走到衛生間猶豫半刻,狀似無意壓了壓門把手,
按不下去。
笨路居然鎖門了。
防誰?
“你腦子有問題,可以洗澡嗎?”
路千裏在浴室裏斟酌,一時分不清同塵是在罵他還是關心他。
怎麽輕微腦震蕩說的像是他腦癱了一樣?
“患者生活可以自理。”
路千裏隔着門回答,他三兩下把褲子脫了,準備打開水洗澡。
這下該走了吧。
同塵猶豫好一會兒,還是問,“要不要我幫你?”
他聽見浴室裏‘嘩啦’一聲,水流開到最大砸出水聲。
浴室裏咳嗽了兩聲,半響才回複,
“我沒事兒,你站外面我緊張。”
同塵疑惑,他又不是真ct,還能透視掃描不成。而且路千裏哪裏他沒有見過?
同塵站了一分鐘,裏面除了水聲沒什麽動靜,他終于放了放心,關上路千裏門走了。
路千裏在浴室裏扶牆,剛剛塵塵語出驚人,熱水澆了他一臉,他還望嘴裏鼻子裏灌了大口。
同塵的關心就像暴風雨,要麽一直不來,要麽一來來很多。
路千裏怨夫般給自己擦身體,不娶何撩。
今天的事太不可控,他居然當着同塵面失态,要不是那一床被子遮住同塵的視線,同塵塵會被吓暈吧。
變态就在他身邊,還僞裝成好狗,同塵塵一定會非常生氣,眼睛微微睜大,氣得從脖頸紅到耳朵……住腦!
小路猛擊自己腦袋,又立刻痛得抱頭蹲下。
次日,放學時間。
路千裏坐在院子裏,文赫三人推門進來。路千裏平穩地收回視線,驟然一頓,他大聲:
“塵塵呢?”
文小二被忽然出聲的病患吓了一跳,他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老師找塵塵有事兒,他讓我們先回來。”
路千裏皺眉,從輪椅站起來,伸手套上外套,“怎麽不等他?”
“唉唉唉。”文小二和趙梧樹伸手把他按回去,“患者你不要亂跑,數學老師找他商量競賽呢,他帶了手機的。”
路千裏便伸手摸手機。
另一邊。
本該在安靜的辦公室讨論競賽的同同學,現在提着袋子在吵鬧雜亂的菜市場張望。
他一身學生校服,一副迷茫生面孔,落在菜市攤老板眼裏簡直待宰羔羊,不坑他一筆自己良心都過不去。
四面八方都有老板招呼,
“小同學,你買什麽?”
“來我這兒看看,我這兒什麽都有。”
同塵眼花缭亂。
他随便走到一個看起來比較面善的阿姨攤子前,“阿姨,請問什麽蔬菜可以煮的清淡又富含維生素?”
阿姨不懂維生素,她只知道自己的豌豆颠再賣不出去明天就老了。
阿姨笑眯眯的,“豌豆颠啊,我這兒的正新鮮,掐的都是最嫩的。”
同塵低頭用手機搜索,阿姨面色一慌,她也不知道豌豆颠有沒有維生素啊?
幸好豌豆颠是全面的選手,它既有氨基酸還有維生素,而且同塵知道它煮湯清淡好喝。
小路被小靜阿姨養的不挑,豌豆颠煮湯,不需要董小靜發揮任何廚藝,反而是難得的好吃。
往好聽的說,菜市場有一股煙火人間味道,直截了當些,這裏生肉魚鮮與各種蔬菜混合在一個棚子下,臭臭的。
同塵有點擔憂看向豌豆颠,青幽幽葉子上還有水珠,幸好還是蠻出淤泥而不染的。
“可以,幫我稱……稱一鍋的量。”
阿姨,“……”
乖成這樣,她良知都有一點痛了。豌豆颠不壓稱,而且大家都只吃最末梢的一點菜葉,所以價格相當沒良知。
她掐的豌豆颠水分多,留尾最長,壓秤不說吃着還老,不然也不至于留到下午。
阿姨想到自己女兒也和這男生差不多大,笑了笑,“我幫你掐一下。”
同塵微睜大眼,感激,“謝謝您。”
阿姨人真好,他再站在這裏忍一忍菜市場的味道也沒什麽了。
同塵也連忙伸手,他學着阿姨那樣摘。
五分鐘後,同塵付了錢,指尖冰涼的提着一袋子豌豆颠走了。
現在是冬天了,天黑的早。
出校門時還不是很冷,沒過兩小時,氣溫便驟降,風呼呼吹。
今早沒有人為同塵戴圍巾,他只能把下巴埋進羽絨服裏躲躲。
今早也沒有人強硬地捏着他臉,哼哼笑着替他抹面霜。
風像無形的刀片,刮的臉生疼。
電話響起,同塵一看,是路千裏的。
“怎麽還不回家?老登把你挾持跑了嗎?”還不等同塵說話,“等等,你身邊風聲好大,我們回家路有風口嗎?!”
同塵驚詫于小路的觀察能力,腦子壞了好像更好使了嗷。
“和老師在校外走了一截,很快就回來。”
同塵想換只手接電話,但四指僵勁不能動。
“還有多遠,要不要我騎車來接你?”
“?”
同塵思考了兩秒,才得出路千裏嘴裏的車指的是淪為他們玩具的輪椅。
“你那車敞篷的,我無福消受。對了,你告訴小二我要回來吃飯了。”
路千裏疑惑地點點頭,還想繼續說話,同塵便率先把電話挂斷了。
路千裏還算聽話,他驅使輪椅移動到文赫身後。
對文小二道,“塵塵快要回家吃飯”
文小二猛擡頭,“什麽?你說你閑的扯蛋?!”
路千裏,“?”
他扯什麽也不會扯……強烈的推背感讓路千裏住腦,文小二推着他的輪椅往外走,
“可不能閑下來,我逮你去散步!”
他大可以腳剎,但想了想,出去大概率還能偶遇塵塵,便扶着輪椅躺平了。路過玄關,路千裏叫停,扯下一條圍巾,往自己羽絨服裏一揣。
文小二默默不做聲,好像孕肚嗷。
他不敢說,不然路千裏應該會塞進背裏,變成忍者神龜。
笨蛋塵塵,路千裏想,明早不能睡懶覺了,不然同塵要凍成病號跟他一起躺家裏了。
他們走得是平時學校到家的那條路,小區裏有好幾個轉彎,蜿蜒曲折,路千裏暗暗期待,也許下一個轉彎,迎面就要碰上同塵,臉蛋可能被吹紅,兩只手緊緊揣在兜裏。
他會站起來,把溫熱的圍巾裹住同塵半張臉,只露出他漂亮漆黑的眼睛疑惑地眨兩下。
……
“……”
路千裏張望了一下,都快溜了兩個小區了,他的塵塵呢?
“同塵呢?”
不愛走小路嗎?
身後文小二啊了兩聲,驚訝道:“剛剛塵塵給我發消息,說他因為送老師,所以走的小區後門,已經到家了。”
小區裏每家每戶都點亮了燈光,精心烹饪的飯菜香透過冷風飄來。
路千裏在輪椅上做了十多分鐘,再火熱也該手腳冰涼了。
文赫嗅嗅,“家家酒肉香。”
“……”
路千裏挖出圍巾往自己脖子上一揣,提着輪椅往家裏走,冷得要死了,他顫着牙,
“再不走,路有凍死骨。”
“唉!等等我!”
路千裏終于把自己跑熱了,他打開門,幾人已經坐在餐桌邊緣等人了。
家裏開了暖氣,同塵卻還穿着厚毛衣,看來是被凍老實了。
路千裏快速地把羽絨服脫掉,再把毛巾挂到衣架上。
快步走到同塵面前,同塵塵仰頭看他,“幹嘛?”
路千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包住同塵的臉,同塵瞬間倒吸氣,
“啊路千裏!好冰!”
文小二氣喘籲籲地關上門,看見這一幕,懵了。
他跑出幻覺了?
路千裏不解氣似的還捏了捏同塵的臉,惡狠狠,
“為什麽沒有戴圍巾?嗯?也沒有塗面霜,現在是皮糙肉厚的塵塵嗎?”
同塵拍開他的手,用力一抽,很響亮一掌抽在路千裏手掌上。
路千裏松手。
小路:“呵,不疼。”
他才是真正的皮糙肉厚。
剛剛從小區跑回來,帶着圍巾他腦袋都很冷,何況他還跑起來能發熱。
同塵沒戴圍巾,一個人在漆黑不熟悉的路上亂竄,電話裏風聲還那樣呼嘯,路千裏簡直懷疑同塵找了一處地方搞狹管效應實驗。
“滾!”
同塵生氣地說。
路千裏偏不,他徑直坐下,提起筷子,看向餐桌上發愣兩人和門口站着不動的文小二,
“看我幹嘛?我臉上有菜?。”
文小二咽了一口口水,臉上有菜不至于,渾身是膽是真的。
他心道路千裏完蛋了。
文赫默默端着碗坐到路千裏對角線的桌子邊,待會兒同塵訓人可別誤傷到他。
路千裏站起來,乘了兩碗豌豆湯,“今天老師找你聊競賽?”
同塵還在生氣,可他看着路千裏端在手裏輕攪的豌豆颠葉子,暫時憋氣。
“嗯。”
路千裏卻沒有喝,這湯冒着騰騰的熱氣,他吹了吹。
“有沒有什麽學長啊?”
同塵眉心一跳,瞪眼道:“你要喝就喝!不喝就滾。”
路千裏:“?”
他們這段問答因果關系在?
好生硬的轉移話題,路千裏心裏一緊,同塵生氣的模樣也就變成了心虛嘴犟。
可瞧着同塵瞪眼看他手裏的湯,路千裏不敢再問,他得謹慎這海碗熱湯都淋他狗頭上。
路千裏抻筷子夾起豌豆颠往嘴裏塞。
同塵還是瞪他。
他心裏醋得兇,下嘴也毒,路千裏皺着眉吃完,
“今天阿姨喝醉了?第一次吃到這麽老的豌豆颠,難以咽下。”
他說完,驟然感覺氣壓下降很多帕。
“……”
同塵重重放下筷子,轉身就往樓上走。
路千裏呆滞了一瞬,他捏着碗筷,忽然有點心慌。
趙葉桐生氣的放下筷子,“路千裏你太過分了,這是塵塵特意去菜市場摘的。”
“……”路千裏手一抖。
二樓某間門傳來“哐當”一聲。
路千裏把整個湯碗拽到自己面前,蓋上蓋子,環視三人,“這是我的,你們不許吃!”
霸占完食物主權,路千裏噔噔噔往樓上跑。
門早被反鎖了。
路千裏跪在門邊趴着嚎。
文赫冷笑,“發兵還擇吉日——遲了。”
同塵坐在書桌前,眼裏怒火熊熊燃燒。
桌前擺着各科老師送給路千裏的試卷大禮包,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和詳細分析。
看得出寫着幾份試卷的人多麽用心,是不用言語都能看懂的最佳知識點講解。
同塵擡筆,想把試卷筆記全部劃掉。
就當好心喂了狗,不對,是好心喂了白眼狼。
現在白眼狼甚至不在門外叫了。
可這些試卷他寫了好幾晚,廢了他好多筆墨和心思。
應該讓不識好歹的白眼狼罰抄十遍!
同塵揚起試卷,往身後猛地一丢,
“哎呦!”
同塵被吓得轉身,只見路千裏捂着額頭。
他的腦袋二度被痛擊,後面鼓包,前面鼓包,應該是董小靜一直想要的超絕圓頭了。
同塵不可思議看向門口,門好好地關着。
風灌進來,同塵一怔,不可思議地轉頭看見大開的陽臺。